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再次穿過籃球場。
那些雪與灰離開地面，帶著億萬道劍意來到空中數(shù)百米高處，然后緩緩落下。
雪姬落了下來，緩緩松開井九的手。
強大如她，在松手的這一刻竟也有些不舍。
同樣是無敵，手握萬物一劍斬殺一切的感覺還要更痛快些。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完全被打濕了，臉上的幾滴汗珠已經(jīng)變成了河流，汗水淌落到了腳邊，濕了地面。
歡喜僧從大涅盤里取出一塊手巾遞了過去，沒有說話，眼神里滿是擔(dān)心。就像他剛才想的那樣，流汗對普通人類來說只是尋常的損耗，對修道者來說則是非常罕見的事，出現(xiàn)在雪姬身上，更是表明先前那一劍讓她的損耗極其嚴(yán)重。
雪姬沒有接過手帕的意思，面無表情伸手，準(zhǔn)備把那塊紅布拿回來，卻發(fā)現(xiàn)摸了個空。
那塊紅布早就已經(jīng)在大氣層里燒成粉末。
井九站在雪姬身邊，看著天空里那道還沒有完全消散的劍光，非常茫然，不清楚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花溪看著哥哥這副可憐的模樣，擔(dān)心他冷著了，趕緊從行李包里拿出衣服遞給他。
她順著井九的視線望向天空，小臉上忽然流露出贊嘆的神情，說道：“好像煙花啊。”
雪姬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先前井九醒來后，也看過花溪一眼。
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
……
大氣層邊緣的九個處暗者死了。
這次是真的死了——就算它們本來就是死的。
或者說它們失去存在的一切基礎(chǔ)，正在變成最基礎(chǔ)的微粒。
劍光入體的那一刻，絕對冰封的狀態(tài)被打破，它們醒了過來，第一時間選擇了自爆，然而那些噴發(fā)的死亡氣息與精神沖擊，都被那道劍光斬成了碎片，只留下了無數(shù)道氣流。
雪姬握著的萬物一劍，可以斬碎一切存在。
那些處暗者的死亡過程，在這兩個朝天大陸最強者的聯(lián)手之下，顯得非常尋常。
它們死亡之后的景象則是無比壯觀，堪稱宏偉，總算能夠配得上它們的身份與暗物之海的可怕。
巨大母巢在大氣層邊緣分解，占據(jù)的空間迅速被填滿，可怕的氣息瞬間虛無，甚至導(dǎo)致了空間有些扭曲。
遠方那顆恒星以及隱約可見的萬千星光，穿過那些空間的時候，會發(fā)生強烈的折射。
星球的上空，出現(xiàn)了九個美麗的光圈。
更遠處那些正在緩慢向著星球表面落下的舊月的碎石，被扭曲的空間散發(fā)出去的波動彈了起來。
難以想象其數(shù)量的寂滅微粒，形成九道無形的粒子風(fēng)，將那些碎石吹的更遠了一些。
任由這些處暗者的殘余微粒在星系間飄留，不知道要過多少萬年才能完全消失，說不得會遺留什么麻煩。
雪姬伸出可愛的小圓手，打了響指。
不遠處的七二零樓里，趴在軟椅上、抬著頭盯著那團劍火好奇的小花貓嚇了一跳，因為客廳的燈亮了。
樓里還有很多房間的燈也亮了，形成沒有規(guī)律的規(guī)律圖畫。
花壇后方的那排樺樹被照的更亮了些。
大氣層也變得更加明亮，九個處暗者死后變成的粒子風(fēng)，漸漸飄離星球，向著遠方那顆太陽而去，想來用不了多長時間，便能抵達那里，被無窮的光與熱燒成虛無。
至此，來自暗物之海的所有怪物都死了雪姬與井九的手下，但事情還沒有完全結(jié)束。
那道空間裂縫還在那里，還有很多無形無質(zhì)的暗能量停留在星球上。
無論是劍火還是佛火對那些暗能量都有清除作用，只是井九與歡喜僧明顯現(xiàn)在都無法做到。
雪姬看了他們一眼，就像老師看著沒用的學(xué)生。
她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散發(fā)出無數(shù)寒意，向著星球表面各處而去。
花溪下意識里打個寒顫，正準(zhǔn)備讓那個少年和尚再弄些火出來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一黑。
當(dāng)眼前重現(xiàn)光明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工廠廢墟里。
不遠處有一道空間裂縫，幽暗至極，仿佛最深的深淵，能夠讓任何智慧生命感到恐懼。
她臉色蒼白，下意識里抓緊了井九的衣角。
雪姬自然不會害怕，注意到她在害怕，不知為何又看了井九一眼。
花溪稍微冷靜了些，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少了個人，好奇問道：“那個和尚呢？”
雪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走到空間裂縫前，伸出圓圓的小手。
很明顯，她是故意把歡喜僧留在了那邊。
遠處的天空里忽然亮起一抹金光，緊接著是有些急促的喊聲。
“陛下……請稍等。”
工廠廢墟里倒著好些昨夜被佛光鎮(zhèn)殺的代序與半尾，已然失去了顏色，看著很像一種白色巖石做的雕像。
一雙赤足落下，踩碎了一只死去的代序。
歡喜僧看著雪姬神情鄭重說道：“陛下，請允許我與您同行。”
雪姬沒有理他，小手釋放出一道寒冷。
寒風(fēng)呼嘯，呼吸成冰。
花溪躲到了井九的身后，隔著藍色運動服抱住他，才覺得稍暖了些。
沒用多長時間，那道空間裂縫便被冰塊堵住了。
那些冰自然不是水凝成的，不知道是什么物事，非常堅固，居然能夠成為兩個世界的屏障。
這不是真正的空間融蝕，無法持續(xù)太長時間，但可以擋住那些暗能量的流入，等過些天星河聯(lián)盟艦隊與那些人類飛升者過來，可以再慢慢進行融蝕。
曾舉圣人與歡喜僧需要冒著生命危險做的事情，對雪姬來說不過就是揮揮手的功夫。
看著這幕畫面，歡喜僧很是震驚，不是震驚于陛下的手段，則是震驚于她還在這個世界里，就這樣把空間裂縫堵死了，那怎么去暗物之海？
在他想來，今天陛下終于成功地收服了萬物一劍，完成了在這顆星球隱匿的全部目的，接著肯定會殺到暗物之海，去讓那些怪物臣服，繼而成為那片疆域的王，所以他才會匆匆趕來，說要與雪姬同行，結(jié)果現(xiàn)在看起來……陛下似乎沒有這個意思？
雪姬面無表情嚶嚶了一聲，向工廠廢墟外走去。
歡喜僧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井九也聽懂了那句話，知道雪姬有些煩了，向歡喜僧點點頭，牽著花溪跟在了雪姬的身后。
他不知道歡喜僧是誰，以為是剛好在籃球場經(jīng)過的路人。
萍水相逢，不需要同行。
歡喜僧禪心大亂，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下意識里把手伸向雪姬的肩膀，想要把她留下來。
雪姬轉(zhuǎn)身，靜靜看著他。
歡喜僧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慢慢收回右手，左手念珠微動，大涅盤頓時出現(xiàn)在身前。
雪姬的小手砸在了大涅盤上，就像是敲鼓一樣，發(fā)出轟的一聲巨響。
一道幽冷的閃電出現(xiàn)在工廠廢墟里。
歡喜僧悶哼一聲，跪到在了地面，塵礫如箭般，從膝頭飛起。
得虧是有大涅盤護著，而且他修成了不滅金身，不然只怕要被雪姬這一拳砸碎。
饒是如此，他的雙膝與腳也陷進了地面。
雪姬又是一拳頭砸了下去。
轟轟轟轟，就像是鐘聲一般不停響起。
十幾記小拳頭直接把這位禪宗之祖砸進了地底深處。
轟的一聲巨響，那些殘留著的工廠廢墟，受到震動就此倒塌。
花溪走到洞邊，好奇地探出小臉向下面望去，發(fā)現(xiàn)那個洞太深，什么都看不到。
井九想起那天，神情有些不自然。
那天他在活動中心下太空軍棋輸給了那個討厭的小孩子，回家后被雪姬特訓(xùn)，畫面和此刻差不多。
他望向雪姬，感覺到她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她落在大涅盤上的那些拳沒有真正用力。
能把黑域打碎的拳頭只怕一拳就能擊穿這顆星球。
而且從前些天開始，她就一直看著虛空里的某處。難道她以前就認(rèn)識這個少年和尚？
雪姬跳了起來，花溪松開井九的衣角，抱著她向工廠廢墟外走去。
井九看了那個洞口一眼，搖了搖頭，也往廢墟外走去。
三人走出廢墟，天空里再次落下雪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忽然到來的雪忽然消失了。
他們的蹤影也已經(jīng)消失在原野里，不知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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