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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信后,柳十歲沒有疊起,也沒有裝進(jìn)信封里,就這樣扔到了窗外。
信紙隨風(fēng)而起,仿佛生出兩道翅膀,以極快的速度向著西南方向飛去。這封信里附著一茅齋的符文,如果路上有人攔截這封信,這封信會在最短的時間里毀掉,而里面的符文則會向?qū)Ψ桨l(fā)起攻擊。只有符文里的氣息主人,才能閱讀這封信。
柳十歲這里很好找到井九的氣息,比如茉莉花,比如不二劍上都有。
數(shù)日后,這封信來到了青山外,卻無法通過青山大陣。
元騎鯨走到洞府外,面無表情望向高空,看到了那封信。
以他的目力應(yīng)該能輕易看到信紙上的內(nèi)容,但不知因為管城筆的法力還是符文的作用,只能看到幾個模糊的墨團(tuán)。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這是來自一茅齋的書信,讓青山大陣打開了一條通道。
那封信穿過通道,向著神末峰飄去。
元騎鯨的視線隨著那封信落在神末峰處,想起井九與布秋霄在朝歌城里的那場談話,忽然發(fā)現(xiàn)讓他做掌門似乎也不錯。直到今天為止,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場談話的真實內(nèi)容,人們只知道那天之后,一茅齋便不再支持景辛皇子。
井九看到飄到竹椅前的那張信紙,伸手取了下來,看完后便扔回了空中。
信紙無火而燃,瞬間變成灰燼,灑落在崖下的深草里。
趙臘月轉(zhuǎn)頭問道:“十歲信里說些什么?”
井九拿起陰木梳繼續(xù),說道:“那人去一茅齋取了些荷花。”
趙臘月說道:“有問題?”
井九說道:“不確定,但是感覺……有些不好。”
趙臘月伸手接過陰木梳,說道:“那就抓緊。”
井九起身去洞府里寫了一個單子,交給被趙臘月喊出來的顧清三人,說道:“用一天時間,把上面的這些東西全部備齊。”
平詠佳完全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么,老老實實地應(yīng)了聲。顧清只認(rèn)出來其中有兩件是極其珍稀的道法材料,想來其余的幾十樣?xùn)|西也差不多是同等級的寶物,說道:“只怕九峰里不見得有。”
元曲家學(xué)淵源,識得的寶物比他更多,搖頭說道:“別說九峰,有幾樣?xùn)|西只怕整個朝天大陸都很難找到。”
待三人把那些名字都背了下來,井九把那張紙揉成粉末,用劍火燒成青煙,接著說道:“這些東西分別在天光峰、上德峰與適越峰里,你們分頭去取。”
那些道法材料確實很罕見,當(dāng)年他都用了幾十年時間,如果現(xiàn)在重新開始收集,只怕用幾百年時間都無法找齊。
不過他當(dāng)時一次性便湊了四套,飛升的時候只用了一套,現(xiàn)在的青山里還有三套。
除了紙上寫的那些珍稀材料,還需要更多的、常見的輔助材料,比如晶石、地黃粉之類的事物。
神末峰開始不停接收東西,猿猴們難得有了具體的差使,大呼小叫著,上下搬個不停,很是熱鬧。元騎鯨知道了那邊的動靜,很容易便查到那些輔材的種類與數(shù)量,很是不解,心想你這時候就開始擺陣了嗎?想要飛升是不是太早了些?
數(shù)十樣罕見的道法材料與其余的那些物事被送進(jìn)了神末峰頂?shù)亩锤T緊閉,沒有半點聲音傳出來。
誰都不知道井九在里面做什么,時間就這樣緩慢的流逝,很快便到了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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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的大海上到處飄著浮冰,一艘寶船正在破冰浪而前行。
陰鳳蹲在帆頂,看著前方不停拍過來的浪頭以及遠(yuǎn)方看不到盡頭的冰塊,神情肅穆至極。
它看似與以前沒有任何變化,但如果仔細(xì)去看,便能發(fā)現(xiàn)它的尾羽少了一根,身上的羽毛顏色也淡了很多。
寶船一路向北,天氣越來越嚴(yán)寒,陰鳳身上掛著的冰霜越來越厚,但它沒有下來的意思,依然站在如刀子般的寒風(fēng)里。
在西海一役里,它被南趨斬中兩劍,現(xiàn)在又損失了千年修為,正處于最虛弱的時候,但越是如此,它越是高傲。
任何生命的修行都是與天抗?fàn)帲纯嗍潜厝怀惺艿拇鷥r,也是最好的靈氣。
伴著幾聲悶響,寶船的速度驟然下降,應(yīng)該是撞到了海底的一座冰山。
玄陰老祖從船艙里走了出來,檢查了一遍給寶船提供動力的晶石爐,確認(rèn)沒有問題,走到船首望向前方的無盡浮冰,沉默了會兒后說道:“應(yīng)該沒人能追到這里來了吧?”
陰鳳居高臨下看著他,眼里滿是輕蔑的神情,心想真是邪魔外道,膽子小的可憐。
一年前他們?nèi)チ伺钊R神島,在寶船王那里半賣半搶了這艘特制的寶船,駛進(jìn)西海然后一路向北而行。
朝天大陸的正道宗派到處搜尋他們的蹤跡,哪里知道他們居然來了罡風(fēng)橫行、嚴(yán)寒刺骨的北海。
寒風(fēng)呼嘯,把玄陰老祖稀疏的頭發(fā)吹成了百余道細(xì)細(xì)的直線。
冰海風(fēng)景太單調(diào),而且他不希望自己的頭發(fā)這么早便全部落光,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船艙里。
這艘寶船很大,里面有很多房間。
最深處的那個房間里,布置著好幾道陣法,里面按照星位放著幾個形制大小不一的器具。
那些器具里散發(fā)著各種奇異的香氣與靈意。
老祖知道最小的那個瓷盅里是蒼龍的骨髓、那個木漆圓匣里放著的是火鯉的鱗片,放在盔甲箱里的是飛鯨的軟骨。
最長的那根南妃竹里則是藏著最重要的一根鳳羽。
陰三坐在這些奇珍異寶中間,手里拿著那根骨笛輕輕地敲著,靜靜看著身前的那朵荷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朵荷花很是神奇,不在缸中,甚至不在水中,仿佛從虛無里生出來一般。
直到現(xiàn)在,玄陰老祖也不知道真人為何要冒險去千里風(fēng)廊取這朵荷花。
無論怎么看,這朵荷花都是一朵普通的荷花。
陰三停下手里的動作,把骨笛收進(jìn)袖里,問道:“如何?”
老祖說道:“晶石爐沒有受損,但能提供的溫度也不夠,達(dá)不到真人您的要求。”
井九在想著如何飛升的時候,陰三在想著怎樣羽化。
他已經(jīng)按照那本古籍的記載以及自己的推演,準(zhǔn)備齊了備用的材料,現(xiàn)在需要的是開始祭煉。
不管是煉劍還是煉丹,都需要極高溫且火焰純凈的爐子。
他需要的爐子,比普通的劍爐與丹爐溫度都要高很多。
之所以去蓬萊神島搶了這艘船,他便是看中了寶船王親自設(shè)計的晶石爐,只是沒想到還是不夠。
去冷山搶火鯉鱗片的時候,他也曾經(jīng)想過這個問題,只不過有些遺憾的是,烈陽幡的碎片一塊都沒有了。
那些碎片不可能隨風(fēng)而逝,也不可能被地火燒成灰燼,那么總應(yīng)該存在于何處。
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夠瞞得過不老林。
“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風(fēng)刀教的人。”
陰三看著玄陰老祖說道:“我想應(yīng)該是蘇子葉,讓他幫著送過來。”
玄陰老祖說道:“那個小子曾經(jīng)賣過我們一次,還能用嗎?”
陰三笑著說道:“孤魂野鬼,能被人用就會覺得很感激了。”
……
……
在第一場雷暴雨到來之前,洞府石門開啟,井九走了出來。
他抱起阿大去了碧湖峰。
無數(shù)道天雷從夜空里落下,轟在碧湖峰頂,有很多都灌進(jìn)了他的身體。
事后他在碧湖里洗了一個澡,身體無法容納的多余雷電散進(jìn)了湖水里。
伴著噼啪的密集響聲,數(shù)萬條魚就這樣昏了過去,浮到水面,肚皮向天翻起,看著就像是數(shù)萬枚銀幣。
那些可憐的魚兒直到第二天才醒過來,但有些還是死了,有些則是進(jìn)了沙鷗的肚子。
井九沒有看到這些凄慘的畫面,他連夜去了上德峰。
“你究竟想做什么?”
元騎鯨眉上的冰霜就像檐角的冰棱,似乎隨時會落下,卻又永遠(yuǎn)不會落下。
上德峰洞府的溫度太低,雪霜自成,而他從春天到夏天,一直因為井九的原因皺著雙眉。
井九說道:“那座陣法有問題,我想改一下。”
元騎鯨自然知道他說的就是煙消云散陣,問道:“成功了?”
井九說道:“沒有,可能要想新的方法。”
元騎鯨面無表情說道:“原來你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井九不想理他,說道:“秋天的時候我去果成寺。”
元騎鯨挑眉,雪霜漸落,心想你是怎么了?
井九沒有解釋,這是因為那人在千里風(fēng)廊摘了一朵荷花。
荷花在禪宗里意味著轉(zhuǎn)世。
而果成寺里剛好有一個轉(zhuǎn)世之人。
他走進(jìn)井里,伴著天光來到幽暗的地底。
尸狗睜開眼睛,低頭行禮。
井九飛到它的眼前,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頂,說道:“你說他現(xiàn)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這畫面就像一只貓努力伸長前爪,想要安撫某個大男孩。
這個問題自然得不到尸狗的回答。
他穿過幽暗而氣息污穢的通道,來到劍獄深處,再次望向那間孤單的囚室。
雪姬感知到了他的到來,轉(zhuǎn)身望向囚室的石門。
視線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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