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比窮人更可怕的是，看起來象個窮人。金錢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維持一個人的尊嚴。特別在北京，大老爺們兒就圖個臉面兒，就是身上只有十塊錢也得裝得象揣了一千一樣大方，要想自己不尷尬，就要弄點私房錢；同學聚會去歌廳，朋友碰頭下飯館，男人外面應酬多，需要攢點私房錢。≈qut;沒有私房錢，干啥都犯難；設個金庫，增加自由度。≈qut;私房錢，實乃大丈夫奔波在外，趾高氣揚的力量之所在！

    可最近真是屋漏偏遭連陰雨，我正愁沒錢呢，我一個哥們兒的老婆又神經兮兮地給我打電話，是要偷偷給他老公過生日，給老公一個驚喜——就是事先不告訴他老公，等把他約出來后，發現都是老朋友，讓他大吃一驚。這幫不養孩子的人可真是吃飽了撐的，都3多的人了還玩這種幼稚把戲，可誰讓人家拿你當朋友了呢？人都請你了，焉有不去之理？那不是讓人家的臉掉地上，不給人這個面兒嗎？

    我沒敢奢望老婆能和我一起去，最近的活動已經很多了，而她又天生不喜歡拋頭露面。果真，老婆一聽馬上火大：≈qut;你哥們兒的老婆要表演賢惠，給自己老公過生日，憑什么讓我當群眾演員！？拉一圈兒人給她做陪襯，就顯得她溫柔懂事，對老公好？都3多的老夫老妻了，還要在別人面前表演恩愛，肉麻不肉麻呀，要是真的幸福，關起門自己偷著樂就行了。何必做給別人看！要去你去，我可沒工夫奉陪。≈qut;

    我一聽才明白，老婆的無名大火原來是沖這兒發的。我老婆生性穩重，感情內斂，從來不會撒嬌扮嗲或做表面文章，但是她還是很在意維持≈qut;賢惠≈qut;的古老美德的，不管在家里把我當電飯煲還是當吸塵器，一旦在我哥們兒面前，她一定給足我面子，少多聽，從不反駁我，更不會揭我老底兒，拿我的自尊當瓷器，心謹慎，輕拿輕放。我的眾哥們兒無不交口稱贊她深具中國傳統婦女的美德。現在好了，居然有人和她叫板了，還拉她當觀眾，難怪她大光其火。

    我趕緊順著她：≈qut;就是呀，過個生日還要大張旗鼓，我也不喜歡這么張揚，做人要低調嘛！看我的生日從來都是悄悄過的。可有人就喜歡顯擺熱鬧，有什么辦法？該捧場的時候也得去湊個熱鬧呀。≈qut;

    老婆拉著個臉，嘴噘得能栓頭驢：≈qut;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冤呀？我沒有給你一個驚喜？≈qut;

    我發覺一不心又被她誤解了，趕緊解釋：≈qut;大老爺們過什么生日呀？我是覺得沒有好好給你過一個象樣的生日，對不住你呀！≈qut;

    老婆一聽，這話還中聽，就不情愿地：≈qut;你到抽屜里拿點錢吧，好歹買個禮物，也是個意思。≈qut;我一聽，簡直是≈qut;皇恩浩蕩≈qut;呀，就假意推辭：≈qut;不用，上回的錢還沒用完呢！≈qut;我老婆一聽，冷笑一聲：≈qut;放好你的私房錢，別亂塞亂掖的。≈qut;

    我一聽心中陡然一驚，發覺得我這個老婆不一般，一點兒也不象表面看起來那么糊涂，她更象個世外高人，冷眼旁觀周遭的一切，心里跟明鏡兒似的，卻看破不破，偶爾點到為止，足以讓人嚇出一身冷汗。

    她看我手足無措的樣子，嘿嘿一笑：≈qut;你別那么緊張呀，我不過和你開個玩笑，現在，不會做飯的女人是來多，不會偷攢私房錢的男人可是來少。怎么，你也攢嗎？≈qut;

    我一看既然已經≈qut;東窗事發≈qut;，那索性就來個≈qut;君子坦蕩蕩≈qut;：≈qut;我又不是舊社會受氣的媳婦，還要靠省吃儉用來接濟娘家，我只是喜歡這樣藏來藏去的感覺，既刺激又開心，像打仗一樣，斗智斗勇……≈qut;

    （4）

    聚會的地點就在什剎海煙袋斜街的一個二層酒吧里，臨窗而坐，放眼望去，就是亭臺掩映，燈紅酒綠的后海，冷不丁我還以為時空轉換到了古代的秦淮河邊了。這兩年只顧埋頭帶孩子了，很少有機會到城里來懷舊了，≈qut;惟富足，才有可能浪漫；惟太平，才有條件浪漫。≈qut;現如今，到哪兒不是抬抬腿都要錢？可不比二十年前，那時候，我家就住在地安門，沿堤垂柳，滿塘枝荷；熏風拂水，藕香撲衣。夏天在荷花叢中游泳，頂著荷葉浮出水面的情境真有≈qut;誤入藕花深處≈qut;的古雅情致。冬天在什剎海冰面上滑冰，那更是北京孩子必不可少的一大樂趣，用當年年長我幾歲的哥們兒話講：≈qut;沒在什剎海滑過冰，那還能叫-頑主-？≈qut;上學后，翻看過《燕京歲時記》，其間記述：≈qut;什剎海在地安門迤西，荷花最盛，六月間仕女云集。凡花開時，北岸一帶風景最佳，綠柳絲垂，紅衣膩粉，花光人面，掩映迷離。真不知人之為人，花之為花矣。≈qut;可見什剎海自古便是文人名士，王公大臣們悠游尋樂的去處。如今象我們這樣的過期≈qut;憤青≈qut;，已經不適合三里屯的喧鬧放縱了，紛紛趨之若鶩地趕到什剎海鬧中取靜，而飄洋過海的老外為了尋找純正的京腔京韻還有大隱于市的中式情結就更非這里莫屬了。因此，這兩年什剎海周邊酒吧林立，人聲鼎沸，早已不似當年渾然天成，清新淡雅的工筆畫，倒是更象中外混搭，土洋結合的POP風格的拼貼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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