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尋不以為然,侍候他的人,若再讓那女人的人接觸過,指不定就被收買了去,畢竟她名頭上可是自己的繼母,是當家主母,他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孩子,不管在誰的眼里,都不足以獨當一面。
他低頭靠到白白的背上,嘴角嘲諷微翹,他們把云瑤丟給他照顧時,他才幾歲?他一個人要照顧自己,還要哄著妹妹,那時候他們怎么不覺得他,擔不起照顧妹妹的責任?遇上自己切身關系的事,他們不許他自己做主,他年紀尚！
杜云啟有點不知所措,面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弟弟時,常常會讓他有種不知如何應對的窘態,母親死的時候,他很茫然,大家興奮期待母親再生一子,母親肚子里的是妹妹,要他和云尋答應她,會好好照顧妹妹,他和云尋那時是怎么回答的?
他忘了！
但直到云瑤死了,他才知道,那個怯生生的妹妹,生前在杜府是過著怎么樣的生活。
他也知道復常怪他,但他怎么會知道?他七歲后就住到外院去了,母親過世后,每日晨昏定省,他只往祖父母住的正院去,每天只見兩面,時間又短,云瑤和他年紀差得又大,基上兄妹兩個是沒有交談的機會。
要不是聽到隔房的堂妹們抱怨著云瑤死了,害她們不能聽戲出去玩,他根不曉得這些堂妹們一直欺負排擠著云瑤。
杜云啟輕聲嘆息,云瑤年紀就沒了娘。父親那時在任上,孝期一過,就被祖母逼著娶了繼室,回京時,繼母才生了兒子。父親就算有心,也沒那精神去關心她,自己是杜家長子嫡孫,祖父看重,祖母雖不喜他,但他住在外院,除了早晚請安會往內院去,平日也見不著。繼母就算想安插人手到他院里,還得先過祖父那一關。
所以他從沒想過,復常和云瑤的日子會不好過。
顯然,他忽略了許多事情,時日一久,這些事積沙成塔,造成了云瑤的事。復常的溺水,若不是搬到外院來住。只怕復常的命早就不保了吧?
他自責的緊握著拳頭,指節泛白,指甲壓緊掌心嫩肉,那痛感卻遠不及失去至親的錐心之痛。
思念與自責像兩股涓滴泉水,初時若有似無的輕落心湖,隨著時間消逝,它們的重量日益加深,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復常獲救后那段日子里。他不斷夢見母親在夢里慈和的對他微笑,就似生前一般,可當他像跟以前一樣沖到她身邊時,卻驚見母親臉色丕變,鐵青著臉質問他,為何沒有保護弟妹?為何會讓人對妹妹下手,為什么?云瑤死了！他又讓云尋遭到毒手！
因著這夢境。讓他對弟弟幾乎百依百順。
云瑤是杜云尋護著的,那杜云尋自己呢?誰護著他?自己這個當大哥的,實在太失職了！母親在夢里的對,他太自以為是,以為下人們會待他們跟侍候自己一樣。
杜云啟失笑,“回頭我讓碧草教新進的丫鬟就是。”
“那就麻煩大哥了！”碧草是杜云啟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鬟,能派她來教自是再好不過。
※
“你們不講義氣,怎么可以臨陣退縮?”好不容易解禁的姚二姐兒怒氣沖沖的跑來找瑞芳姐妹。
瑞芳原不想見她,可賀璋家的卻要她們姐妹去跟姚二姐兒清楚。
只是一見面,姚二姐兒劈頭就來這么一句,讓瑞芳姐妹傻眼,也讓一旁看門的婆子們怔住了。
“義氣?跟誰講義氣?跟你嗎?你叫我們去求我家姑娘,去古家保下葉姑娘,可曾想過我們姐妹的處境,我們姑娘是何身份,與葉姑娘素未謀面,為什么要替你去保下她?就因為我們姐妹與你相識一場?”瑞雪冷冷的道:“你消失了好幾天,一露面就罵我們不講義氣,臨陣退縮,那你自己呢?你可是消失了些天呢！”
“我被我娘關在家里了！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币Χ銉赫裾裼性~,一張臉氣得通紅。
“是��！被你娘關起來了。”瑞芳嗤笑,“我們又不是你家下人,隨你使喚的。葉姑娘確實是可憐,不過,她是你們姚家村的人,她已出嫁,婆家要怎么待她,是她婆家的事,她娘家都不出頭的,你要幫她出頭,那是你與她自一道長大的情誼,我們是外地人,憑什么插手管這事?”
“可古家要她生殉啊！”
“我家姑娘還不到十歲,是個閨閣幼女,身無官職,你讓她去古家保葉姑娘,古家會買賬?要是古家不買賬還反奚落我家姑娘呢?你何德何能,要我家姐這么幫你?你連見都沒見過我家姑娘吧?”瑞芳惱了,她現在終于明白賀璋家的為何會惱她們姐妹了。
姚二姐兒激動的叫著:“為了救人一命,受得委屈算得了什么?”
“那你為何不受點委屈,自己上古家保人呢?”
“我……”姚二姐兒一噎,她爹雖是村長,可見了古家人也得客客氣氣。。
“你爹至少是姚家村的村長呢！我家姑娘只是個姑娘,外人都少見,你就要她為個不相識的人,上門去讓人羞辱?我家姑娘可沒得罪你吧?”
“我是你們兩沒義氣,你們盡扯你家姑娘做什么?”
“不是你要我們去求我家姑娘出面的嗎?”
姚二姐兒張大眼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瑞雪又道:“要臨陣脫逃,那也是你吧?”
姚二姐兒詞窮,是氣憤而來,現在被瑞芳姐妹這么一堵,她只覺一口氣被堵了回來,瑞芳和瑞雪兩個猶自你一言我一語,得她臉都白了。
姚大姐兒和姚大嫂妯娌們匆匆趕到,看到的就是令她們頭疼萬分的姚二姐兒,被瑞芳兩姐妹堵得無話可。
“兩位姑娘高抬貴手,饒了我家妹妹吧！”姚大嫂滿臉笑,朝瑞芳姐妹福了福道。
一個媳婦子起身走過來,“哼！要她們兩個饒了她?是我們求她饒了我們家姑娘吧?葉姑娘的事,與我們外鄉人何干?她的婆家要成她貞節殉夫,你家姑看不過去,可以請你們姚村長去,再不濟,也可以找里正,找知縣去陳情��！”
“就是！而且葉姑娘有娘家人吧?婆家做的過了,娘家怎也不話呢?”
“這苦主都不出頭,你家姑一個外人,攛掇著我們外鄉人替人出頭,這是害我們這些侍候的人哪！”
姚二嫂忙堆笑上前:“這嫂子怎么的,我們家姑是一片好心,請你家姑娘出面,怎么就害了你們呢?”
“嫂子真是胡涂,咱們姑娘才丁點大,她有個什么動靜,能瞞得過咱們家的主子們?雖救人是好事,可這事能是個姑娘出面的嗎?主子們要追查下來,咱們這些侍候的人要吃掛落的,為了救一個人,填上我們這些人的命?嫂子吧！你家姑得了好名聲,卻叫我們賠上一家老的命……”
“這……這,不至于吧?”姚二嫂訕訕的陪笑,姚大嫂拉著姚二姐兒眼里流露出幾份了悟。
“怎么不至于?姑娘家的名聲最是重要,旁的不,你是個當娘的,將來樂意自家兒子娶個,整日在外管著東家長李家短的媳婦兒不?”
這話直戳姚家人心窩,姚二姐兒為何到現在還乏人問津?不就是為了她成天管別人家閑事嗎?
你自家姑娘要禍害自己名聲,是你家的事,可是為了你家姑娘的善心,搭上我家姑娘的名聲?那家長輩會允許?若真發生了,自然是要處置侍候的人,誰讓他們侍候不力,讓這種人攛掇了自家的孩子呢?
當然,那媳婦子得有點夸大,就算這種事真發生了,范太傅大概只會處置六姑娘身邊侍候的人,她們這些粗使婆子、媳婦子應該是無事,她們都沒事,家人當也沒事,不過這些不需要給姚家人知道,媳婦子和身邊幾個婆子交換了一眼,那幾個婆子也開口幫腔,直把姚家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旁的不,光是她們姐妹兩,為了這事,都被罰了月錢,你這姑娘竟然還罵她們沒義氣?要怎樣才算有義氣啊?”
話的媳婦子意有所指的睨了姚二姐兒一眼,姚二姐兒不知她們被罰月錢,頓時訝異的張大了嘴,姚大姐兒撞了她一下,她方才閉上嘴,嘴里低聲嘟嚷著,似在抱怨她們怎么沒。
姚大姐兒站在妹妹身邊,自是聽清了她在嘟嚷什么,張嘴想她幾句,忽地又閉上嘴,算了！妹這性子她管不動,還是留給娘親去傷腦筋吧！
姚二姐兒找上門,姚家女眷又匆匆趕來,她們雖是在范家借住的院里話,可這角門就有四鄰的仆婦來串門子,姚二姐來找瑞芳她們時,只心急要宣泄心中的不快,沒注意到,這角門屋里,不止有古家的下人,還有四鄰的仆婦在。
眾人聽了趁戲,古家的仆婦冷笑著,為了這事,自家老爺可是塞了不少錢給姚村長！要是老爺知道這事,看姚村長如何交代！
其他家的仆婦卻是各自了然于心,回頭要怎么跟自家主母這件事,姚二姐兒這名聲,這十里八鄉大概都找不到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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