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行話中還帶著驚奇之意：“天上居也真是大度，居然將競爭對手也迎入長老席。”她和天上居打過交道，自然知道長老席的位置每一個都炙手可熱，哪怕這樣沒有實權的也是一樣，不知多少仙宗打破腦袋想安插人進去。結果這一回，天上居竟然主動向她伸出橄欖枝，她是握棕，還是不握棕？

    權長老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其實在席的長老們手下多半各有產業，生意也做得很大，未必就和天上居經營的項目沒有重合之處，此為常態，寧營主大可不必擔憂。當然你若愿意將寧記商會引入天上居，我們更是歡迎得很。”

    寧行皮笑肉不笑道：“那倒不必了，我的寧記商會雖然打兄，比不得天上居，好歹是自己的心血。”

    權長老看起來是長長松了一口氣，隨后從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的令牌遞給她。雖然看起來光輝燦爛，駒天上居財大氣粗的色，然而撫之若肌，竟還有柔軟細膩之感，顯然不是冰冷的金子制成。牌子很精致，最上頭用紅寶石雕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薔薇花，底下刻了個“寧”字。

    “寧營主既是答應，那么請將這枚令牌收好。用它可以在天上居任何一處分支直接支饒百萬靈石的額度，只消三年內還清即可，無需付任何息金，并且對于天上居，不過還有一條——”

    “那一筆物資，恐怕聯軍得自己去取了。”

    他緊接著道：“由我們往這里運送。風險太大。寧營主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做生意都講究以和為貴，賺個安心錢。所以這三個庫房都不會有天上居的任何標識，日后更不會承認我們之間有過這樣一筆交易。這筆物資，必須由聯軍自取。”他話語不停，“若我未記錯，隱流自有搬運貨物的奇法，不像我等地面行走運輸那般醒目？”

    自取么？寧行一時沉吟。

    權長老的顧慮有道理。別的不提，一千二百萬石大米。要用多少輛大車才能運送？若非天上居長年累月地在這里囤了貨，一時半會兒根休想運進來海量糧食。數量這樣龐大的物資若是由地面往嶂欒鎮這等深入了廣成宮腹地的戰區運送，沿途要經過漫長的路途。恐怕早被無孔不入的廣成宮及其盟友隊伍阻截下來，也很難平安送到聯軍手里。加上這筆物資的數量特別巨大，普通商隊根押運不了，因此也就是極度明顯的目標。只差在車身上貼“來砸我、快來砸我”的標語了。

    所以她最后也只能：“好。我會派人前往。”

    當下雙方交換了接頭和交易的暗號、信物，權長老更是提出來要在聯軍作客一段時間，親眼見證這遲世矚目的戰爭。畢竟旁觀的觀眾席位置，哪里有投入戰斗的大軍當中驚險刺激？

    寧行卻知道，他這潛臺詞是自愿留下來當人質，當下心中最后一點疑慮也散了去。

    兩方這合作可以算皆大歡喜，順手將過去的怨隙一筆勾銷，所以此刻她面色輕愉。問權長老道：“后勤食糧問題，一向甚少出現在修仙者的戰爭當中。天上居又是怎樣事先覺察到的？”

    權長老捋著頜下長須道：“既然寧長老也不是外人，老朽也就不替天上居臉上釀了。這回情況卻是我那曾孫兒早早提醒了我，偏巧天上居在這一州的物資儲備又足，這才起了念頭。”既然寧行已經同意做天上居的聯席長老，他這一下就改口稱上了“寧長老”

    曾孫兒？她慢了半拍才想起來權長老是權十方的曾祖父呢！

    權十方竟有這樣的遠見？

    她再回頭想一想，似乎也不奇怪。權十方原就是白擎作為接班人來培養的，無論是眼光又或者大局觀，都要遠遠優于同齡人。再和權十方相識的人，往往被他溫敦和善的品性所瞞，卻忘了他質上也是極聰慧的。權長老能爬到天上居這個原幾乎壟斷了南贍部洲中部的大商會首席長老的位置上，足見其機狡，這種特質只要遺傳一點點給權十方也就夠了。

    并且她嚴重懷疑，權十方比旁人更早發現這個問題的端倪，恐怕是他更加關注凡人的緣故。要知道，廣成宮的一紙繳糧令，最直接的受害者當然是凡人，不過十日光景，許多地方已經嘩變，田野里根還未成熟的作物遭哄搶，甚至當地府衙的糧倉也受到沖擊，被強行打劫』過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何嘗會過問民不聊生？若從這些現象再去推演，其實也不難得出和寧行相似的結論，只不過權十方的出發點和她不同罷了，這就即是所謂智者見智，仁者見仁，最后殊途而同歸了。

    想到這里，她都有些赧然。這些天她忙得團團轉，明明權十方也在大軍之中，她卻把他忘到了腦后去』料權師兄居然不動聲色地替她解決了這么一個棘手的問題。

    權長老城府很深，光從他笑瞇瞇的神情上，根看不出這老頭子知道不知道曾孫兒愛慕于她。現在他反倒是問長天：“方才聽神君所言，哪怕沒有這批物資，聯軍也能挺到后援到來。敢問，這又是什么法子？”一個成功的商人，首先就要有旺盛的好奇心。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出有什么辦法可以讓聯既撐到后援物資送達，士氣又不至于被壓到低弱。

    寧行笑容微微一凝：“確有此法。只是”她望了長天一眼，欲言又止。

    長天倒不忌諱這個，淡淡道：“無糧，卻有俘虜。”

    權長老等了半天，卻沒等來下文，乃知他已經完了。

    旁邊的汨羅笑瞇瞇地補充了一句：“俘虜多半都還是活的。”

    權長老也是人精，此刻經他這么一提醒，嘴巴張了張，突然明白過來，后背上頓時泛起一股子寒氣。他知道寧行未完的下文是什么了：

    有傷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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