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屏幕，還在抽風般地往下顯示著：≈qut;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qut;我決定結束這種毫無意義的≈qut;拷貝粘貼≈qut;的吵架方式，就敲了幾個字給她：≈qut;有話回家，上不清。≈qut;然后趕緊下線，摸了摸額頭，居然出了一頭冷汗。

    因為有了這件節外生枝的煩心事兒，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好容易捱到下班，霧氣依舊陰霾濃重，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下班路上也依舊是一路≈qut;堵≈qut;途，我一籌莫展地盯著不見天日的窗外發呆，第一次希望路最好再堵一點，這樣我就能再推遲點時間去面對一團糟的現狀。

    我特意讓老婆帶丈母娘和岳父到我家附近的一個火鍋店等我，一來，岳父罷工，在家也無飯可吃；二來，把地點設在外面，他們不會三面夾擊我，至少會在人前給我留一點面子，就算不給我留面子，他們也會為他們自己留一點面子；三來，一家人圍坐在熱氣騰騰的碳火鍋前，在一個鍋里撈食兒吃，會給人一種≈qut;都是一家人≈qut;的心理暗示。我能想到的，都盡量做了，剩下的，只有聽天由命了，好在我也算是經歷過≈qut;狂風暴雨≈qut;洗禮過的人，最難的關頭都咬牙挺過來了，這點風浪應該還扛得住。

    （3）

    等我氣喘吁吁趕到的時候，已經比平時遲到了一個多時，他們也已恭候多時了，在靠著落地窗的位置上，老婆正在橫眉冷對，聲色俱厲地教訓著我那惹是生非的閨女，這要擱在平時，我早一個箭步沖過去制止她了，我一向反對過于嚴厲地教育孩子，我老婆就是大人強權意志的犧牲品，她從就是眾人眼中的乖女孩，是父母的好女兒，老師的好學生，老板的好下屬，朋友間嘖嘖稱道的好姐。她永遠都只有13歲，聽大人的話，走最安的路，作最安的選擇。但是她并不快樂，只有我知道她有多壓抑——表面上順從了我媽的蠻橫強勢，還有她媽≈qut;顧大局≈qut;的安排，維持了≈qut;天下太平≈qut;的假象。可是夜半，她卻不止一次咬牙切齒地從噩夢中驚叫著醒來。她的問題就出在≈qut;乖≈qut;上，除了會對我和孩子又吼又叫外，她幾乎對所有人都順從而聽話，凡事都為他人著想，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意志，這種≈qut;為人民服務≈qut;的性格決定她的快樂永遠來源于別人。她喜歡讓別人滿意，那樣她自己才能快樂。于是來想哭的時候她卻不得不展顏微笑，來想怒的時候卻不得不和風細雨，來想放松一下，結果卻成了≈qut;假正經≈qut;！我發現這也是很多在北京打拼的外地人的共同個性——刻苦，勤奮，卻拘謹，放不開，對自己也對別人心存戒備，所以很難在短時間內和生人打成一片，其實，他們只要再放松一點，懂得娛人娛己，試著把自己作踐到泥土里，還能被誰傷害得了呢？真正的快樂也只有在自給自足的情況下，才能源源不斷地補充，建立在別人身上的快樂短暫而不可靠，也意味著軟弱和焦慮的性格，比如我老婆，因為丈母娘和岳父的沖天怒氣，現在就很焦慮，焦慮得已經不知所措，招貓逗狗地指桑罵槐了一整天。而最鎮定，若無其事的要數我那沒心沒肺的閨女了，她應該早忘了她今天上午都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了，此刻正在一刻不停地在飯桌上搞破壞。我偷眼瞧了瞧丈母娘，她果然眼圈微紅神情萎靡，如霜打了一般，不復往日的雷厲風行，而岳父的表情則嚴肅得能殺人于無形。我知道他們正在拭目以待我的表現，如果我解釋不清，還真有可能連跪鍵盤的資格都沒有了。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決定還是先從我閨女下手，讓她先磕頭認個錯兒，做姥姥的一定不會為難孩子，我也好就坡下驢了。

    于是，我強迫自己擺出一副嚴父的嘴臉呵斥她：≈qut;寶寶，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錯了嗎？——你傷了姥姥的心了，知道嗎？姥姥可不是沒有工作的人！姥姥的工作神圣而偉大，每年都要送走幾十個大哥哥大姐姐上大學，姥姥就為了帶你一個人，放下幾十個大哥哥大姐姐都不帶了，姥姥的損失有多大？你懂嗎？快去給姥姥低頭認錯，請求姥姥原諒你！≈qut;

    其實，我對著一個兩歲多的孩子，滿口文鄒鄒地不是≈qut;神圣≈qut;就是≈qut;偉大≈qut;，純粹是對牛彈琴，這是≈qut;醉甕之意不在酒≈qut;——給丈母娘他們聽的，至少讓他們知道我不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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