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寫作時間有些問題，還請朋友們見諒。不過答應(yīng)的會盡量完成，這是昨天的一更，今天的繼續(xù)。各位朋友可以早上看。
王存正用力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虎著臉在考場上轉(zhuǎn)悠著。
不僅僅是他，其他考官也都是一臉頭疼牙疼的涅。
之前韓岡讓他們這些殿試考官列舉禁字詞，已經(jīng)讓他們感到頭疼不已。
而今天上殿，殿試考題又是一變，不僅加了一道體例不明的考題，連評卷方式都做了前所未有的改變♀更讓他們頭疼了。
不用，這肯定是韓岡的手筆，沒什么可以懷疑的。
韓岡服了太后，不僅給新科進士們，還包括給考官們，都出了一個難題。
尤其是評卷方式變得極為繁復，批閱之后竟然還要加減乘除一番，這對許多精研詩賦論和經(jīng)義的考官們來，比趕他們上馬繞城飛馳一圈都難。
初考官、覆考官還好，只管評定等第。就跟過去一樣，將試卷依水平高低以五等排列，一、二、三、四，加上犯諱或不敬這種列入第五等的卷子。
但詳斷官的任務(wù)就重了。不僅要評定初考官和覆考官們意見相異的試卷，給出最終意見，還要將試卷等級換算成百分制：第一等百分，第二等七十五，第三等五十，第四等二十五，第五等零分——這個零，過去的算經(jīng)中不見，只在最近的《自然》中出現(xiàn)過，但之前質(zhì)問時，韓岡卻關(guān)西給兒開蒙的算術(shù)書中就有。
如果僅止于此，王存頭還不至于疼得如此厲害，之所以感覺都要裂開了，因為在這之后還有一重計算。
出給考生們的是兩道題，一為舊體的策問，一為新體的申論，分成兩張卷子。將會分別進行封緘，然后評判。但這兩張卷子的評分最后需要合并起來，不是簡單的相加，而是兩題分屬各自乘以一個系數(shù)，最后計算出結(jié)果來，兩邊相加。
什么叫做系數(shù)？乘以零點七、零點三又是什么意思？
王存乍看到給考官們的明時，腦中一團漿糊，這到底什么天書？其他考官也都是呆然發(fā)愣，完看不懂。
幸好韓岡之后稍稍解釋了一下，就是年利七分、年利三分，通過金來計算利息。
好了，這一下子絕大多數(shù)考官都懂了，但還是覺得麻煩，畢竟家里放貸都是有賬房在管，渾家來監(jiān)督，他們這等一家之主是袖手不離，只管拿錢花錢的。
而且相較之前的評卷方式，現(xiàn)在還要計算分數(shù)，這真的是殿試嗎？
初得題時，王存和一眾考官都大起膽子質(zhì)問韓岡。
韓岡則回道：“這是最簡單的計算。諸位皆是進士出身，試問若是連出給十歲兒的算術(shù)題都做不來，傳將出去，世人會如何看？為何為進士者可以得世人看重，理政臨民？只因其德才并舉，超于乘。就是蔭補出身人想要候闕注官，還要考錢谷計算，各位都是進士出身，難道還能比他們差了？”
言外之意，這也是韓岡出給考官們的試題＄果不能做出正確的評判，就意味著他們根不夠資格。連最簡單的算術(shù)都能錯，還能指望他們外放州縣，不會給胥吏欺騙？
就任考官，若稱職，則受到獎賞◆不稱職，則受到處罰，這都是應(yīng)有之理。比如排名時將天子最后所點狀元放在下等，考官都會因為判卷不當被罰銅。
如果只是或許可能被罰銅，倒還有心理準備≈在已經(jīng)關(guān)系到未來出典州郡，甚至晉升到更高層的機會，這樣處罰結(jié)果，很難讓人接受。
太后點頭應(yīng)允，覺得韓岡得很對，盡管她很有可能也對‘十歲兒都會做的算術(shù)’完不懂，但作為臣子，對此又能抱怨什么？
事到臨頭，還能反口請辭不成？
還是早點解決這場鬧劇……哦，不，是殿試。
王存與同僚通過眼神交流自己的想法，作為一名稱職的官僚，他們的官場生涯的座右銘永遠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
考官們時不時的從上面走下來，在殿中座位間慢慢的踱著步子。
盡管他們都陰沉著臉，一個個都像是被人欠錢不還的涅，連腳步聲都重了一點，破壞了一干精神敏感的考生思路，不過宗澤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他拈著筆管，在考題發(fā)下半柱香之后，仍在仔細的審視著題目。
第一道題的體例宗澤很熟悉，而且猜到題的考生應(yīng)該很多，只是在問垂簾聽政以來政事有無闕失，以及改進的意見，策問而已。
不過在考生而言，正是因為猜到題的人太多，問題又太過空泛，這樣的題目想要寫好很難，想要在數(shù)百篇進士文章中做到出彩更難。
就算在禮部試結(jié)束，到殿試開始的這段時間里，宗澤專門針對不同的可能性，寫了六篇文章，加上過去精選出來的五篇，殿試考題可能會出現(xiàn)的幾個大方向，都在這十一篇文章的范圍之內(nèi)。再加上百余條推敲已久的對仗佳句，宗澤自信可以應(yīng)對各種情況。
今天所面對的這第一道題，正是在宗澤預備范圍之內(nèi)，而且是重點。
按照一般人的意見，這一道題中必須好話。至少將太后臨危受命后的艱難困苦寫出來，同時將擊敗契丹的豐功偉績也彰顯出來。至于施政上有什么問題，當然是宰輔造成的，而不是太后的。
當初蘇轍舉制科時，參加的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拿著道聽途的謠言來攻擊仁宗，宰輔和考官們都要將其黜落，但仁宗卻求直言卻黜直言之人，仁宗如此做，主要還是顧及名聲，讓蘇轍鉆了空子。事后知制誥的王安石死活不肯給蘇轍寫誥敇，一方面是性格執(zhí)拗的緣故——要求黜落蘇轍的便有他一個，另一方面，也為蘇轍這種縱橫家的手段頗為看不上眼。
但在參加制科時，蘇轍已經(jīng)有了進士的資格，所以可以有恃無恐。換作是殿試上，用同樣的題目，看蘇轍敢不敢這么寫？
宗澤由于早有準備，對照著題目和令人驚訝的禁字詞表后，發(fā)現(xiàn)原篇甚至連一個字都不用修改，直接抄上去就行∩于用心許久，宗澤自信至少可以得一個不過不失的分數(shù)。而將牢記在心中的文章默寫出來，也不需要多少時間，正好可以留下更多的余地給第二題。
但即將落筆時，他無聲的又重復念了一遍考題，接著又是一遍，最后宗澤放下了筆，翻到了第二題上。
之前開考時，宗澤就匆匆將兩道題都瀏覽了一遍。第一題讓他驚喜了一下，而第二題給宗澤帶來的就是驚愕。
題目很長，考題的內(nèi)容是對遼互市問題。但題目中，不像一般的策問只有一個寬泛的問題，而首先給出了六條資料。從澶淵之盟開始，每隔上十數(shù)年，河北互市的細節(jié)，以及澶淵之盟和去年的宋遼戰(zhàn)爭最后達成的和議。
而考題又分為三個題：第一條是通過給出的材料明邊境互市對宋遼兩國關(guān)系的影響和弊病；第二條是如何減少弊病、擴大優(yōu)勢，要考生給出方略；第三：對此方略進行論述。
這是一道同時包括策問和議論的考題。而且十分具體，讓考生無法利用舊文章來拼湊。
方才掃了一遍，宗澤就立刻選擇先做第一題。當宗澤再次放棄第一題，而開始準備第二題時，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這道題……不好做。
……………………
章惇拿著殿試的題目，目眩良久。
他很早就知道，政事堂那邊，韓絳、張璪因為自知爭不過韓岡，所以殿試考題上，便干脆放手讓韓岡去做。但章惇沒想到韓岡會給出如此別開生面的殿試考題。
評分方法就算了，章惇早就知道韓岡打算怎么做，并不感到驚訝。但考試題目就不同了。他不知道那幾位考官在得知韓岡生造出來的評分方法后，有沒有認真看過考題，可章惇敢肯定，當滿殿的新科進士看過考題后，沒什么人會不詛咒出題人。就算不能出聲，心理面照樣能罵到韓岡的祖上十八代去。
太后所出的第一題，是問闕政，這當是參考了先帝所出的歷次殿試考題，才想出來的題目。宰輔們也平常的將之潤色，。
而第二題，沒有了參考對象的太后，就只能給出一個方向。也很簡單——對遼。換作是其他宰輔，大概提筆就能寫出十好幾道與北方鄰居有關(guān)的考題。而韓岡卻用了半個時辰，還派人去翻過架閣庫，拿了幾道卷宗來，才出了這道讓章惇都想罵人的申論題。
他看了看王安石，發(fā)現(xiàn)那位老人正盯著面前的題卷神貫注。
果然如此！章惇苦笑了一下。
考題內(nèi)沒有半點涉及氣學，評卷時的那點新玩意兒，跟考生無關(guān)，只與考官有關(guān)，而且也只有幾個數(shù)字的關(guān)聯(lián)。
可即便韓岡在考題中再牽扯一點氣學的內(nèi)容，王安石現(xiàn)在恐怕都沒心情與他計較了。大宋的平章軍國重事現(xiàn)在正盯著韓岡出的第二題。
就是宰相都做不好。
實在太難為人了。
“沒人能入第一等、甚至第二等，第三等都難，能歸入第四等已是萬幸，大部分人別想把這一題寫好�！闭聬吐晫n岡道，“玉昆，你是不是把題目拿錯了？這應(yīng)該是制科的考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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