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踐與夫差年齡相仿,是個三十出頭的精壯男子,但他模樣沒有夫差英俊,長頸鳥喙,除了預先知道結果的趙無恤,以及間諜遍布國的孫武外,恐怕沒多少人知道國太子的名字。
雖然中原人稱他們為國,但人有自己的稱呼:“于”,就像吳國也有自己的稱呼“句吳”一樣。因為吳的語言跟華夏就不是一個系統,語語音黏著連續而倒置,寫出來是一個字的,常常讀出兩段音節,和后世的狀語,泰語反倒更似。且人無姓,就算對方是君主也常直呼名。
這時代也尚未有”國是大禹后人“的傳,人自己更沒有史官記史,他們只知道自己是南方土著,世代生活在這三江環繞之地。和中原第一次接觸,是在周成王二十五年的成周之會上。那次盟會之后,周天子給人空降了一群宗姬后裔做國君,他們就是吳國的先祖。
吳的對抗,從那時候便開始了,經過幾百年的演變,吳人其實就是華夏化較深的人,而人的文化則更為落后一些。
兩國最初談不上誰強誰弱,反正都是楚國的從屬,可到了**十年前,吳國在壽夢王的統治下,在晉人的扶持下,開始崛起。吳軍不僅屢次擊敗楚國,在江淮拓展疆土,還不斷進攻國。畢竟兩國距離太近了,迫于江海,躥五湖之間,有吳則無,有則無吳,兩國矛盾無法調和。加上晉楚從中教唆,遂成仇讎敵戰之國。攻伐間互有勝負。
幾年前,那時候勾踐還。他的父親王允常乘著吳師入郢,派兵襲擊吳國都城,迫使吳國還師,這也是此次吳王闔閭伐的借口。
吳師氣勢洶洶,王允常藏,太子勾踐便只能臨危受命,代父出征。
在離開會稽前,久臥步的允常對他道:”此番吳國大舉入寇,兵廉盛前所未有。從前吳只以偏師攻。卻可以用主力配合楚軍伐吳。可如今楚國已殘,國只能獨自面對吳軍,我看闔閭是想一戰滅啊!”
吳兩國的國力相差實在太大了,國國土不到吳國的三分之一,而人口也不及吳的一半,僅有三四十萬人。面對吳王闔閭氣勢洶洶的三萬大軍,勾踐征調了城郭之民和部落之民,也不過湊出萬余人,躥劣勢。更別吳軍都是由孫武訓練,殺得楚國人倉皇而逃的老卒。
所以王甚至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允常打算著,一旦無法抵御⊥帶著都城的國人退到會稽山,甚至坐船逃到偏遠的“外“去。
“甬句東是海外的大島嶼,足足有幾十里長。而南方甌人的地域,更是丘陵森林遍布。吳國人要的只是會稽以北的平地,只要吾等愿意退走。南方之大,總有于人的容身之地”
但勾踐不愿意,他覺得,一旦被吳人趕下海,或者遁入山林,國肯定會分裂零散,于人恐怕再也回不到會稽山和浙江,永遠無法祭祀祖靈了!
所以他迸必死的決心前往,諸稽郢為大將,靈姑浮為先鋒,疇無余、胥犴為左右將軍,萬余銳兵也人人悍不畏死,這就是人的習性,后世江南生軟綿綿的性子,在他們身上完看不不到!
誰想檇李一戰,他們竟奇跡般獲勝了b之后吳國人灰溜溜地退走,聽是吳王闔閭死于軍中!勾踐擔心遇伏,也沒有深追,留下諸稽郢駐守國境后,便回會稽去了。
直到途徑浙江入海口時,勾踐依然覺得這是場夢。
“我竟擊敗了橫行江淮的吳軍,還殺死了吳王闔閭”
這一下,勾踐可算是體驗了一把什么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盧十二月初,北國已經是一片銀裝素裹,南方的于卻依然一片蒼翠。
此處是浙江的入海口,被稱為“會夷海”的地方,這也是人捍衛國都的北方險隘。倘若八月秋水時至時來此,就能看到海潮晝夜再上,奔騰沖擊,聲撼地軸的奇景了。
勾踐帶著于人沿海岸線北上,又沿著海岸線歸來。卒斷發文身,錯臂而左衽,將吏身穿皮甲,普通士卒則披著“卉服”,也就是以草編織成遮體的衣物。地多雨潮濕,夏天驕陽似火,冬天也不怎么冷,所以一年四季都戴著竹篾編成斗笠,腳上跣足,卻走得比穿鞋還快。
剛渡過浙江,他們便受到了侖的歡迎,得知勾踐擊敗入寇的吳人,浙江兩岸的人城邑、部落之民不約而同地來到這里,看向勾踐的目光中滿是崇敬,這種萬人擁戴的禮遇,讓年輕的太子心中產生了微妙變化。
然而這只是開始,第二天早上,他們終于回到了會稽城,這里也已經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城門開了,城內的人紛紛走出。
勾踐和兵被他們簇擁在中間,裸身的童子們跟在馬匹后面奔跑,歡呼雀躍。這里沒有中原的舉袂拱手,來自四面八方的于人們用各種湘古怪的部族方言他呼喊。巫祝披著獸皮,戴著野雞的尾羽,敲擊著銅鼓,聞勾踐跳舞。無數相貌美艷的女跪求他垂簾,好誕下英雄的子嗣。
勾踐則左顧右盼,朝眾人微笑,觸碰舉起的手,并任由下跪的人摸他俘獲的駟馬、戰車和輪子。
王允常也站在城頭,笑著看兒子享受這份榮譽,他戰勝了強大的吳國,讓于避免亡國滅種之災,這是勾踐有的回報。
直到一聲異樣的呼喚響起,允常的笑容才凝固在了臉上。
“王!”一個皮膚棕褐的于人朝勾踐呼喊,似乎是個漁民,他肩上舉著個孩子。一個行孩,他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紀。也雅父親,用尖細的嗓音高呼著同一個詞。
“王!”
仿佛受到了傳染。其他人也跟著應和。”王!“他們叫道,向勾踐匍匐,向他跪拜,仿佛他就是于的國君。
這誦喝聲漸漸增強,漸漸蔓延,漸漸膨脹。響亮的合聲驚嚇了坐騎,也嚇到了出城迎接的人貴族。
還不等他們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在攜李之戰里立下大功的靈姑覆舉起了金戈高呼勾踐的名字。
“于興,勾踐王!”
疇無余、胥犴。以及勾踐帶回來的數千甲抽出了武器,敲擊著藤盾齊齊呼喊起來,他們將勾踐簇擁在中間,稱他為王!
勾踐心中激蕩,望著擁戴自己的甲兵和國人,又抬頭和王允常的目光對撞,他過去從未敢這樣直視父親的眼睛過。
王是人對首領的稱呼,一個邦國,只能有一位王。一如一個家里只能有一個主人。
而人,只認強者為王;個戰勝了強敵,年富量的英雄,和一個久糙床。不能提兵保衛邦國部族的老者,他們很快便做出了瘍。
一切像是事發突然,又像是蓄謀已久。是夜,王允常突然宣布退位。他帶著幾位夫人和親信,登會稽山為祖靈守祀。直到一年后死去,他再未下來過。
而太子勾踐,則在舉國人的支持下,在會稽城順利登上了君位。自此以后,王勾踐之名,同他大敗吳軍,斬落吳王闔閭的事跡一起,開始傳遍天下
“于敗吳于檇李,吳子光卒!”
當這個消息傳到楚國時,已經是第二年春天了。談吳色變的楚國貴族又驚又喜,據身在載郢的令尹子西、司馬子期公然在大殿上恭賀楚王熊珍,楚國終于少了一個心腹大患。熊珍則淚流滿面,親自去祖陵祭祀,告訴先祖這個喜訊。
他們同時也第一次聽了”王勾踐“此人,不少楚人因為吃過吳國的苦頭,對替自己出去仇敵的于之君心生好感。子西甚至提出,應該像當年晉人聯吳攻楚一樣,可以派遣使者去聯制吳。
消息隨著春風一起向北傳遞,除了載郢外,楚國的其他都邑也在為此事慶賀,方城以北的葉縣也不例外。
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停在市井之外,聽著隨從在耳邊通報的消息后,端木賜微微皺起了眉。
“吳國大敗,吳王闔閭死了!?”
剛進楚國不久就得知了這消息,端木賜倒是沒有驚,也不會喜,只是心中充滿了疑惑。
在制定伐交戰略時,端木賜曾提醒趙無恤,吳國不可不防。一方面晉侯與吳國依然是盟友關系,知伯可能會向吳國求助。另一方面,吳國因為宋、魯、泗上的緣故,對趙氏已經產生了敵意,若他們乘此機會揮師北上,那趙氏就徹底陷入包圍了。
“在滅亡國之前,吳王是不敢輕易北上的。”當時趙無恤篤定地道。
“以吳國的國力和強兵名將,滅應該不難吧?”子貢畢竟沒去過吳,光靠兩國的個頭的名聲就做出了判斷。
趙無恤卻不這么認為:“當吳國以為自己的主要對手是楚國,是北上中原時,或許真正能讓他們栽大跟頭的喬國,子貢可別寫于人的悍勇和韌性。”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提防還是要有的。所以在服鄭國西進后,你還要去楚國走一趟,若吳國真的迅速滅,圖謀北上,吾等便有聯楚的必要了。若吳國反被國擊敗,甚至死了國君,那他們對宋魯的威脅就暫時消失了,你到時候見機行事便是。”
末了,趙無恤還輕聲了一句:“只希望這次,勾踐不要讓我失望”子貢茫然,忙問勾踐是誰,趙無恤卻不答了,等他下來一查,才知道是國太子,名聲不顯,似乎是個星色。
結果,這個“星色”的確沒讓趙無恤失望,他做下的事讓天下人側目,也叫子貢發想不通。
他憑借做商賈時過人的臆價能力,可以通過分析天時地利、邦國形勢的“廟算”預知一些事情,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可讓子貢咋舌的是,自家主君卻已經到了料事如神的程度,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吧!
不過子貢來不及去細思此事了,他這次來楚國也有重任在肩,是為了游葉公子高,慫恿他與鄭國為難的。
同時趙無恤還神秘兮兮地叮囑:“楚有材,晉用之,楚地有許多隱居的士人和家道中落的貴族,你若是遇到有才干的,記得給我帶幾位回來,尤其是名為范蠡,文種者P不能放過!”
ps:“于敗吳于檇李,吳子光卒”——左傳定公十四年,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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