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自然就是郝虎，三百年前淺水村的行孩，如今也是精明強干的大修士了。
他哼了一聲，面上可輕松不起來：“這一回，難道我們真地輸定了？”
柳青璃邁步往外走：“還是有機會的。”
“比如？”
“比如，戰盟的這幾位神境當中，有人晉階為真神境。”她側了側頭，“修為提升一級，力量增強何止十倍？自仙人往上，這差距還要拉大。如若有人能晉入真神，當能橫掃蠻族的諸位神境了。你看當年的蠻祖何等威風，連天道都懼他十分。”
“那么，眼下哪一位最可能晉升？”
“自是撼天神君。言先生過，他離真神境只差臨門一腳了。”
郝虎一下泄了氣：“他要回去巴蛇山脈了，受到契約脅制又不能出手。”他苦著臉道，“那萬一是蠻人先晉升為真神？”
“那么這程就比三萬年前還要難打了。”柳青璃實事求是，“上古大戰雖然驚天動地，但至少沒有真神參與。”
郝猾喃道：“那樣一來，我們豈非沒了活路？”
“任何時候，都不會斷了一線生機。”他們腳程很快，已經離開峣陽城走上官道，“就算蠻祖在最巔峰時期，這世上也還有妖族，也……還有人類。”
是了，“不幸和強盛期的蠻祖同一時代的妖怪們，他們怎么辦？”
“避世、臣服，或者被奴役。”柳青璃淡淡道，“那時的蠻祖打遍天下無敵手，才會萌生挑戰天道的念頭。”
那也是真不幸。“連神境都束手無策的戰爭，卻要我輩如何求存？”這并非他一個人的煩惱，世上千千萬萬的修仙者，都在尋找問題的答案。
柳青璃看他一眼，指了指路邊的林木。山林原密不透風，偏偏不久前有一棵大樹倒折，讓出了一鞋空白，于是附近有幾株緒長勢極好，不再是細弱易斷的模樣：“大樹倒了，苗才有機會。”除非天降大火，否則森林的更替多半是以這種方式完成。
郝虎撇了撇嘴：“如若狂風暴雨刮倒了大樹，底下的幼苗也要遭殃。”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或許吧。”柳青璃點了點頭，“只看苗夠不夠堅韌了，撐得過風雨，方能見著天邊的紅霞。”
柳青璃在暗示他什么？郝虎側頭望著她：“你年紀比我還上十幾歲，怎地這些年閱歷見漲，反而跑到我前頭去了？”
柳青璃悠悠道：“我自寫可與鬼神對話，你不知道么？”
“我怎覺得，你來就……”他眼里葛懷疑。
柳青璃眼望東邊，笑一笑，不話。
寧行總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連心神都完放空。這是長久以來都得不到的安逸，因此舒服得根不愿醒來。
她好像躺在棉花堆里，外頭吹來的風很清涼，又帶著茉莉的香甜，很是解憂。
唔……
等等，茉莉？
不對｝分明記得自己休憩在多思樓最好的一間臥房里，可那畢竟身處懸崖底下，空氣中都帶著潮濕的味道，時常還有泥土的微腥。再，盧時節哪來的茉莉花開放？她平常所用的薰香，根沒有這一款！
她驀地睜眼，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她當然是仰面朝天躺著，大床云朵一般地舒適，張開眼簾就能望見天花板。
然而這天花板、這天花板可不是多思樓的紅泥屋頂，卻是整塊巨大的、直徑達到了三丈的巨型磚雕。雕飾的內容大概是某一幅戰場上的畫面，最、最遠的人物大概只有螞蟻大，可是以寧行的眼力還能看清他正張口大呼，這有賴于面部肌肉繪制的精準到位。
其他畫中人物有多么細致，也就不用再了。她一眼掃過，就能確認整片磚雕用上了包括貓眼石、硨磲、紅鉆、藍椎石等等在內的十余種、九十多枚寶石，并且每一枚都是純凈無暇。
這樣高純度的珠寶放到人間，任何一枚都足夠一個六口之家富足而又舒適地過完余生，但在此處，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配飾。
并且她放眼看去，就發現自己身處的空間很大，因為天花板上這樣的巨型磚雕有六塊，每一塊的內容都完不同。
這里當然不是她入睡的多思樓，這里同樣不像是戰盟的地盤。
因為磚雕當中一名又一名戰士，衣著都是蠻族服飾！
雖然古老，可是蠻族的衣飾特色格外鮮明，她絕不可能弄錯。
她伸手一撐床面，躍到地上。
這動作在往常作出來真是比呼吸還要簡單，現在卻讓她感覺滿滿的不對勁兒。
身體好重，竟不及平時百分之一靈活。
她提了口氣，奇經八脈竟然空空蕩蕩，沒有神力運行。
她修煉了三百多年的神力呢？佇在丹田氣海當中、匯聚了三個世界的浩蕩星力呢？此刻怎地無聲息？
寧行這一驚，才真地非同猩。
她這下動作也驚動了旁人，淺灰色嶧后面轉出來一名侍女，手上捧著金盆，其中堆著各式珍奇果子。見她立在當地，侍女先是一怔，而后大喜：“娘娘，您醒了！”
這侍女深目高鼻，比寧行還高出半個頭，甚是美貌，卻絕不是寧行睡前最后一眼所見到的貼身跟班春芽。
最重要是，這是個蠻人女子。
她才剛把果盆放到桌臺，寧行一步就跨到她面前，捏著她的手腕道：“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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