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自己未來的夫君，樂靈子恢復(fù)了父親膝下那個女孩的性情，嗔怪地輕聲道：“君子車上的，乃是子姓女，可非孟姜。”
趙無恤并不回頭，目視前方的道路，侃侃而談道：“雖非孟姜，然車上淑女卻也是洵美且都，德音不忘。”
這話溢美之詞十分明顯，得樂靈子臉頰一紅，好在有薄紗遮掩，而且無恤也背對著她，看不見這羞澀的一幕。
經(jīng)過這么一段插曲后，兩人沉默的氣氛終于被打破了，而旅途，也變得輕松明快起來。
雖然知道無恤看不見，但樂靈子還是坐著向他行了一禮道：“君女，那兩頭白色的‘瓷鹿’她極為喜愛，而君子賜的‘瓷枕’，也讓靈子有了一夜好眠，靈子在此謝過……”
瓷枕的含義，樂靈子自然是明白的，如此床榻之物，若非未婚夫妻，還真不好隨便送，也是趙無恤祈愿樂靈子不要過于擔(dān)心父親樂祁，能夠睡得好。
“靈子也請安心，吾父已經(jīng)逐一服諸卿大夫，我也會尋機會請求國君，相信樂大司城不日便能獲釋，望你日后能夜夜高枕無憂。”
倆人一路上斷斷續(xù)續(xù)這話著，無恤和樂靈子雖然沒有深入地談?wù)撌裁矗泊笾碌亓私饬藢Ψ降男郧椤o恤松了口氣，看來此女并非難相處之人，心里的陌生感逐漸消失，轉(zhuǎn)而是一種淡淡的憐惜。
安車行駛了一個時辰后，就進入了新絳城，經(jīng)過狹窄里巷時，作為卿子出行儀仗和護衛(wèi)的趙氏之兵們，會將前方的閑雜人等驅(qū)離。
一路上國人們對趙氏子親自駕車的罕見場面指指點點，議論車中帷幕的神秘人究竟是誰。是一個女子么？
范氏那繪有熊形紋的馬車此時也從里巷中開出，趙無恤的安車正好經(jīng)過，被他瞧見。范嘉有一顆黑痣的嘴唇頓時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
經(jīng)過三日的猛烈攻勢，他們范氏匠作坊出產(chǎn)的麥粉。已經(jīng)拿下了粟市麥粉買家的三分之二。據(jù)今晨市掾吏的回報，趙氏的商賈居然一直維持麥粉原價，沒有什么大動作，像是被自己的搗腹一擊震撼得發(fā)了癔癥一般。
相信過不了多久，趙無恤的商賈就會完被逐出粟市，自家士大夫的倉稟中，那些被趙無恤換走的大量粟米，也會一粒一粒地流回來。這一局，是自己贏了！
所以范嘉的心情十分不錯，見了駕車的趙無恤后，也心生鄙夷，覺得這人也不過如此，縱然有些鬼點子，也不過是為自己做嫁衣。但他心中卻仍然有個疙瘩，石磨的技藝，他已經(jīng)知曉，和陶匠沒什么關(guān)系。這趙氏子購買那些魯國陶工，究竟用意何在？
但他很快就顧不得想這件事了，一陣秋風(fēng)吹過。掀起了趙氏安車上的帷幕，露出了其中女子的身姿。她面上雖然戴著薄紗，但僅僅是那雙清揚婉兮的眼睛，卻依然給了范嘉極大震撼。
范嘉如同宋華督遇孔父嘉之妻一般，目逆而視。
“美矣，洵美且都！”
他過了半響才回過神來，頓時心生貪念，恨不能將其弄到手，將那雙眼睛里的各種情緒看個夠。然而那陣風(fēng)一吹而過。帷幕再次垂下，所以他只是驚鴻一瞥。心中十分不足，當(dāng)下讓御戎駕車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
直達(dá)虒祁宮的路上。是一條由青石板鋪就的賓道，兩旁筑有女墻，各高三尺有余。
這條賓道是有交通管制的，正所謂，“君子所履，人所視”。除了晉侯御駕出行，傳車緊急通信，以及迎接各國外賓行人時專用外，平時唯獨卿大夫可以著朝服行走，士和國人、野人只能繞道兩側(cè)的黃土路。
無恤駕車沿著賓道直行，高大的虒祁宮遙遙在望。
周禮規(guī)定，車駕入國不馳，所以無恤緩緩地駕車停在虒祁宮的宮門前。他先行下車，叫豎人放置好矮幾，好讓樂靈子下來。
靈子巧可愛的足履輕輕探下，因為將要見到父親，一時間有些激動，差點踩空矮幾，還是無恤環(huán)手相護，攙住了她。
如果前些天遞銅削時的指尖輕碰不算的話，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肢體親密接觸，無恤只覺得軟玉入手，那子佩中芷蘭和不知名草藥的清香，夾雜著淡淡的少女體香，一時失神。
他隨即才守禮地松開了手，至此，樂靈子已經(jīng)臉色羞紅，垂著眼不敢看趙無恤。
范嘉遠(yuǎn)遠(yuǎn)看著這一幕，車上的女子與趙氏庶子之間，舉止似乎頗為親昵，這讓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等他到達(dá)時，兩人已經(jīng)進了宮門，范嘉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少女婀娜的背影亦步亦趨地跟著趙無恤遠(yuǎn)去。
“那女子何人？”他問侍候在門口的晉國宮甲和豎人，因為范嘉早在半月前，就已經(jīng)入宮作為國君宮衛(wèi)，幾乎每日都會前來，所以與眾人十分熟悉。
立刻就有人討好地對他道：“君子，據(jù)那是被國君囚禁的，宋國大司城之女！”
“樂祁之女？”范嘉嘴角露出了微笑，真巧，如此一來，此女便可成為他的囊中之物了！
……
在虒祁宮外經(jīng)過宮衛(wèi)的盤查后，漆成朱紅色的厚重宮門緩緩開啟，趙無恤帶著樂靈子，經(jīng)過兩頭巨大的虒獸身側(cè)，緩步走入了這座神秘的宮殿。
從夏后氏開始，中國的宮殿建筑就保持著一個大致不變的格局，一條中軸線直達(dá)正殿，坐北朝南，前朝后寢，左右是社廟等建筑。
他們沒有往層巒疊嶂的正殿建筑群走去，而是在宮人和有司的帶領(lǐng)下，繞過回廊，走到了虒祁宮外圍的一處偏院里。此處占地百畝，宮甲披甲戴胄，持兵刃，護衛(wèi)森嚴(yán)。但比起其余宮殿來，外觀卻顏色暗淡，略顯簡陋。
張孟談起過此處，這是晉國關(guān)押政治犯的地方，晉大夫叔向、楚隕縣縣公鐘儀、魯國叔孫穆子，都曾在這里吃過牢飯。
作為趙氏子孫，趙無恤還知道，此處有時還會安置一些身份敏感的公族宗室。
當(dāng)年他的曾祖父趙氏孤兒，“少釁于難，從姬氏于公宮”，在宗族毀滅后，正是被趙莊姬帶到這個位于虒祁宮的偏院中，撫養(yǎng)**的。(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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