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行聽得出，他的聲音中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落寞和悲傷，不由得道：“你既然變作了魃尸，怎還能保有原來的神智和情感？”
這一次，赫古看向她的眼神中居然帶出了一點點譏諷：“像你這樣的女人，永遠無法了解我原主人的偉大”
話音剛落，寧行就已經(jīng)打斷他道：“不就是利用魃尸生前最濃烈的情感，來敝它死后的理性？”長天聽她開口，也就暫時放下滿腹怒火。? 文這丫頭向來是不肯吃虧的主兒，赫古和她斗嘴，一定沒有勝算。
果然這回換作她的眼神在赫古身上下仔細掃視，并且在長天臉色再度變得不愉之前收回了目光：“章師爺煉母子魃，利用的是母子之間割舍不斷的親情天性。也就是，若有一種情感已經(jīng)濃厚得有如能，那么就連死亡也不能令魃尸舍棄。你一個大男人，嘿嘿，很明顯，陰九靈瘍你來煉制這樣的魃尸，斷不可能利用什么母子親情。唔，但是她必然肯定，你就算在轉(zhuǎn)化之后變作了這樣地面行走的怪物，也絕不會背叛她。她哪來的自信呢？”
“除非——你對她的情感，已經(jīng)濃烈到連死亡都無法割斷。”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拖長了音調(diào)，“你深愛陰九靈，對么？”
赫古突然不話了，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望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審視和探究。
寧行盯著他道：“她卻利用這種情感，將你變作了一具成功的試驗品呢，至死也不能安息，死后還要繼續(xù)為她而戰(zhàn)。”她見赫古張口欲言，遂搶先道，“你也不用為她辯護。我聽蠻人和誰好就喜歡將誰的尸體煉作魃。別人的傳統(tǒng)嘛，我自然要尊重』過，你為她而戰(zhàn)了么？為何你的最終下場，是被她像個塞子一樣拿去堵地煞脈眼？”
她眼波流轉(zhuǎn)，看在郝虎眼里是十二分的動人，可是出來的話聽在赫古耳中，卻是字字惡毒。他臉色一下子陰沉，陰森道：“你這般挑撥也是無用，那處地煞脈眼，我是自愿前去鎮(zhèn)壓的！”
她興趣盎然：“哦？為什么？”
這一回，赫古卻不話了，只拿冰冷若毒蛇般的目光看著她。他是死人，這般看人就帶著不出的惡毒之意，膽羞都會被他嚇到肝膽俱裂。可是對面這女子依舊笑吟吟地，渾然不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她也的確有恃無恐，因為站在她身邊那個男人，可以保護她免受來自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的傷害，包括他。
她又漫不經(jīng)心地開了口：“你猜，在你孤零零一個人鎮(zhèn)壓地煞脈眼的時候，她又造了多少個聰明的魃尸來為她而戰(zhàn)。她既美麗又強大，像你這樣愛慕她、肯為她戰(zhàn)斗而至死不休的男人，應(yīng)該數(shù)不勝數(shù)罷？”
她，他對陰九靈而言并不特殊也并不唯一。只要陰九靈愿意，隨時都可以造出大量的、像他一樣的魃尸供其驅(qū)使。
赫古的心臟都枯萎了多少年，這時聽她這樣來，雖然明知道她是蓄意挑撥，卻依舊感受到刺入心扉的尖銳痛楚。他是憑借著對陰九靈的愛意而為魃，在他成功轉(zhuǎn)變?yōu)轺墒哪且豢蹋@份濃烈的情感作為他與主人之間最牢不可破的紐帶、作為他靈智兀自留存的先決條件和基礎(chǔ)，也從此固化下來，再也不會被歲月削減分毫。
這便是陰九靈所創(chuàng)立的化魃術(shù)的力量，令他在滄海都變作了桑田的漫長歲月中，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要被這份愛意束縛，既不會多一分，也不會少一分，永生永世都不得解脫！
不過正當他心中怒氣澎湃而起的時候，寧行卻又輕輕一笑：“當然，以上不過是個人揣度，畢竟我也不曾親見。無論你還是她，都早已消逝多年。”
赫古定定地望著她，目不轉(zhuǎn)睛。若是仔細看，他的瞳仁很大，并且呈現(xiàn)濃艷的紫色。蠻人的支系中就有色目人種，這一點和南贍部洲的人類相似。赫古變作魃尸不知道多少年了，生前的情緒早被忘卻了大半，連憤怒都不會持久，所以他目光中的怒氣很快如潮水一般褪得干凈，望向?qū)幮械哪抗夥吹箮С鲆环N興致來：“我現(xiàn)在終于確定，你不是她了。你們長得一樣，時間也過去了那么久，她學(xué)會了人類的術(shù)法、有了神通也不奇怪，可是她從來那么脆弱、那么卑微、那么”他停下來想了半天，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最后終于被他找到了一個詞來形容，“妖媚！”
寧行終于忍不住道：“你的到底是誰！”赫古雖然不曾明，可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曾經(jīng)有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并且長天也認得！
然而長天從不曾提起此事。
為什么她會覺得原逐漸清晰的陳年舊事，突然又蒙上了一層迷霧？
她順著思緒望向身邊的情郎，卻現(xiàn)他長眉深鎖，似乎也在苦苦思索。
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記得了，還是再一次對她有意隱瞞，就像他始終隱瞞了陰九靈的故事一樣？
長天的確陷入了苦思。他和陰九幽一起被困在蠻族的神器血肉熔爐當中時，他中了陰九幽的術(shù)法從而出現(xiàn)幻覺，那幻象當中就有另一個寧行。時至今日，她留給他的觸感依舊那般柔軟而溫暖，并且與陪伴了自己一路的心上人如出一轍。
陰九幽過，那不是幻象，而是他舊日的記憶。可是憑他再如何搜刮，識海中都沒有留下任何一點關(guān)于她的芋。
然而現(xiàn)在赫古對那個女子的描述，和他記憶中的形象完符合，的確是那般脆弱、卑微，卻也妖媚得令他沖動不已。
也即是，這個女人真正曾經(jīng)存在過，存在于遙遠的歲月中，存在于他消失了的記憶里。
水云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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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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