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在虒祁宮中，趙無恤也享受了一次國君特賜的朝食。

    相比他的待遇，同為守燎之人的中行黑肱，僅僅是賜食于殿外，賞了一壺?zé)峋�。而趙無恤，居然被國君招呼著入殿內(nèi)陪坐，倆人親疏立判。

    側(cè)殿內(nèi)部陳設(shè)斧紋屏風(fēng)，兩側(cè)靠門窗的位置，鋪設(shè)著雙層莞席，莞席飾著黑白相間的絲織花邊，前置無飾的幾案，陳設(shè)彩玉、漆器。

    趙無恤長跪于案后席上，身體前傾，整個朝食中，他必須敝這種姿勢。好在無恤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曉有興致地看著這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國宴”。

    雖然晉侯午是個好面子，喜歡擺設(shè)和奢靡的人，卻受到周禮的制約，沒有后世帝制時代炫耀式的一頓飯“大碗碟一百五十菜品”，僅僅有十多個品種。

    國君燕食的飯譜是這樣的：主食有三種搭配，今天上的是蚌蛤醬、韭葉水引餅、野雞羹。原的麥飯被水引餅取代，據(jù)管理庖廚的雍人還學(xué)伊尹進(jìn)諫過，但被晉侯午否決了。

    趙無恤暗暗猜測，除了韭葉水引餅，也就是后世的面條，口感的確完爆麥飯無數(shù)倍外。晉侯們看見麥飯，也許就想起晉景公未能食麥飯，而溺于廁的死法，不倒胃口才怪，恐怕早就看這種主食不爽了。

    在食用時，上述主食都要加入用佐料和米屑調(diào)制的湯，但不加寥菜。在煮許的時候，用苦菜把它包起來，去其腥味；在煮雞時。加入釀醬；在煮魚時，要加入魚子醬。在這些食物中塞入寥菜≡肉干時，配以蟻醬；吃糜肉切片時。配以魚肉醬；吃魚膾時，配以芥子醬’食的最后，是食用桃干、梅干，配以安邑出產(chǎn)的大夏之鹽。

    這些規(guī)矩足以讓趙無恤眼花繚亂，也虧他事先做過功課，了解過陪國君進(jìn)食的禮儀，這才沒出什么差錯。若是他剛來到這時代時，想把俎上割下的肉蘸對相應(yīng)的醬，都是極其艱難的事情。

    此外。無恤還見識到了國君規(guī)格的七鼎六簋，都是莊重而典雅的大器∧質(zhì)為最好青銅，雕飾著銅環(huán)，圓蓋，獸面，云雷紋、饕餮紋等。

    其余食器多為青銅，也有部分漆器，無恤的心思頓時飄到了遠(yuǎn)處，粟市上的范氏商賈們。焦頭爛額否？而子貢這會，也已經(jīng)到達(dá)漆陶市，向世人展現(xiàn)瓷器絕美的身姿了吧！

    席上食不言，趙無恤心翼翼地闔著禮節(jié)』這樣不行，一旁可是有一臉嚴(yán)肅的有司盯著君臣倆人的一言一行的！

    食畢落箸匕后，要用漿水漱口三次。又在寺人端上的銅盆用熱水洗手，用葛布巾擦臉后。方才算結(jié)束了朝食。

    到這會，就可以隨意話了。換上了一身常服的晉侯午與趙無恤親切聊了幾句。而無恤則挑著晉侯喜歡的，實話里夾雜著幾句奉承，讓晉侯極其高興。

    “君上，這便是所謂的蹴鞠之戲，比起齊國的單人蹴鞠有趣了不知多少倍�！�

    國君拊掌道：“妙極，只是聽卿如此描述，寡人已經(jīng)忍不撞想踢一踢了！”

    晉侯午今天心情不錯，雖然自從大射禮后，虒祁宮中已經(jīng)多出了魏駒、范嘉等與他同齡的弱冠少年，但沒有一個人能像趙無恤這般有趣。

    “七月流火已過，等到八月未央，月圓之時，還有一次祭月之禮，到時候下臣再入宮來，帶上皮毬和踢法，教與宮甲們，好讓君上觀賞”

    要到八月啊，晉侯皺了皺眉，拍了下頭上的遠(yuǎn)游冠，有了主意，他道：“何必如此，二三子，將入宮的符令拿一塊來，今后可讓無恤自行進(jìn)出虒祁宮！”

    雖然晉侯大權(quán)旁落，但這依然是了不得的榮耀了，放眼整個晉國，也就寥寥幾人能有此特權(quán)。然而趙無恤卻知道，中軍佐知伯，還有一塊更加高級的虒獸符令，可以在午夜時分，也能入宮稟報。

    他當(dāng)然不然跟人家比，立刻拜謝推辭，最后在晉侯強(qiáng)令下，方才收入袖中。

    最后離開偏殿時，晉侯送他出門時親切地執(zhí)無恤之手，看似隨意地問他的志向。

    趙無恤心中卻猛然警惕起來了，晉侯午雖然不是什么英主，但也不是好糊弄的，他誠懇地道：“無恤只愿像趙文子輔佐先君悼公一樣，輔佐君上！”

    這話很有政治正確性，一方面，晉悼公，那是了不得的少年霸主。他從流亡在成周單氏，十四歲被迎回國繼位，最初是被當(dāng)成下一個傀儡對待的。

    然而，只一個照面，晉悼公就虎軀一震，王霸之氣頓顯，將欒書，中行偃等前腳才弒殺了晉厲公的權(quán)臣壓服。隨后火線提拔了韓厥、韓起、魏絳、趙武等人，促使這三族復(fù)興，重新擠進(jìn)了六卿的行列。

    無恤的曾祖父趙文子，就是晉悼公最中意的臣子。

    這個趙氏孤兒從靠著一塊封地混日子的亡族之余，一躍而成為主宰泮宮的公族大夫，再入卿職，一路連級跳躍，最后成了執(zhí)政。

    而且，趙武或許是歷代執(zhí)政里，對權(quán)力**要求較低，處理諸侯事務(wù)最為公正的，所以才被冠以“文”的謚號。

    “善，大善，誠哉斯言！”

    不出無恤所料，晉侯對這句話果然很受用。晉悼公，是歷代晉侯的偶像和榜樣，尤其是他這種十六七歲的年紀(jì)，正是雄心勃勃的時候。而溫和的趙文子，大概也是國君最喜歡的執(zhí)政卿類型。

    然而無恤不知道，晉侯也有他自己的打算：趙鞅雖然對晉國還算忠誠，但晉侯午卻不想讓趙無恤做趙氏的世子。若是讓他從趙氏中分出一家來，只能依靠自己庇護(hù)，作為公室的羽翼，倒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期間，無恤未提樂祁一字，這讓晉侯十分滿意，此子不會拿敏感事情來讓他為難，很上道。

    但趙無恤卻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答應(yīng)樂靈子，要從晉侯這里尋找釋放樂祁的突破口，但目前時機(jī)還不夠成熟，他還需要等待，待君臣關(guān)系更密切時，才能出口請求。

    人情這東西需要長期經(jīng)營，卻往往會一次性消耗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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