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大圣在這里守著仙人出現，方才出手并沒有刻意遮掩氣息，如此巨大的動靜哪怕是遠隔數百里，大羅金仙也能注意得到，所以沒多久，就有人趕了過來。

    “也不知道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么喜歡對著空景發呆了，很多時候我看到你的背影，都不忍靠近打攪。我記得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還是很意氣風發的，宴席上夸夸而談，宴席下飛鷹走狗，好不瀟灑肆意，讓人禁不住羨慕嫉妒。但是現在......唉，怎么變成這樣了？”

    伴隨著沉重的嘆息聲，牛魔王在齊天大圣身旁坐下來。他人高馬大身材魁梧，坐在那里猶如一座小山，齊天大圣即便是坐在尖石上，腦袋都只到他的肩膀。

    牛魔王看著齊天大圣一臉惆悵，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哪怕你在開玩笑噎人的時候，也是那么落寞蕭索，哪怕你在人群中被簇擁著，也顯得孤獨寂寥......唉，你這猴頭，這都一百多年了，還沒緩過勁來？你倒是說話啊，你不說話的時候，我心里慌。”

    齊天大圣瞥了他一眼：“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說什么？

    牛魔王扭了扭肥大的腰身，跟齊天大圣挨得更近了些，然后一把攀過他的肩膀，擠眉弄眼逗對方開心：“我們去獼猴山怎么樣？跟彌猴王大戰三百回合，說不定你就會覺得開心了。”

    齊天大圣鄙視的看了牛魔王一眼：“這種只能逗小孩子的事，也只有你才會覺得開心。”

    牛魔王一臉受傷，幽怨的看著齊天大圣，他這威猛無雙的形象，配上這副表情實在是不倫不類。

    齊天大圣說起正事：“仙廷的傳送陣無處不在，這兩日我也走了很多地方，滅了些獸群，毀了些傳送陣，但相較于大局，不過是杯水車薪。若是你們沒有萬全準備，這回妖族領地仍然要遭殃。”

    牛魔王道：“根據我們的探查，仙廷這回控制的兇獸數量，比我們的妖士還要多，又分散在各個不同的方位，共有不下數百個點。加上還是突然出現，我們雖然提前一步察覺，但也有些晚，要說萬全準備，沒有那么容易。仙廷這回的策略很明顯，就是要擾亂整個妖族之地，甚至是傾覆整個妖族之地！”

    齊天大圣冷笑一聲：“仙廷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潛伏了數千年，積蓄了這么強的實力，你們竟然都沒有察覺，這大圣的名頭也算是給狗吃了。”

    這話雖然說的不客氣，但牛魔王無法爭辯，他嘆息道：“的確是我們大意了。不過我們已經墜落了太久，論實力大不如仙廷，加上妖士生性散漫，在陰謀算計上，確實不如仙人。”

    齊天大圣沒有繼續諷刺牛魔王，因為沒什么用，他問道：“你可知，這仙廷派下來的主事者是誰？”

    “北海、南木、東玄、西極四位大羅金仙境的尊者。”牛魔王想也沒想就回答，顯露出幾分胸有成竹，見齊天大圣目光怪異的看出來，他嘿然笑道：“若是到了此時，我們還不知道對手是誰，那也太無能了些。”

    齊天大圣收回目光，哂笑一聲，“感謝你還知道自己無能。從今日起，你可以把這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牛魔王怔了怔：“難道不是？”

    齊天大圣望著遠方：“他來了。我感受到了。”

    “他？”牛魔王先是疑惑，旋即摸了摸下巴，眼中露出擔憂之色，“若是他來了，這事可就真的很嚴重了。”

    牛魔王當然知道，能夠讓齊天大圣不說出名字，而如此重視的存在，整個仙廷也只有一人。那個人并非是最強的，但論兩人曾今交手的情況，卻是給他造成過最大麻煩的。

    齊天大圣站起身拍拍屁股，“走。”

    “去哪兒？”

    “我們該去的地方。”

    .......

    楓林島中，北海尊者來到后山一座洞府前，在門外拱手行禮：“真君，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在下也要出發了。”

    洞府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你們且先去，我稍后自會動身。”

    “是，真君。”北海尊者俯首應是，沒有半分異議，哪怕對方并沒有跟他們同行的意思。因為他很清楚，在需要對方出現的地方，對方一定會及時出現。

    整個楓林島的仙廷修士，都以為北海尊者是妖族主事者，在以前的確是這樣，但是自打洞府中那位真君到了之后，他就只是在外面處理雜事的，但凡大事他都要請示對方。

    仙廷中的大羅金仙很多，每一個大羅金仙都能被稱為尊者，但不是每個大羅金仙，都能被稱為真君。而每一個被稱為真君的人物，都曾對仙廷有過不少功德，在凡間也被百姓供奉。也因為這份供奉之力，他們的實力從未停止增長。

    北海尊者離開后，后山歸于沉靜。

    洞府中，站著一位氣宇軒昂的仙人，他負手看著面前的投影法陣。彼處顯現的，正是群山中那絕峰之巔，傾瀉下一條暗金色山洪的景象。

    只不過傳回這景象的仙廷修士，明顯距離絕峰之巔太遠，所以彼處的情形看得并不清楚，只有一點流光一閃而逝。饒是如此，層云跟山林被映得通紅的景象，仍然無比震撼。

    仙人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帶著興奮之意。

    他叫楊戩。

    他的身上曾今發生過一些故事，如果用他自己的視角來記錄，那應該是這樣的：

    每個人都有被激怒的時候，而我被激怒的時候喜歡開天眼。世上能激怒我的人不多，猴子算一個。

    那一年，他以下犯上，把仙廷攪得天翻地覆，我奉命前去鎮壓。

    “潑猴，你為何造反仙廷？！”

    猴子嘻嘻一笑：“干你屁事。”

    “我乃二郎顯圣真君，今奉仙帝之命，到此擒拿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弼馬溫，你還不知死活！”

    猴子懶洋洋的從耳朵里掏出金箍棒：“你算老幾。”

    我們打了三百回合，不分勝負。他使盡七十二般變化，我甚至開天眼與他斗。

    那一戰，我贏了，雖然不太光彩。但那又如何呢，傻子才看對錯，聰明人只看結果。

    我冷冷看著他被諸番刑罰加身，百般折磨，不成人形。猴子依舊嬉皮笑臉，絲毫不懼。

    我想我討厭他，這煩人的猴子到處惹是生非，還敢看不起我。后來，我才知道，我并不是討厭他，我只是嫉妒。嫉妒他與生俱來的自由，嫉妒他做的事我敢想不敢做。

    很久之前，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我跟他是一個樣子。

    又過了很多年，那煩人的猴子取得西經。

    有人說他功德圓滿立地成佛，有人說他參悟大道修成準圣。他們說了很多話，我也分不出真假，只知道世上再也沒有妖魔了。自他之后，再無人敢踏破南天門，到紫宵寶殿指著仙帝的鼻子罵，自稱與天平齊。

    四海八荒，天上地下，再也沒有一個人和我一戰三百合。

    原來沒有敵手是這般無趣。

    我開始想念那個煩人的猴子。

    可他終日坐在荒涼枯寂的花果山，無悲無喜，無念無欲。

    我罵他笑他氣他激怒他，希望他像從前一樣跳起來，大罵我，沖我喊：“吃俺老孫一棒！”

    可他沒有。

    百年未變的大青石上，他只是悲憫的看著我，連眉頭都沒抬一下。

    他雙手合十，道一句：“無量天尊。”

    ......

    楊戩一遍遍望著法陣中傳回的影像，眼中戰意越來越盛，“這回，我們應該又能大戰三百回合了！”

    ......

    獼猴山。

    夜晚的宴席如期舉行，李曄從洞府里出來的時候，營地中已經燃起許多篝火。妖士們進入到他們熟悉的狂歡活動，載歌載舞的場景熱鬧非凡，周邊的食案上，堆砌著怎么都不可能吃完的各種食物。

    李曄來到食案后坐下，看著熱鬧的場面面帶微笑。今夜的宴飲應該是長久以來，獼猴山最熱鬧的一件事了，所以向來不耐寂寞的獼猴山妖士們，也都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加入到這場狂歡盛宴中。

    李曄粗略看了一下，場中的妖士加起來已經不下萬人，好在這營地足夠大，才不顯得擁擠。望著這些頗為高興的妖士，李曄想起自己儲物袋里的兇獸尸骨，笑容漸漸變得濃郁。

    今夜大伙兒都很開心，獼猴山的妖士們，自然不知道彌猴王要對付李曄的事實，所以現在也沒什么格外的用心。

    李曄帶來的妖族修士，也不知道是彌猴王在行刺他，所以此刻也沒有什么防備。相反，今日彌猴王送了李曄十件法寶，他們都覺得彌猴王還很大方。

    齊破天被一群獼猴山修士圍在中間，酒明顯已經喝高了，正手舞足蹈：“我，著名的黑石嶺屠夫，安王麾下心腹，殺戮之手資深長老，現在就告訴你們黑石山之戰的細節！你們想要知道安王當時的英勇，就全都坐好，我要開始講了......”

    獼猴山的妖士們興致盎然，都在齊破天身旁坐下，等著聽他說評書。

    李曄倒是沒有時間聽齊破天在那邊吹噓，自打他坐在這里，過來敬酒套近乎的妖士就多不勝數。畢竟李曄的身份和黑石山戰績擺在那里，好奇的妖士還是不少。尤其是聽過齊破天吹噓的，都要過來跟李曄喝幾杯。

    李曄也沒有擺架子，熱情的招呼他們。很快他的食案旁邊，就圍坐了一大群修士。看他們親切隨和的樣子，就差攀著李曄的肩膀跟他稱兄道弟了。

    李曄見火候已經差不多，就從儲物袋里掏出一只熾焰鷹的尸體，塞給身旁那名早早過來，已經跟他喝了許多杯酒，混得比較熟悉了的猴妖，“這個，是孤王在黑石山的戰利品，送給你！”

    這是一名地仙境的猴妖，面對熾焰鷹的尸體，他驚訝不已，有些不相信李曄竟然如此大方，“熾焰鷹價值不菲，殿下竟然就這么送給我？！”

    李曄用力拍著他的肩膀：“我看你就覺得親切，今日能一同飲酒，也是有緣，送你一只熾焰鷹怎么了？你若是不收，就是瞧不起孤王！”

    猴妖受寵若驚，連忙收下，舉杯就繼續敬李曄。他看李曄搖搖晃晃的樣子，只當李曄是喝多了。很多大人物就是這樣，喝多了高興了就格外大方，送法寶送丹藥，但是酒一醒就立馬反悔，借口酒桌上的話都是酒話，不能當真。

    猴妖也知道這一點，敬完酒之后就把熾焰鷹拿出來供大家觀賞，就是想讓大家都做個見證，免得李曄明日酒醒了不認賬。他暗暗想著，左右也是一個王，還是要點面子的，不至于眾目睽睽之下，做這種沒品的事吧？

    是以很快，就有很多妖士知道了這件事，圍過來的妖士也越來越多。他們中固然有妖是想跟李曄套近乎，看看能不能也被賞賜，更多的則是純屬好奇過來湊個熱鬧。

    李曄看到妖猴如此舉動，心中暗贊對方懂事，竟然沒讓自己開口就主動幫著宣傳。看著圍過來的妖士越來越多，李曄不再遲疑，從儲物袋里一下子掏出三五十只仙人境實力的兇獸尸骨，一股腦兒全擺在地上。

    在妖士們詫異的目光中，李曄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孤王血戰黑石山，滅了兇獸老巢，也算有些斬獲。兇獸尸骨都是上好的財寶，煉制丹藥法寶都很有用，今天孤王高興，就將這些兇獸尸骨拿出來低價甩賣。”

    “一件下品法寶，換三到五只地仙境實力的兇獸，中品法寶換真仙境實力的兇獸。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大家若是有意，只管過來挑選！”

    因為猴妖的舉動，妖士們早就眼紅李曄的兇獸尸骨了，現在見李曄竟然開始做生意，心思都活泛起來，馬上就有妖士上來詢問具體價格。譬如下品中階法寶換幾只兇獸，天仙境實力的兇獸換什么法寶等等。

    不問不知道，這一問妖士們都激動了。

    李曄給出的價碼十分公道，比正常價格要便宜不少，平均下來每件法寶都能穩賺一只兇獸尸骨。這讓妖士們的熱情立即高漲，紛紛過來挑選兇獸尸骨，跟李曄做起了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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