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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孟拊掌道：“然也！正是范氏�！�
趙無恤皺起了眉頭，這個家族，簡直是趙氏最大的攔路虎。
原來，春秋的人們認(rèn)為，上古之時，有智慧的賢人創(chuàng)造器物，心靈手巧的人循其法式，守此職業(yè)世代相傳，叫做工。熔化金屬而制作帶利刃的器具，使土堅凝而制作陶器，制作車而在陸地上行進(jìn)，制作船而在水上行駛，現(xiàn)如今百工所制的器物，都是圣賢的創(chuàng)造。
而陶器，自然是陶唐氏，也就是堯帝的手筆。
無恤懂了，范氏為祁姓，出于陶唐氏，其家族傳承了數(shù)千年，一直有制陶的傳統(tǒng)，持續(xù)到了今天，自然是陶器制造和貿(mào)易的主導(dǎo)者。雖然這東西單個算，價值不算貴，但耐不住所有人都需求，薄利多銷下，還是能賺不少幣帛的。
而漆器雖然銷量較少，但卻價格昂貴，范氏的漆園遍布領(lǐng)地，也牢牢占據(jù)了公卿大夫這個上層市場。
所以，在范鞅執(zhí)政后，這一優(yōu)勢更是被放大了數(shù)倍，新絳陶市，乃至于整個晉國的制陶業(yè)，可以是范氏一家專營。別看這里商鋪五花八門，可背地里，多半有范氏的背景！
而且，那范鞅，到底什么時候會死？他已經(jīng)八十歲了吧，在天下的舞臺上活躍了六十多年，卻還活蹦亂跳的，甚至能披甲領(lǐng)兵。是了解這個人的過去，趙無恤是覺得他可怕，趙鞅上次輸?shù)模鋵嵰稽c都不冤枉。
趙無恤沉吟不語，卻是趙廣德又湊過來，一句話就把賈孟給賣了：“賈孟，來新絳的路上，你不是和我過，因為齊魯兩國在打仗，齊國掠奪了魯國的城邑，抓獲了許多百工陶匠。齊人把其中一些轉(zhuǎn)賣給了鄭國商人，在溫地交易，而鄭國商人又要將他們賣到新絳中來么？”
還有這種事情？趙無恤孰視賈孟，也不知道他是刻意隱瞞還是忘了，少年君子不怒自威，看得賈孟心里發(fā)毛。
他便苦著臉道：“好叫君子知道，那些鄭國商人，大概要過上半月才會到達(dá)新絳，也不知道那時還能剩下多少。這樣，不如等半月后，君子再來市上看看？到時候人應(yīng)當(dāng)還在，一定引君子去人市，買下那些陶匠。”
人市，就是奴隸市場，雖然對這種方式很排斥，但卻也是目前獲得高級陶工最可行的辦法。趙無恤點了點頭，這賈孟還有些眼力，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以后有機(jī)會，少不得要照顧下他的生意。
賈孟又道：“不過，君子可要早些過來，聽最近半年，有個衛(wèi)國的年輕行商因為估算貨物盈缺得當(dāng)，在新絳大賺了一筆。之后他就經(jīng)常在人市轉(zhuǎn)悠，遇到衛(wèi)國籍貫的隸臣，他出錢贖買，遇到魯國的，他也贖買，而且不收為己用，反倒順路帶他們回國歸家……若是君子來晚了，恐怕就被他贖走了。”
“哦，還有這等奇人？”趙無恤心中奇怪，不是無奸不商么，居然還有做人道主義事業(yè)的商人，簡直和那極具愛國主義精神的弦高有得一拼啊。
“可不是，不過看他的打扮，儒雅斯文，大概還是一位士人家的子弟。不話時禮儀得當(dāng)，可喊起價來卻一點不客氣，能言而善辯，可惜人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咚咚咚�！�
就在這時，市中敲響了閉市的鑼聲，這是宣告一天交易結(jié)束，市場將要關(guān)門，看來，今天的事情只能作罷了。
臨走前，趙無恤考慮了一會，對賈孟道：“我且問你，若是有一種‘陶器’，其表青如玉，明如鏡，聲如磬，在晉國有沒有銷路？”
賈孟一愣，心道這世上真有此奇物么？
他斟酌著語氣道：“大概……不會差吧，士大夫和商賈們應(yīng)該會喜歡的�！�
“若是讓你來賣，你敢不敢？”溫地是趙氏宗，而且有趙廣德這層關(guān)系在，跟溫地開口要一個商人，或者進(jìn)行合作販賣，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賈孟心中一喜，但隨即又哭喪著臉道：“君子，人只敢做點轉(zhuǎn)賣的買賣，從中軍將家口中奪食的事情，人還不夠格，放眼晉國，也沒有幾個商人敢做�！�
他也只是個普通商賈，靠著溫大夫趙羅的庇護(hù)，在新絳市中做點轉(zhuǎn)運和生意還行，可要是想介入大宗買賣，尤其是執(zhí)政范鞅一族專賣的漆陶業(yè)，肯定會輸?shù)眠B骨頭渣都不剩下。
趙無恤心中嘆了口氣，這賈孟膽子還是了些，竟不知道他錯過了一個發(fā)大財?shù)暮脵C(jī)會�？磥恚约翰粌H僅需要尋找技藝高超的陶匠，而且還得尋一個負(fù)責(zé)中轉(zhuǎn)貿(mào)易的商人，最好是有膽量，有節(jié)操，還能忠于自己的。
要不然，到時候去下宮求趙鞅幫忙找找線路？但趙鞅曾明言，一年之內(nèi)，一切靠四子經(jīng)營，除非情況急迫，否則他不會提供太多幫助。
趙無恤側(cè)目看了看樂符離，銅鞮大夫一族，也有自己的商人和門路。但像樂氏這滑頭家族，得罪范鞅的事情，大概也是不敢接的吧。
也罷，等到半月后的三月十五，再來看看，這種事情，可急不得。
一行人離開了新絳市場，各自返回府邸，趙無恤再次感謝了樂符離，并等領(lǐng)邑豐收后，由他做東，請樂符離宴飲，好好彌補(bǔ)下樂子今日的“未償之愿”。
樂符離口稱不敢，經(jīng)過一天的相處，他對趙無恤的觀感還是不錯的，嗯，除了沒進(jìn)女閭這件事有些遺憾外。
無恤在新絳趙府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要回成邑鄉(xiāng)去。
直到這時，趙無恤才從豎人們口中得知，邯鄲稷在朝食過后，就辭別少君魏姬，是要去舅家中行氏府上住幾天，便帶著親隨，收拾行裝搬走了。
趙無恤知道后，在心里冷哼了一聲。
雖然對此極為不滿，但畢竟趙氏和中行現(xiàn)在還沒完撕破臉，而邯鄲氏家主邯鄲午尚念一些香火情，對大宗貢賦和逢迎都沒有怠慢過。光按照血緣遠(yuǎn)近的話，邯鄲稷和中行氏反倒更親些，所以也無法指摘邯鄲稷這一“走親戚”的舉動，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xiàn)在，只能希望那邯鄲稷能有些分寸，不要做出在泮宮里也公然投靠中行氏的事情來！
但正因為如此，去成邑之前，無恤還要把趙廣德忽悠帶走。
趙廣德在這里住的也不是很痛快，趙無恤沒來的時候，邯鄲稷時不時會欺負(fù)他，主母魏姬不待見溫地一系，在外邊也沒什么朋友。不過他還是有點猶豫，堂兄的封邑好像只是一個偏僻鄉(xiāng)，是不是無酒無樂，每天只能吃粗糧豆羹��？那種日子，他可受不了。
趙無恤卻神秘一笑：“堂弟，你是不知道，我那地方雖然偏僻，卻別有一番趣味，不僅有很多可以玩樂的新鮮游戲，還會有不少新制的美食，就差一位善嘗五味的君子前去品嘗�！�
趙廣德聽得眼睛發(fā)亮，咽了咽口水，當(dāng)下就讓人備車，跟在無恤一行人身后，隨他前往成邑。
雖然這次新絳之行，和邯鄲結(jié)怨。但無恤明白，只要把這胖子徹底籠絡(luò)進(jìn)自己的口袋里，就等于將半個溫地納入囊中。
這就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
而另一邊，剛吃完朝食，樂符離就到了張氏府上，也不用豎人引領(lǐng)，便輕車熟路地拐進(jìn)了張孟談的居室內(nèi)。
張孟談總發(fā)垂鬟，穿著月牙白深衣，正跪坐在案幾后，不緊不慢地?fù)]筆，默寫昨日在泮宮學(xué)得的四種晉國法令。樂符離知道，自己這位好友，別看他總是一副慢悠悠的模樣，卻有過目不忘的領(lǐng)，并且心比天高。
他自己則沒什么追求，就指望著以后能順利繼承銅鞮大夫之職，在卿族間僥幸存活。反正旁邊沒別人，樂符離也不客氣，就在屋內(nèi)蒲席上大咧咧地張開腿箕坐，靜靜等待張孟談忙完手頭的事情。
過了一會，張孟談停筆了，檢視一遍后，沒有一個錯字，他呼了一口氣，緩緩地道：“樂子昨日夜宿南市女閭，今日居然能起這么早，殊為難得，如何，那趙氏君子可玩的盡興？”
樂符離道：“昨日之事，卻是張子你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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