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伴隨著水紋波動，幾頭巨大的水中生物正悄然迫近。當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頭長脖子大老鱉，磨盤大的腦袋上生著豬鼻駝臉，嘴巴張著，露出鋒利細密如鋸齒般的牙齒。正目露兇光盯著小野哥。

    在這頭巨鱉旁邊，先前看到的那條長達五米的如龍巨鰻也在盤繞游動，還有一條身形龐大不輸巨鰻的巨骨舌魚也在虎視眈眈看過來。李牧野來不及繼續觀察其他還有什么可怕生物，趕忙放棄繼續挖掘，從背后的袋子里取出電子引信炸藥塞進挖了一半的洞里。轉身就往深潛器的方向游過去。

    撲面一股強烈的水紋波動襲來，那巨鱉不動，只用嘴噴出一股力道御水沖來，阻止李牧野靠近深潛器。那頭巨骨舌魚則首當其沖尾巴攪水，張著血盆大口魚蕾似的猛沖過來。

    這種產自南美熱帶地區的巨大魚種，本不該出現在這溫帶湖泊中，更不應該長得如此巨大。據說是美國人在六十年代為了改善五大湖的水質，消滅一些外來物種，專門引入來的食肉魚類。因為適應性較差，沒能在這里安營扎寨成功。卻沒想到會有這么一條巨魚混到這里安了家。

    這巨骨舌魚全身沒有多余的刺，肉質可口，蛋白質含量高，易吸收，也是不可多得的滋補美味。只是這種魚具有強大的蠻力，攻擊性很強，利用尾巴作為武器，可以輕易擊倒成年的男性，并擊碎骨骼造成大量內傷。生長到眼前這條這么大，不用尾巴，只一張巨口便足以輕易將小野哥撕碎了。

    如果說那巨鱉巋然不動好像個大元帥，而這條巨骨舌魚就是這水族世界里的先鋒官。這家伙搖頭擺尾，蠻牛一樣沖向李牧野。張著血盆大嘴對準小野哥的腦袋就是一口。

    李牧野沒辦法湊近到深潛器旁邊，只好硬著頭皮接招，眼看這條巨骨舌魚撲到近前了，趕忙向后一仰，在水里翻了個跟頭將它讓過去。那巨骨舌魚忽的一下從身邊沖過去，腦袋部分過去了，尾巴卻不老實，突然猛烈一擺，裹挾著巨大力道撞過來。人在水中怎么比得上它靈活，李牧野躲閃不及，被撞個正著，只來得及下意識的一揮青云鐮月。

    砰的一下，小野哥身不由己后背狠狠撞在琉璃幕墻上，那巨骨舌魚的尾巴則被青云鐮月一下子劃開一道巨大口子。血一下子涌出來，這東西吃痛，掉頭便逃。只游出去數米遠，就被那巨鱉為首的水族巨獸們一擁而上包圍在當中。

    巨骨舌魚奮力掙扎，頃刻間，水紋滔天，波浪駭人。

    李牧野眼睜睜看著群獸圍攻巨骨舌魚，數百公斤的身軀只一會兒的工夫就被啃食的七零八落。李牧野趕忙趁機往深潛器游過去。眼看手已經抓到艙門時，忽然感到身上一陣酥麻，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發出陣陣痙攣。立即意識到自己觸電了。感知到腦后水流急促，趕忙回首一看，駭異發現那鰻龍不知何時已到眼前。

    這玩意隔著老遠就能放電，李牧野毫無覺察的情況下便中招了，身上一陣酥麻的工夫，這鰻龍已經張嘴撲過來。此魚身體狹長，頭部相對它的身軀而言很小，嘴巴張到最大也不過海碗大小，惡狠狠一口咬在了李牧野下意識揚起的手臂上。

    李牧野半身麻痹，動彈不得，毫無掙扎余地，感到手臂刺痛的瞬間，以為馬上就要成獨臂大俠了的時候。那鰻龍卻忽然松口退了回去。定睛一看，卻是白無瑕操作機械臂及時抓住了這東西的尾巴，硬生生將它扯開的。機械臂運動緩慢，鰻龍往來如電，如果不是提前做出準確預判，根本不可能辦到。

    她竟能估算出鰻龍的運動速率，提前做出預判，及時阻止鰻龍把小野哥的手臂撕下去。

    李牧野抓住這難得的喘息之機，趕忙鉆進已經開啟的外艙門，迅速關上艙門，等白無瑕將出入艙的水排空了，打開水密門回到操作艙內，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道：“剛才好險。”

    白無瑕已經套上了鮫綃衣，手提虎蛟骨刃，道：“把我送你的窮奇之珠給我用一下，在這里看著我替你報仇！”

    “那東西管什么用？”李牧野從百寶囊中取出來交給她，好奇的問道：“你準備用這東西做什么？”

    白無瑕道：“給你好東西也不會用，這窮奇之珠有伏百蟲的奇效，你剛才若是一直隨身佩戴，那鰻龍未必敢近你的身。”說著，打開水密門，鉆進上面的出入艙。只見她一出去便宛如白龍入水，快若游魚般沖向那條鰻龍。

    左手持珠，右手執刃。翩然若驚鴻從那呆若木雞的鰻龍身邊掠過，橄欖球大的魚頭隨之而落。

    李牧野趕忙用機械臂夾住鰻龍的身軀，收回到深潛器的采集艙內。再看白無瑕，已經毫不停留的游向那頭儼然群獸之首的巨鱉。她左手在前，窮奇之珠隱隱放光，右手在后，虎蛟骨刃暗藏殺機。筆直的游過去，那巨鱉瞪著一雙比燈泡還大的眸子看著，眼中竟似乎有凜然懼意，四肢齊動，悄然后退。

    白無瑕并不急于追擊，只是托著窮奇之珠徐徐靠近，巨鱉保持謹慎后退的勢頭，二者一追一走，向著更深處游過去。李牧野趕忙調轉深潛器，跟在白無瑕身后。一邊看著一邊心中暗自不解。這娘們兒究竟要做什么？以她之能，干脆利落的把那巨鱉腦袋砍下來似乎不是難事，這么迫退巨鱉又是為哪般？巨鱉為什么不攻擊她？

    一路下潛深入，穿過一處地下裂縫，儀表顯示深度已來到四百米，大大超過了密歇根湖底的歷史深度記錄。自然也遠遠超過了人類無設施潛水的記錄。白無瑕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巨鱉后退的趨勢卻越來越慢。似乎是已經知道白無瑕的目的。

    它倒是明白了，小野哥還糊涂著呢。

    只見巨鱉張口弄水，對著白無瑕噴氣，即便坐在深潛器里也能明顯感覺到強烈的水紋波動。

    白無瑕卻懸停在水中紋絲不動。滾滾水流到了她身前竟神奇的自動分開，她忽然雙足連動，縱身游向巨鱉。那巨鱉探頭來咬，卻被白無瑕抖手丟出一條細繩纏住了脖子，她手上用力一拉，整個身子矯健的躍起，一下子跳到了巨鱉后背上。

    李牧野看此情此景，心中不禁艷羨不已。白無瑕無愧是文榜第一的方士，人在深水中，一面承受巨大的水壓影響，一面還能保持高度的靈活，視這水下巨獸如無物，八風不動，出手如電，又準又狠，從容不迫。由此不禁聯想到自身，如果小野哥也有這樣的實力，又何必這般八面玲瓏，多面討巧？

    白無瑕之所以這么強，是因為她對自身的了解，以及對外界的認知都達到了一個別人不能企及的程度。李牧野又想起了關于李中華的那個傳聞，老楚曾說過，他能聽到自然萬物的聲音。所以沒有人能在東西伯利亞荒原上威脅到他。

    還有那個獨霸武榜第一五十年的玄塵，這個級別的強者大概已經可以不滯于物我限制。他們將自身的潛力發揮到極致，同時對外界的變化敏感無比，所以才能對周遭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并且做出精準有效的應對。

    這是怎樣的境界呢？

    李牧野忽然意識到自身的渺小，與當世真正的強者們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讓他感到不安全。隨著對江湖的了解越深入，就越發現自身能力的不足。就像這次潛水探險行動，如果外面的人此刻換成小野哥，恐怕早就死在巨大的水壓之下了。混江湖到了一定層次，是需要實力作為基礎的。而自己之前，太依賴長袖善舞的智慧了。

    如果白無瑕不是枕邊人，如果沒有跟李中華的父子緣分，如果不是與陳炳輝的兄弟交情，如果有一天忽然沒有了這些如果，小野哥還能有今時今日的江湖地位嗎？江湖詭譎，變幻莫測，把寶壓在人心遠近上面，太不靠譜了。

    李牧野之前的人生履歷里從未一刻如此刻般渴望變得更強。他看著白無瑕昂然站在巨鱉背上，身著鮫綃衣，手提龍筋鞭，控制著巨鱉沿著水下峽谷一路游到一處寬敞的所在。看到遍地巨蚌殼的一刻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做。

    在巨鱉老巢的深處，白無瑕找到了幾十顆圓潤的大珍珠，每一顆都有乒乓球大小，在深潛器的燈光照耀下，這些珍珠熠熠生輝光彩奪目。白無瑕開心不已的將這些珍珠收集起來，然后一抖手收回龍筋鞭。那巨鱉如蒙大赦，不敢稍有停頓，趕忙轉身遠遠的游走了。

    白無瑕回到深潛器中，打開兜子向小野哥展示自己的成果。剛才在外面沒看清楚，這會兒在明亮的燈光環境下才看明白，這些珍珠都是粉紅色的，血筋縈繞，晶瑩剔透，每一顆都是華彩照人的走盤珠。

    李牧野有點不大理解，道：“你冒了這么大風險，就是為了找這些珍珠？”

    白無瑕道：“不懂了吧，那老鱉叫豬頭長蛇黿，這種動物長期生存在深水中，尋常人難得一見，是淡水獸中的霸主級別，最愛以巨蚌為食，還會本能的收集一些品質極佳的珍珠，這些珍珠都是水孕精華所出，對我們女子而言可是最好的駐顏滋補之物，我這幾十顆血玲瓏，每一顆都是無價之寶。”

    古籍‘獨異志’里說，唐武宗李炎在位時，宰相李德裕以玲瓏寶珠粉、雄黃、朱砂煎汁為羹，每食一杯約耗錢三萬，過三煎則棄其渣。當時流行煉丹術，人們認為，珍珠粉、雄黃等物，經過提煉后服用可長生不老，鶴發童顏。

    李牧野博聞強記，對于珍珠入藥一事并不陌生。

    “我真服了你。”李牧野道：“你還不夠年輕嗎？就這么走出去，跟任何人說你是十幾歲的小姑娘，都不會有人質疑吧。”

    白無瑕嘻嘻笑道：“你聽過還有女人怕自己長得太年輕的？”

    “算了吧，在這件事上我跟你沒有共同語言。”李牧野擺手道：“咱們耽擱的時間夠久了，還是回去辦正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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