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趙無恤和樂靈子也辭別了心懷大慰的樂祁，離開了虒祁宮。

    君命已經交付，不必再親自駕車，所以回去的路上，倆人不再乘坐安車，換乘了一輛溫車。這兩輛車都是君女季嬴“借給”無恤，護送樂靈子的，趙無恤在感慨姐姐心細之余，也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絲歉意。

    溫車和戎車、安車不同，是有密閉的車廂，可供坐臥的大車〉門在后，兩側開有氣窗，車廂分為前后兩部分，有嶧相隔，御者在前，車主人坐于車內，趙氏的這輛溫車裝飾典雅，內外繪有著夔紋、云紋，和日鳥紋。

    趙無恤來點了攜敖為御者，因為經過王孫期幾個月的教導，他的駕車技術已經不錯。但敖死命推辭，只能讓王孫期來，而敖則有些不安地駕著空蕩蕩的安車，跟在隊伍后面，眼睛看著趙無恤牽著樂靈子的手上車同乘，若有所思。

    樂靈子在無恤面前才會表現出一絲少女的羞澀和柔弱，在旁人看來，則更多是一位高貴優雅，目光堅毅的卿族淑女。正因如此，敖一路上都垂著眼睛，對她有些懼怕和自漸形穢。

    他漸漸長大，明白了世事，知道眼前這位綠衣淑女，大概就是日后君子的正室少君了。他和阿姊雖然脫離了隸妾的賤籍，恢復了邢氏之后的身份，但頂多是一個破落大夫的后人，而樂氏女卻是尊貴的宋卿之女。阿姊，以后在君子內室里能得到的身份，大概就是作為一妾罷。

    攜敖心里也暗暗為自己鼓勁。自己已經快滿十二了，一定要早日為君子立功∩為一名合格的士人，甚至是位列大夫！才能讓阿姊有所依仗。

    暖和的溫車之內。趙無恤和樂靈子肩膀相挨，氣息相聞，但趙無恤卻無心去感受兩人相觸位置的柔膩。他昨晚熬了一夜，有些昏昏沉沉，一直在車內閉著眼睛憩。

    王孫期駕車很穩，所以他坐在車上，卻如同在榻上一般，無恤正迷迷糊糊間，肩膀處卻被人輕輕爺了起來。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睜眼，發覺車還在動，下宮未到，轉過頭，卻見樂靈子睜著一雙大眼睛，滿眼期盼地看著他。

    無恤松了口氣，問道：“出了何事？”

    “下妾驚擾君子了，是有一事想請君子相助。”

    自從今晨在范嘉處持玦表明決心，出了“谷則異室。死則同穴”那番話后，她與趙無恤的關系便算是公開了≈靈子也換了謙稱，在無恤面前自稱“下妾”。

    趙無恤笑著道：“靈子何必與我客氣，但無妨。”

    “君子可曾奇怪。下妾的醫術是從何處習得的？”

    趙無恤的確有些好奇，那個曾為趙廣德治傷的潰創醫技術高明，縫補傷口時穿針引線精準而飛快。但卻對樂靈子自嘆不如。雖然無恤尚未當面見識過靈子的醫術，但可想而知。她絕不平庸。

    對此，他也心中暗喜。這個時代最怕的就是疫病，也幸虧中國就一千多萬人口，宋、鄭這種中原地帶甚至還有不少野地。翔的人口分布減緩了疾病的肆虐，但即便如此，還有生產等難關，連卿大夫家中的初生兒，存活率也不是很高。

    家中有了一位擅長醫術的妻子，猶有一寶。

    于是在這個密閉的車廂內，樂靈子就將自己學醫的經歷一一道來。

    “下妾年少多病，曾高燒不退，父親遍請宋國商丘醫官，乃至于周王之太醫，皆不能治。直到一位自稱軒醫的老者來到府邸，為靈子施以針石，方才見效。”

    “父親以重金謝之，又將其奉養于邑中，停留了大半年。下妾便在此期間，跟隨其左右，常打扮成薪童，侍奉其施針，或跟他上山采集草藥。他見下妾聰慧，便將部分醫術，如診斷、針石、湯藥傳授與我。下妾也因此得知，夫子來自齊國海濱，為秦國公族，故以秦為氏，名人！”

    無恤微笑地聽著，想象還是一個蘿莉的樂靈子扎著總角，穿著童子服裝的可愛模樣。

    “原來如此，秦地之醫名聞天下，諸侯若有疑難并，常發傳車向秦伯求助，我曾聽過秦國醫緩曾為晉景公診斷，而醫和為晉平公診斷，他還預言我曾祖父趙文子之死”

    的確，這個時代的秦國，跟后世那個虎狼之國十分不同。秦人的科技樹集中在兩處，一是相馬養馬，二是醫學。相馬養馬，趙氏也不差，但名醫，卻只有在秦人里才扎堆出現。

    樂靈子舉起寬袖，左手貼右手，在車中朝無恤微微一拜道：“正是，所以下妾想請夫子入新絳，來為父親診治，還望君子差人以傳車告知，何如？”

    趙無恤連忙扶著她道：“如此再好不過，樂伯的病，你的老師一定能治，他現在在何處？”

    見趙無恤答應幫忙，樂靈子也很欣喜，方才在囚禁樂祁的瀉子里，父親對她和趙氏君子的婚事十分滿意，還要在這里著書立言，心情也好了不少。

    父親的病，自己雖然不能診治，可若是夫子親自出手，或許還有救！

    夫子博學，精通天下醫術，什么并沒有見過？他曾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洛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痹醫；入雍城，聞秦人愛軒，即為軒醫，隨俗為變≥他還能鈞五藏癥結，特以診脈為名罷了，有能活死人白骨之技藝。

    父親，一定有救！

    她輕聲道：“來新絳前，靈子曾知會過夫子，聽他現在在鄭國新鐘住。”

    新鄭，是鄭國的國都，和渭水流域的舊鄭相對。從新絳去那里，隔著黃河，還有千里的路程要走的，可能二十天才能跑個來回。

    趙無恤自然允諾，到達下宮后，就立刻尋來車正，要他發最快的傳車和信使，帶著樂靈子匆匆寫好的親筆信函，前往鄭國都城新絳，尋找名醫秦人。

    “秦人？好像沒聽過。”

    只是，對于這個名字，趙無恤還是一臉茫然↓了來到這時代后知道的醫緩，醫和那幾人外，春秋名醫，他只知道一個扁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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