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這個時候,李儼沒有跟李曄這些,所以他雖然對安王戰死淮南,而朝廷不加封賞的事心存芥蒂,但也就是心存芥蒂而已,畢竟不久之后,他就流落市井了,那時候泥菩薩過江,想再多都沒有用。
李曄看了李儼一眼,忽然道:“你聽到的傳聞,只怕還沒有完吧?”
李儼怔了怔:“你怎么知道?”他擾擾頭,有些局促尷尬,“你也別怪我一次不完,這后面的話,委實太過駭人了些,而且對朝廷和陛下的非議都太重,我原也沒打算”
他倒是想的簡單,話只打算一半,其人的心性不成熟,由此可見一斑。
李曄哂笑一聲:“傳聞定然是,父親在八公山遇難,是死于朝廷之手吧?那些救龐勛的人,圍殺父親的人,包括后來抓住龐勛的人,都是朝廷的高手——除了朝廷,天下有哪個仙門,有哪個藩鎮,能聚集到一批修為如此高的修士?”
“而在前方主持這一切的,必然就是康承訓。哦,對了,當時邢國公也在軍中,這事想必也有他一份。也就是,父親之死,非是死于沙場,而是死于君王猜忌!”
李儼張大了嘴,啞口無言,好半響才驚異道:“你怎么會知道這些難道你也聽到了那些傳言?”
李曄冷笑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可能?”
李儼一時不出話來,好半響,才訕訕道:“此事太過聳人聽聞,而且畢竟是江湖傳聞,當不得真,你可切莫就此信了這謠言!
把傳聞給李曄聽,又希望李曄不要信這謠言,這樣的言行舉止未免顯得因果錯亂。
不料李曄卻認真道:“這些當然都是謠言,定是那些對朝廷心懷不滿的人,有意散發出來,惑亂人心的!我父親一生有功于社稷,是得到了陛下看重,才冊封為親王,掌軍政大權,位極人臣的,陛下怎會猜忌父親?妖言惑眾,的便是這樣的傳聞,它抹黑朝廷,也抹黑父親,我當然不會信!”
李儼沒想到李曄最后會是這樣的結論,愣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轉念一想李曄的的確有道理,不由得對李曄有這樣的覺悟感到欽佩,由衷道:“曄哥兒真是深明大義!”
李曄笑了笑,隨口問道:“散發這些傳聞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可曾見到?東都有這樣的謠言,官府難道不管?”
李儼沒想李曄這話有別的意思,自然而然道:“市井中聽來的,都是些百姓在議論,東都的官員倒是抓了些人,不過也沒問出謠言從何而起!
李曄點點頭,端起酒杯飲了口酒,借此掩飾眼中閃過的失望之色:“那倒是可惜了,若是抓住那些散布謠言的人,一定要嚴加懲治!
李儼:“那是自然!”
李儼是真打算住在安王府,以此來保證李曄的安的,不過最后還是被李曄勸走。
在安王府已經被“龐勛余黨”襲擊過一次的情況下,若是李曄還遭遇什么不測,那朝廷的顏面就真的蕩然無存了,長安府和那些大人物,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世道雖然有大亂的跡象,畢竟還沒有真的大亂——這也是李冠書不敢真的對李曄怎么樣的原因。
朝廷還是要臉面的,從某種意義上,臉面代表了威嚴和秩序,沒有臉面的朝廷,就無法掌控天下秩序。
送走了李儼,李曄坐在廳中,陷入沉思。
上官傾城就在他旁邊站著,見李曄一直不話,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出聲問道:“世子當真不信普王殿下的那些話那些江湖傳聞?”
李曄看了上官傾城一眼:“你信嗎?”
上官傾城尋思片刻,無意識咬了咬嫣紅的唇,半響才試探著道:“倒也不是無道理。”
李曄冷笑一聲:“不是無道理,而是極度接近事實真相。”
上官傾城怔了怔:“那先前世子在普王殿下面前,為何那般言辭?”
李曄看向門外,此時正值日暮,最后一縷陽光也已消散,門外的院墻槐樹,都散發出陣陣陰影。
他緩緩道:“普王的嘴不嚴,行事也沒個章法,若是我表現出對父親之死的懷疑,對朝廷和陛下的不滿,讓別人知道了,我這王爵還要不要繼承,日后還要不要出仕?再嚴重一些,命都難保!
上官傾城啊了一聲,想了半響終于明白過來,她到底是個武將,心性純直,不習慣這些陰謀算計:“原來如此。”
不過她轉念又微微蹙眉:“世子若是事情果真如傳聞所言,那安王他”
李曄眉目低沉,沒有話。
上官傾城像是意識到什么,就白皙的臉更顯蒼白,她幾乎是驚呼出聲:“若是事實果真如此,那世子往后豈不是步步艱難?”
當然艱難,如果李峴是被朝廷算計死的,那么李曄以后想要出仕,想要有一番作為,掌握到能夠在亂世中與諸侯爭雄的力量,就難如登天,幾乎沒有可能。
朝廷容不下李峴,自然也就容不下李曄。
李曄看著門外院子里的陰影:“所以我才問普王,那些傳言到底是從何而來如果傳聞果真屬實,那么知道這些秘辛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党杏、邢國公那邊的人,自然不會亂傳,所以散布這些傳聞的,就極有可能是父親的門生故吏。”
上官傾城疑惑道:“安王昔日的部屬?”
李曄點點頭:“他們散布這些傳聞,當然有目的。問題在于,他們的目的是什么?為父親鳴不平,為父親喊冤?若是如此,則證明他們至少還忠于父親,我若能找到他們,就不難讓他們為我所用。”
安王的部屬親信,自然都不會是濫竽充數之輩。
李曄要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謀得一番功業,首先便需要聚眾,擁有自己的班底,若是能夠將那些人聚集到自己麾下,會有怎樣的好處自然是不用多言。
上官傾城不無失望道:“可惜普王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誰!
李曄笑了笑:“不用失望,這是個好消息。”
上官傾城不解:“好消息?”
李曄道:“若是普王知道他們是誰,朝廷自然也知道他們是誰,那他們就會被朝廷抓捕現在他們沒有暴露身份,則明他們還是安的,也就是,日后我還有見到他們的機會!
上官傾城恍然:“世子明鑒!
忽而她又擔憂道:“只是如此一來,朝廷還會讓世子襲爵嗎?世子襲爵之后的出仕之路怎么辦?朝廷、陛下,只怕容不下世子建功立業”
若非李峴突然死于淮南,李曄現今的處境不會這樣不堪,前世也不會流落市井,受盡苦難,最后含恨而死。
甚至可以,若非李峴死得早,幾年后黃巢能否攻破長安,都還兩。
李曄的目光穿過門外的重重陰影,落在不知多遠的遠方,彼處是萬里暮色,就連長安城的燈火,也難以將其驅散:“襲爵并不是太大的問題,畢竟障礙已經掃清,至于出仕”
他默然片刻,了一句讓上官傾城摸不著頭腦的話:“當今陛下,活不了多久了”
宰相府。
屋中燈火通明,韋保衡、康承訓、李冠書聚坐對談。
“面對國公的威壓,而能坦然自若,甚至在明知接不了國公一招的情況下,不惜以命相搏,更能讓王府甲士令行禁止,如此來,這安王世子非但不是一個草包,反倒是一夜之間,成了難得的俊彥,心性見識手腕俱佳,已經是后生可畏了?”
高居主位的宰相韋保衡,話的時候眼簾低垂,語氣雖然平淡,但不無嘲諷意味,也不知他是在嘲諷世事無常,還是在嘲諷某些人的無能。
左面案后的邢國公李冠書,臉色有些不好看,任何人遭遇他這樣的處境,臉色都會不好看的:“曜兒折在安王府,的確是魯莽了些,也怪我平日疏于管教但李曄這豎子,在太玄頂得了袁天師留下的道運,可謂是一夜巨變,不僅修為轉眼到了練氣二層,心智手腕都進步不,跟開了竅一樣,跟往常大不相同!
現為河東節度使,恰好回京述職的康承訓,聽了這話后不無揶揄道:“國公這話來,莫不是后悔當初謀取那兒王爵的決定了?聽國公這話的意思,若是當初李曄就有現今的心性見識,國公便不敢惦記他的安王爵位?”
李冠書沉聲道:“康公此言何意?”
康承訓搖頭嘆息:“國公也別氣惱,只是依照如今的情況,國公是否打算拿安王爵位,去與李曄那兒交換曜公子?若是果真如此,這豈不成了,國公畏懼李曄那兒的心性手腕?這事要是傳出去,國公往后還怎么立于朝堂之上?”
李冠書黑臉道:“康公何必把話得如此難聽,眼下曜兒在李曄手里,某能如何?康公今日沒見過那李曄,根就不知道這兒,有了多么大的變化!
康承訓呵呵笑了一聲:“那兒變化再大,再如何厲害,能比得上李峴?你我連李峴都算計了,還怕這個乳臭未干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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