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觥交錯中，名流熙攘間，那個女人走上了小舞臺的中心。她依然保持著與實際年齡不相符的年輕狀態，但歲月還是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這把年紀出現在這個場合里表演節目，其實是有些尷尬的。而今天，除了場合讓人尷尬外，邀請人給她準備的過于性感的衣服更讓她全身都不舒服，但是她還是來了，因為她有必須這么做的理由。

    李牧野站在人群的后面看著，王紅葉冰冷的目光正看過來，帶著幾分得意的神情，唇角撇起一絲冷笑。揚聲道：“江女士，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趕上我的生日，就請你先唱一個媽媽的吻吧。”

    江雪茹雙手抱著麥克風，眉頭微蹙，盡量保持著優雅的風度，但那身過于突出身材的衣服讓她的年齡無所遁形，更帶給她極大的尷尬，她卻默默忍受著，因為邀請人給了一個沒辦法拒絕的出場價格，她只能硬著頭皮站在這里。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唱道：“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

    這是一首流行于八十年代初的老歌，內容是歌頌母愛的，對于內心有愧的江雪茹來說，這首歌太扎心了，她本就狀態不佳，唱到一半的時候，情緒受到影響，漸漸有些難以為繼了。

    一個男人大聲說道：“就這還百老匯資深演員呢？”這個人叫郭闞，李牧野還記得他是太平會的成員之一。

    舞臺中央的江雪茹大為尷尬，看樣子已經很難忍受了，王紅葉在一旁提醒道：“江女士，別多想，郭闞先生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不要介意，請繼續唱下去，別忘了咱們之間是有合約的。”

    李牧野在人群后面看著那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尷尬的站在那里進退維谷的樣子。這時候總算知道王紅葉精心為小野哥準備的大餐是怎么回事了。說實話，看著那個女人在那里受辱遭罪，心里頭還真說不上有多難過。但是一想到她是因為自己才被王紅葉弄到這兒來的，小野哥又覺著自己該做點什么。

    “你差不多了吧。”李牧野走到王紅葉身旁悄聲說道。

    王紅葉目不轉睛盯著舞臺中心，冷笑道：“心里頭不好受了吧？求我呀，說不定我心一軟就放過她了。”

    李牧野點點頭，道：“行，算我求你了，饒了她吧。”

    王紅葉道：“態度不錯，不過你求人的語氣太讓人討厭了。”

    李牧野道：“你知道我跟她沒什么感情，這么折騰她根本毫無意義，咱不是說好了嗎？今天過來就是給你撒氣的，你有什么沖著我來不成嗎？”

    “不成！”王紅葉道：“你恐怕還不知道呢吧，這位江女士最近遇上麻煩事了，后找的男人病了，然后她沒名沒分的被人家正式老婆給趕出來了，這就是給人家當情婦的下場，到這把歲數了連個窩都沒有，她也是沒辦法了才出來工作的，基本上什么活兒都接，我這個給的價錢是她平常演出的十倍，你說她能舍得現在下來嗎？”

    “王紅葉，我不想找麻煩，也不想再對你造成什么傷害，你別逼我。”

    “我就要逼你怎么了？”王紅葉針鋒相對道：“李牧野，我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你還有多大能耐？”她冷然一笑，悄聲道：“信不信我當場把你跟她的關系抖摟出來？”

    李牧野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想到了你會有些變化，但沒想到你會變的這么多，王紅葉，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結束這表演，讓她離開，咱們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王紅葉面冷如霜，聲音比面色還冷：“我變成什么樣子還不都是你逼的？李牧野，我恨你，恨不得你死，懂嗎？你知道嗎？看著你難受，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快樂的事情了。”

    “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受到傷害。”李牧野道：“結束吧，把我激怒了，對你來說絕不會是一件好事，我知道你心里除了仇恨外，還有很多其他在乎的事和物，我不想用其他方法對待你，咱們交往一場，何苦鬧到那個地步？”

    “李牧野，你有什么手段不妨都用出來好了。”王紅葉拒絕道：“讓我改主意，除非我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我這條命不值錢，但你還不夠資格拿走。”李牧野嘆了口氣，道：“孟慶夫是你名義上的老板，但他還不夠分量支配林國學，也沒辦法告訴你這個女人和我的關系，所以我猜測這幾年幫你這么多的人是一位姓陳的先生，指點你的則另有其人，如果我的猜測是正確的，接下來三分鐘內，這位陳先生一定會親自致電給你，命令你結束這一切，到那時可就尷尬了。”

    王紅葉終于回頭，神情倔強，看著李牧野拿出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是我，給你個幫我的機會……”

    電話掛斷后不到一分鐘，王紅葉手包里的電話就響了。她身子微微一震，拿出電話來瞧了瞧來電顯示，隨即抬頭不可置信的看了李牧野一眼。遲疑的，沉重的慢慢舉起電話按下接通鍵。

    “不管是什么事，立即結束那里正在發生的一切，否則，從現在起你將不再擔任紅葉集團任何職務。”電話另一端的男人說完這句話就掛了，沒有問任何細節，也沒有關心她情緒如何，只是粗暴簡單的下達命令，完全沒有考慮她的面子和尊嚴。但是她并未對這個命令生出任何質疑抗拒的心思。她看著李牧野，仿佛重新認識這個男人。

    在她眼中心中無與倫比高高在上的人物，竟會被面前這個她曾經那么熟悉的男人以如此簡單輕浮的方式支配。這個耳光打的實在是太響，讓她一下子根本來不及消化這個電話帶來的痛苦。

    “江女士，你的表演結束了！”王紅葉終于揮手做了個表演結束的手勢。整個人身上的光彩剎那間消褪殆盡。

    情況來的突然，不管是舞臺中心正在表演的人，還是周圍被請來瞧熱鬧的滬上商圈名流大佬們，全都沒有準備，一個個措手不及的看著，不大會兒，議論紛紛的猜測聲入耳。

    這兩年在滬上商圈聲名鵲起，引領紅葉集團迅速成為行業翹楚，可謂風頭正勁的王紅葉在精心布置擺出偌大陣勢后，卻忽然雷聲大雨點小莫名其妙的收手了？有人注意到李牧野站在了王紅葉身后，二人剛才似乎有過幾句交談。不禁暗自猜測，難道是這個傳聞中的破產海歸起了作用？

    王紅葉完全不理會那些質疑的聲音和目光，她旁若無人的拉著李牧野離開涼亭，走到一旁厲聲問道：“李牧野，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個不想傷害你的男人。”李牧野道：“我對你毫無惡意，只希望你好好的做生意，遇到合適的男人就把自己嫁了吧，把我忘了，越干凈越好。”

    “李牧野，你這混蛋！”王紅葉忽然無名火起，道：“你還想怎么傷害我？今天的笑話對你來說是不是很好笑？”

    “我給了你足夠的尊重和見好就收的機會。”李牧野道：“但你沒有把握住，我只想防守，沒有反擊。”

    “你需要反擊嗎？”王紅葉神情漠然語氣絕望道：“一頭老虎面對一只貓的挑釁，只需要用爪子稍微抵擋就足夠對貓造成傷害了，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這場較量只是我一個人自不量力的表演。”

    “老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合作十年了。”李牧野悄聲道：“他之所以幫你，并不是因為你有多出色，也不是因為你的家庭背景有多深厚，只是因為不希望你成為某些人用來對付我的棋子。”

    “你是想告訴我，即便是走到了今天，我王紅葉唯一的價值其實還只是曾經做過你的女人？”王紅葉哀傷無力的樣子看著李牧野，道：“你是不是還要像上次那樣讓我回家洗干凈了等你？”

    “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來就沒辦法回頭了。”李牧野道：“女人最好的歸宿就是男人的肩膀，母雞司晨不是沒有，但你肯定沒那么大道行，換做以前，我會讓你回家洗干凈屁股等著，可這次我對你沒興趣，你還是繼續老實本分的做你的生意吧。”

    “你今天在我面前裝慫不就是想讓我出口氣，讓你自己心里好過些嗎？”王紅葉豁出去了的架勢，冷笑著說道：“李牧野，你他嗎就是個虛偽的畜生，告訴你，別做夢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對我造成的傷害。”

    “要怎樣都隨便你吧。”李牧野點點頭，看著舞臺中心走下來的女人，道：“我還有事，今天就不陪你玩兒了。”轉身找到王紅軍，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指了指江雪茹，道：“給我安排個單獨的房間。”

    單獨的房間的意思是一個比較私密的環境，方便做一些不愿為別人所知的事情，談一些不想別人聽到的話題。

    王紅軍心疼的看一眼妹子，嘆了口氣道：“哎，你這是何苦呢。”說完，轉身走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江雪茹。

    王紅葉忽然蹲在了地上，痛苦的捂臉大哭起來。

    別墅頂層的房間，專屬于王紅軍的巨大空間里，到處擺放著價值不菲的文玩珍物。紅木牙床散發著古色古香的氣息，江雪茹坐立不安的在那里，聽到腳步聲一步步靠近門口，緊張的一下子站起來。

    李牧野推門而入，四目相對，江雪茹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釋懷，隨即取而代之是無盡的愧疚和更深切的憂傷。她已經認出了小野哥，所以知道不會發生最讓她尷尬的那種情況，但同時，她又迅速被深切的愧疚緊緊纏繞，面對那雙平靜如冰山的眸子，她幾乎無地自容。

    “過來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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