更新時間：13-11-7
終于趕出來了
京師子民天然的就帶著一種優(yōu)感，不僅是因為居住的位置，也是因為見識。皇城根下，車夫都能指點江山。外人所不知道的宮闈秘聞、朝中議論，隨隨便便都能從他們嘴里砸出來，讓土包子暈頭轉(zhuǎn)向。
而縣中、鄉(xiāng)里的居民，相對京城軍民而言，更是有一種自卑感。許多鄉(xiāng)民，一輩子都不會走出百里地，對那些見識過京城繁華，敢于離開鄉(xiāng)里的鄰人，往往都會摻有一份羨慕和敬重≯慕他們的經(jīng)歷，敬重他們的見識和膽量。
而現(xiàn)在有一份報紙，區(qū)區(qū)十幾錢，就能得到京師最近的大新聞，這就不僅僅是買消息了，更是在買優(yōu)感。
“都沒想到獲利能有這么多。”蔡確感慨著△為一名宰相，不可能避諱財利的話題≡談中口不離財，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韓岡奇怪的道：“雖然賣報利錢不少，可郵政局至少要分去一半，最后還不是要歸政事堂？”
“的就是郵政局。京城之外，一份報平均能收兩錢郵費，積攢下來可就不得了了。報紙多不多，重不重，上萬份也不過一車?yán)恕！?br />
蔡確大贊著韓岡。韓岡很多時候都能出人意表，總有些讓人驚艷的想法。只看將事關(guān)國家命脈的驛傳投入民用，就是到他根就不是朝廷舊規(guī)能約束的開創(chuàng)之才。
其實現(xiàn)在除了信件、報紙和期刊外，已經(jīng)有更多人利用起郵政遞送來。過年送拜帖，這是京城年節(jié)時的風(fēng)俗，都是帖子到就算是拜過年了。而在這一個正旦，已經(jīng)有人用郵政來遞送拜帖。
韓岡則覺得有些納悶，蔡確前面的話和現(xiàn)在的似乎對不上。前面還在嘆著朝廷花銷多，打聽報社賺了多少，現(xiàn)在又為郵政大唱贊歌。
“不過也要謹(jǐn)防涸澤而漁。”韓岡提醒道。
蔡確搖頭笑道：“玉昆你終是要為那兩家話。”
“其實最好的辦法還是盡量降低運輸開支，如此同樣的收入，郵政局的凈入也就可以更高。”
“……怎么降低？玉昆可有良策？”
“之前就想跟相公了。過去是朝廷拿不出錢來，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修建軌道干線，正是其時。”
“軌道……”蔡確笑了一聲，道，“還以為玉昆你忘了。”
“軌道將會是國家命脈，與汴河一般溝通東西南北。軍國重事，韓岡豈敢或忘？相公不也是沒忘？”
“玉昆的是，這可是忘不了的。”蔡確點著頭♀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可能忘得掉？尤其還有比幾萬畝良田還要重要的產(chǎn)業(yè)在里面。
“先修好軌道的縱橫干線，再從干線中分出支線，就如同樹木莖干，將根吸上來的水肥輸送到每一片葉子上。軌道的速度和運載量都遠(yuǎn)超現(xiàn)在在官道上的車馬。通過軌道來運送郵件，郵政驛傳的開支就能減少許多。官員都坐有軌馬車行動，就能節(jié)省驛站的開支。而各地商貨，更是能由此流通。國家財計自然會更為寬裕，反過來也就能更加促進軌道交通的發(fā)展♀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也不求那么多。”蔡確聽著，卻沒有什么反應(yīng)，喟嘆道，“現(xiàn)在也只求能公私兩便就好。”
韓岡應(yīng)聲道：“公私兩便，是應(yīng)有之理，做事但求兩，豈能一偏？”
又了幾句閑話，韓岡起身告辭，卻沒有再提什么。
蔡確欲言又止，還是送了他出去，臨別時，他對韓岡道，“來還以為玉昆你今日來是為沈括做客的。”
“有相公在，何須韓岡多言。”韓岡笑道，躬身行禮，然后辭別出門。
沈括從政事堂拿不到錢，轉(zhuǎn)求到韓岡門前，知道韓岡與沈括關(guān)系的，不用親眼看到都能猜得到他會這么做。但蔡確只是拿捏沈括而已，終究還是要給
錢的。誰敢讓京城亂起來？宰相也不行。所以韓岡沒必要多費唇舌，過來一趟，不管提沒提這件事，之后沈括都會如愿以償。
韓岡并不像這么早來拜訪蔡確，不過既然有個由頭，那也就順?biāo)浦哿恕?br />
從樞密副使退到宣徽北院使，再退到大圖書館館長，再繼續(xù)退下去，真的就有些麻煩了。
當(dāng)然，就像韓岡常常的，也只是有些麻煩。
皇帝有生殺予奪之權(quán)，的確是很握。
可天子什么時候能做過快意事？有可能不經(jīng)法司，就將一名重臣拉出去處斬？只要他有個動作，所有的大臣都會警惕起來『臣聯(lián)手，皇帝又能有什么辦法？
臣子們習(xí)慣了對天子的冒犯，日后也不會將手中的權(quán)力放下。十年之中，這樣的膽量能不能培養(yǎng)出來？難得很。但還是有時間去嘗試。就算不行，事到臨頭，也輪不到他們再猶豫了。那時候只要有人出來領(lǐng)個頭，還是都會跟著一起走的。
送了韓岡離開，蔡確的臉便沉了下來。
韓岡到底在想什么？真的這么有恃無恐？
蔡確發(fā)覺自己真的來難猜度韓岡心中的想法。
他知道章惇去過韓家，應(yīng)該也跟韓岡談?wù)撨^皇帝的事。可轉(zhuǎn)天過來，蔡確去問章惇，那位樞密使卻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這樣子讓人如何有信心？
韓岡今天過來，蔡確以為韓岡會交個底，可韓岡卻只是東拉西扯，將過去的事都了一通。
日的金銀，如果真的有《自然》中的那么多，遼國幾十年內(nèi)都不會再為患中國。而國家財計，有軌道配合驛傳，還能通過鑄幣來補足。財計充裕，商路暢通，加上對外以土地為目的進行開拓，保證天下不至為亂。
這些都可算是韓岡的謀劃。
蔡確覺得，韓岡今天過來了那么多，其實歸納起來就一句話：聽他的不會有錯。
蔡確知道韓岡這是為了他安心才來。沈括不去韓岡家走一趟，韓岡都會找個由頭登門。但蔡確想聽的可不是這些話，而是如何度過眼下困局的手段。而韓岡一個字也沒有，除非還有什么給他忽略了。
蔡確想著，重新開始梳理起他與韓岡的對話，分析著里面是不是藏了些了什么。
茶葉、遼國、日、金銀、西軍……
西軍！
蔡確腳步猛地一沉。
難道是要聚兵為亂，讓皇帝拱手畫諾不成？
這種沒臉沒皮的事要做出來，韓岡還有臉去教徒子徒孫嗎？
完沒有⌒的只是韓岡近乎自吹自擂的話語。
難道是，他知道皇帝活不長，根不用擔(dān)心。
‘或許有那個可能啊。’蔡確漠然的望著前面的道路，‘是啊，可能……’
蔡確腳步沉沉的回到廳中，就見有兩人等在里面，一個是蔡渭，一個是刑恕。
“什么時候回來的？”蔡確汀了腳，問蔡渭。
“兒子和和叔到了有一會兒。知道大人在見客，就沒敢進來。”
“都聽到了？”蔡確沉聲問道。
刑恕卻笑道：“軌道通天下商貨，其利百倍，就是刑恕，也不免心動。”
蔡確板著臉，冷哼了一聲。
刑恕的挑撥粗淺得很，但卻正中蔡確的心思。挑撥離間就是看人下菜碟，精妙粗淺與否只是末節(jié)。
刑他蔡確的涅，嘴角微微一翹，“公私財利都給他一手抓了。朝廷、私人但凡有點好處，都是借他的光，要承他的情，還要贊他遠(yuǎn)見識。”
韓岡今天過來，從遼國到軌道，從西軍到郵遞，這分明還是在維護他的勢力范圍，要蔡確做一個表態(tài)。
在宰相面前都如此跋扈，刑恕不覺得蔡確有那么好的涵養(yǎng)。
“軌道一事，有政事堂居中主持，用得力之人，聚州縣之力，也用不著閑官插手。韓館長特特提起，卻是笑話了，不關(guān)他的事啊。”
刑恕冷冷笑著。
韓岡此前在朝中的地位，身的能力是一條，但更重要的是依靠種痘法和冬至夜定儲之功，皇太后對他的信重也來自于此。
如今他在民間的地位沒有變化，但在朝中的影響力隨著他離開朝堂，而為之大落。
一個名號可笑的宮觀使，莫影響朝政，就是上朝也是笑話⌒見過集禧觀使、太一宮使隔三差五的入崇政殿的嗎？
皇宋大圖書館，看其心思，是想弄成三館秘閣那樣的儲才之地。盡管韓岡設(shè)法掩蓋他的心思，他作為先導(dǎo)設(shè)立的開封圖書館中，沒有編修、修撰，只有管理。但這樣的刻意遠(yuǎn)避，反而彰顯了他的用心。
或許到時候，他會將圖書館變成向上晉升的跳板，將能搜羅來的人才都塞進去，其中的一名管理，都能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改天換日之志。
但那又如何？
過去朝廷還念著他的藥王弟子身份，還需要他來薄皇帝的福壽安康。就是當(dāng)年先帝在位時，對他心生嫌隙，也沒敢去動他分毫。只能忍著、看著。
但如今，就是原先最想要薄皇帝性命的一群人中，大半都盼著幼主早日駕崩的，太后都少不了有這樣一份心。韓岡還有用武之地？
不能順應(yīng)時勢，卻想著逆流而行，這是韓岡最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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