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洋喜歡教書，還是繼續當一個桃李滿天下的人民教師的好。

    若謀職為了求財，寧行給林家留下的銀錢已經足夠。錢這個東西，多了當然好，太多可就未必了。

    連著被駁回兩次，這人也不氣餒，笑道：“那么舒先生還有一個提議。將來林氏夫婦體弱或者年老時，會免費得到最好的醫療救護與關懷，讓您免去后顧之憂。”

    寧行思考了不到兩秒，就點了點頭：“好，就這么定了，那么替我謝過他。”

    三人在型廳議事，林家人很有禮貌地退避。這人連道了幾聲“是”，倒退行到老宅的門檻邊上，才轉身走了。他是舒先生心腹，自然知道這兩人手眼通天，絕不能得罪。

    這樣恭敬的態度，讓進門兒正好望見的錢少芬詫異極了：“這是你們朋友？”

    “不是。”寧行順手將麻煩都推到長天身上，“他合作伙伴手底下的人罷了。”和丈夫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是一片雪亮。

    舒先生在完成與長天兩人的交易之后，立刻就警醒過來。他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力不，寧行會不會為了自己家人的安危而將他順手殺了？要知道這世界規則毀壞，強者早就擁有了隨心所欲的能力。

    在長天面前，他毫無反抗之力。所以舒先生一定要向兩人示好，表明自己不僅無害，反而于林家人有利，這才能保自身。因此他向寧行提出來的條件，都著眼于“未來”，如果寧行現在將他殺掉，林家人可就享受不到那么多耕了。

    交手不過幾天時間，舒先生已經敏銳地把握到了寧行二人的弱點，那就是在世界無根基。現在他要提供出來的，就是自己的長處——雄厚的世俗力量。

    不愧活了一百多年，這家伙真是個人精。

    寧行先前的確盤算著斬草除根的念頭，現在見他這番作態也就打消了。一來，她遠走他鄉不能侍奉老人，有人無微不至地關照是好事，她確可以無后顧之憂、且以現在的華夏來，仍然是有權有勢才好辦事，否則就是攥著大把的鈔票都未必能請得動名醫；二來，舒先生又一次詮釋了“識時務者為寇”這句話的真諦，林家人太普通，舒先生又不會膚淺地只憑自己的喜惡辦事，找他們晦氣的可能性很熊，因為聰明人不做無用功。

    還有一點也極重要：從這次神跡事件就能看得出來，擺脫了朱雀的控制之后，舒先生反而能夠放手施為，一展抱負。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舒先生反倒要感謝長天和寧行。聰明人順勢而為，他也沒有再找林家人麻煩的必要。

    一個承諾，兩三句話，他就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這又是一個無形的契約，再次達成了雙贏的局面。

    其實寧行也有自己的顧慮。這個世界的輪回已經關閉，滯留在陽間的鬼魂來多，出現窮兇極惡的猛鬼和詭蜮的機率就大。她雖然留下了護身符，可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誰能擔保林家就一定不出事？有舒先生關照著，林家人的安系數還會大增。

    為了家人安，她也真快操碎了心。

    錢少芬哪里知道其中這許多機竅，嗯了一聲就道：“開飯！”

    由于寧行即將離開，這一頓午飯兼餞行宴就異常豐盛，尤其有她最愛的蝦醬酥殼蝦。肇東縣逢此變故，物價飛漲，尤其是下午海邊現撈上來的，價格至少翻了三、四倍不止。甲殼綱生物要長大，往往需要蛻殼，新換上的軟殼過油之后酥而不柴，入口即化，是老饕最愛。至于澆上蝦醬——它的味道很特別，漚咸漚咸，只有海邊人的舌頭才有事從腥中辨出鮮來。

    錢少芬另一道拿手好菜是四物番鴨面線。湯底以熟地、當歸、白芍和川芎這四味藥材加入拾掇干凈的正番鴨肉，在煲鍋中燉熟。火候一到，它就會散發出濃濃的藥膳氣息，祛苦留香。這時候在濃黑香郁的湯底中，再加入東南沿海特有的細白面線，簡單沸騰即起鍋，再畫龍點睛地噴上幾滴固培元的藥酒，立刻就滿室皆香。

    中藥材加入老酒，就是寧行最熟悉的古早味。

    這味道她從吃到大，已經十幾年了，甫一入口只覺鼻子發酸，險些落下淚來。

    除了林瑞年紀太，每個人都吃得滿腹心事。

    錢少芬吃到一半，將碗重重一放：“你們就不能多留兩天，等過完元宵再走！”

    林青洋當然不會告訴她實情，只寧行要出國念書，長天會照應她。這年頭出國留學不是什么媳事，錢少芬當然不會反對，不想耽誤外甥女的大好的前程。至于以后錢少芬發現雙方無法聯系時，林青洋還會有其他辭來勸服妻子。

    他和寧行都覺得，真相最好不要讓她知道。

    長天曳，沉聲道：“我還有要務在身，時限很緊，不能多留。”“天道無情”這四個字難道是假的嗎？月娥既了期限是五天，那就絕不會多允一秒。

    錢少芬對他很是敬畏，不好再，眼睛卻紅了。

    剩下的時間，寧行屢舅媽，與三人絮絮了會兒話，娶享最后的天倫之樂。

    錢少芬終于忍不住掉淚：“你要是在外頭過得不好，就、就回家吧。”忍不椎偷看了長天一眼，后者只作不見。

    林青洋斥她一聲：“胡什么，別耽誤孩子前程。”喉嚨一噎，后面幾個字就不清楚了。他想了想，還是將長天拉到一邊，沉聲道：“請你要對她好些，她自型沒了父母，性格就有些跳脫”寧行隨他走了，這男人就是她最大的倚靠。

    何止是“有些”？長天一笑，截口道：“她是我此生伴侶，我當盡我所能，愛她護她，至死方休。”他兩人的命都是以死相換而得，自然命運糾葛，無休無止。

    林青洋微愕，連連曳：“剛結婚又大過年的，什么死字，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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