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繡樣翻著翻著,竟發現一張折成四方形的紙片,她好奇的展開一看,“這……”這不是上回自己在如意繡莊看到的繡樣嗎?
那招待她的繡娘是怎么的?
張姑娘請看,這是廣陵書院書畫院的齊夫子所繪的春江月夜,齊夫子了,這幅畫只許我們繡成兩幅,一幅彩繡,一幅水墨,不知張姑娘想選彩圖還是水墨?
為什么只許繡成兩幅?
東家物以稀為貴,若人人都有,就不稀奇了!
她原想訂彩繡的春江月夜給祖母賀壽,可后來見了那幅富貴無邊的芙蓉花,覺得還是雍容華貴的芙蓉適合獻壽,誰知黃家那丫頭也看上那幅,但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如意繡莊最后竟是推了她兩的訂單。
她一時氣不過,就再不上如意繡莊去,只是不曾想,這春江月夜圖竟會在這兒出現。
正疑惑時,門外有人敲門,她忙把那張繡圖折起收到袖袋里,丫鬟開門把掌柜迎進來。
“張姑娘可瞧好了!”
“瞧好了!不過都沒有新的繡樣嗎?”見掌柜搖頭,張芊芊失望的起身,“既如此,我過段時候再來好了!”
掌柜竟也沒多留,將人送走之后,便匆匆把桌上的繡樣收起。
※
“不見了?”范安柏眉微揚,如意繡莊掌柜的一臉氣急敗壞的賠罪著,“是我那不成材的兒子……”話到這個份上,范安柏豈有不明白的,掌柜的做生意確實是一把手,但相對的,在其他方面便有所欠缺。
看原意氣風發的掌柜肩頭低垂,臉上的紋路深刻,嘴角下撇,臉色灰敗,范安柏有些不知從何起。
柳掌柜是二舅的幕僚引介來的。原是廣陵一家繡莊的二掌柜,姜家繡莊的崛起,令繡莊生意一落千丈,老東家就老病,經此打擊一病不起,少東家不堪虧損,將生意收了,大掌柜的年事已高,便回家含飴弄孫去了,其他如繡娘、伙計們都各謀營生去。不是沒有人找他去做事。只是都得離開廣陵。他上有重病的高堂老母,下有不懂事凈惹禍的兒子,如何離得開?
好不容易街坊幫他介紹了新工作,新東家很年輕。比他兒子還,聽是京里來的,一開始東家要跟姜家繡莊學,他極力的勸阻,不想如意繡莊做起來了。
后來他那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竟然在外頭欠了賭債,多虧了東家相助幫還了賭債,為了就近盯著兒子,他求了東家讓他兒子進繡莊工作。沒想到……才干了幾天的活,就出大漏子!
掌柜期期哀哀的著賠罪的話,范安柏的廝聽了頗為著惱,忍不茲斥住他。
掌柜沒想到被個酗子厲聲喝斥,頓時張口結舌愣在原地。隔了好一會兒,他吶吶張嘴,范安柏淡淡掃他一眼,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可查明白少了那些圖?”
掌柜忙從懷里掏出張單子來,范安柏看著心里卻是一沉,多到要寫單子,那表示數量實是不,總不會所有的繡圖都被偷了?
接過單子看完,范安柏的臉黑如無星的夜,“你兒子呢?”
“的讓人捆著帶來了,就在外頭車里。”
范安柏點頭,帶著廝和掌柜往外走,走到半道上,正好遇上杜云尋,“長青要上那兒?一會兒可是山長的課,逃課可不好。”
范安柏沉吟片刻,跟杜云尋借了廝,命他去向山長請假,自己則把杜云尋帶上,隨掌柜往外頭去。
掌柜的馬車就停在山門外的一棵大榕樹下,車夫看到他們走來,忙哈腰躬身問好,范安柏讓他們打開車門,里頭一個少年被五花大綁,嘴里還塞了布團,看到范安柏他們,便激動的扭著身子,想要什么,掌柜老淚縱橫,他這就么一個獨根苗,老伴去得早,兒子原是由女兒和他老娘帶著的,他老娘疼孫,把好好的孩子寵得無法無天,早前女兒在,這渾子還聽他姐的,可前年女兒出嫁后,隨丈夫到柳州做買賣去了。
他老娘年老體衰,根管不動孫子,待他差事丟了,才發現兒子長歪了不容易遇上新東家,讓他把兒子帶在身邊學做生意,誰知這子沒出息啊!掌柜看車外玉樹臨風的少東家,再看看自家被綁得像豬的兒子,沒比較不知道,這一比,怎不叫掌柜心傷。
“這里不是話的地方,我們先上車吧!”杜云尋見范安柏不話,便做主拉著范安柏上車,交代車夫往范宅去。
眾人在車里坐定,掌柜的兒子發出嗚咽聲,似有話要,范安柏冷冷的掃他一眼,杜云尋輕拍他,“有話,一會兒讓你個痛快,現在,不急。”
杜云尋尚不知發生何事,范安柏也沒對他,一雙眼只一直冷冷的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少年。
來到范宅,侍衛將少年提進前院書房,丟在地上,掌柜看了眼睛心疼的一瞇,范安柏坐在上首,示意侍衛將少年嘴里的布團取出。
幾乎是才取出,那少年就迫不及待的大吼,不過聲音因為變聲很粗啞難聽,“就了不是我偷的,為什么不信我啊?”
“不是你是誰?”掌柜的也火大的吼回去。
一時間書房里雷聲隆隆,不過吼的是廢話。
范安柏沒制止他們,因為他正拿單子跟杜云尋這事。
杜云尋聽完之后,見掌柜父子還在對吼,挑了眉似在問范安柏還不讓他們住嘴?
范安柏這才清咳一聲,掌柜父子立時住嘴,相比于父親,少年對這個少東家有著很復雜的情緒,他看向范安柏的眼光交織著嫉妒、羨慕、惱怒及憤恨,范安柏不以為意,揚聲問:“你不是你,你可知道繡莊出了什么事?”
“知道,不就幾張破圖嗎?”少年桀驁不馴的揚著下巴回道。
“那不只是幾張破圖。”范安柏雙手交迭成塔擱在胸前,眼睛平靜的注視著少年。“不過跟你了,你也不懂。”滿意的看著少年清秀的臉變色,他才又道:“那你可知是誰想要那些圖?”
“曉得,其他繡莊。有人找過我,不過被我打跑了。”少年沒為什么,掌柜的乍聞此事,氣得滿臉通紅,“你又跟他們去混了?”
“沒有。”少年厲聲回嗆,“他們想讓我去偷,我我名聲不好,你們不讓我進繡坊,只讓我在外頭跑腿,根碰不到那些圖。而且我也不懂那些好那些不好。他們還要再。我脾氣一上來就拿了扁擔把他們打跑了。”
掌柜原揚了手要往下拍兒子的頭,聽到他這么,便怔愣的停下手,是啊!兒子是在外頭跑腿的。不負責招呼客人,自己沒讓他看過繡樣,不定兒子連繡樣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怎么去偷?
杜云尋見掌柜若有所思的靜下來,便問:“單子上列的都不是尋常的繡樣吧?”
“是,這些繡樣是東家拿來的圖紙。”
杜云尋眼睛微瞇,看到自己和范安陽姐弟所繪的圖也在其中,湊到范安柏耳邊低語,范安柏接過單子。反問:“我記得落款不是,你讓她用了什么名?”
“我給她刻了個章,華陽居士。”華陽?怎么用華陽?
“華陽山不就在東陵附近嘛!我把她的畫給書畫院的院長及幾位先生看過,他們都是個人才,有天份。筆法雖嫌稚嫩了些,不過畫風及構圖都在路之上。”因有外人在,杜云尋并未詳,范安柏瞪他一眼,不過好在妹妹沒有在畫上落款。
范安柏轉回頭去問掌柜,“你在繡莊里讓人捆住你兒子的?”
“是。”掌柜此時也明白,這繡樣被偷盜應與自家兒子無關,不由尷尬萬分的去看兒子,少年撇過頭甚感委屈不愿理睬他老父。
杜云尋問:“是誰先發現繡樣不見的?”
掌柜這會有匈疑,最后實在扛不住眾人目光,才吶吶道:“是何娘子。”
何娘子,硯月姑姑?硯月姑姑遇人不淑,絕口不提夫家,硯月姓何,父母死得早,靠她姑姑拉拔大,在范家大家都稱她硯月姑姑,來到繡莊做事,不好再稱呼她硯月姑姑,便改稱她何娘子。
“繡樣是她管的?”
“不,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兩位管事娘子。”范安柏讓掌柜給杜云尋聽。“何娘子她來只繡花和管著繡娘,后來有幾次,負責待客的管事娘子不明白,差點得罪人,老兒就讓何娘子去解,不想就把生意談下了。后來生意忙不過來,何娘子便也幫著待客。”掌柜喝了口茶又接著:“今兒一早,何娘子去開放繡樣的柜子,才發現少了。”
“我記得這幾幅,都已接了訂單?”見掌柜點頭,范安柏便道,“那就把事捅出去。”
“捅出去?”掌柜遲疑的看了兒子一眼,“那他……”繡莊里的人可都是知道,自己的兒子被自己當成賊捆來跟東家請罪的,這消息要傳出去,不就代表是他兒子偷的了?自己這掌柜還干得下去嗎?
“這就要看你的事了!他且留在我府里,省得打草驚蛇。”
掌柜忐忑不安,范安柏讓護衛把少年身上的繩子解開,“你且跟著大總管學做事,省得回去你那些舊友又尋上門來。”
“東家,真的不關我兒子的事。”
“我明白,所以我再給他個機會,要是再不學好,可就怪不得我了!”
少年揉揉鼻子,拍著胸脯,“您放心就是。”轉頭看老父猶一臉憂慮,少年扭捏艱難的出聲道:“跟你了,我沒偷,真沒偷,放心,我會跟大總管好好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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