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事情已經(jīng)查明了，正是趙氏在中原的定陶、帝丘等地擠兌鹽價！“

    魏曼多面色陰沉，聽著剛從東方回來的令狐博向他稟報。?  ?

    ”果然如此。“他的手重重在案幾上拍了一下，又問道：”趙氏從何處得到的鹽，太原大鹵？那里產(chǎn)的鹽無論質(zhì)量數(shù)量都比安邑鹽池要差，運到中原，成早就比安邑鹽高，如何擠兌？“

    ”并非大鹵鹽，而是一種新鹽，來自東海的莒國瑯琊。“

    ”你是，趙氏以瑯琊區(qū)區(qū)百里海濱，煮出了大量海鹽，然后再以低于成的價格出售，讓魏氏無法與之競爭？“

    ”只怕不是趙氏賠，而是這些鹽來就價格很低。“

    令狐博湊到魏曼多耳旁道：”我與齊國陳氏接洽過，他們，這種新近出現(xiàn)在市場上的瑯琊鹽也給齊國海鹽造成了很大的困境，有經(jīng)驗老道的鹽工看過，這種鹽絕不是以現(xiàn)有的工藝煮出來的。“

    ”只怕是趙氏子又弄出了新的花招，就像他之前做的面粉、紙一樣。“魏曼多嘆了口氣，現(xiàn)在的魏氏，乃至于天下處處可見對趙氏的模仿，從城市的衛(wèi)生規(guī)劃，到軍隊的兵種和訓練，趙氏的影響力無處不在。

    但讓他們感到氣餒的是，無論如何效仿，都追不上趙氏的腳步，因為趙無恤治下的領(lǐng)地，總會有新鮮的事物突然冒出來，在一個讓你意想不到的時候讓世人大開眼界。

    這一回，大概又是趙氏的鹽工弄出了什么新方法，可以從海水里獲取大量物美價廉的鹽罷。齊國陳氏對此既深惡痛絕，又垂涎三尺，不斷派人試探，希望知道這種方法，好在齊國千里海濱復制，但魏氏沒有海岸線，光眼饞也沒用，現(xiàn)在的問題是，安邑池鹽被瑯琊鹽擠兌了，在陶丘、帝丘根賣不出去。

    ”伯父，這該如何是好？“

    和齊國依賴海鹽稅收維持邦國生存一樣，安邑鹽的銷售也在魏氏的財政收入里占據(jù)很大的比重，若是明年鹽還賣不出去，魏氏連養(yǎng)武卒的錢都有不起了，所以令狐博十分焦急。

    魏曼多冷笑道：”侯馬之盟時，趙無恤雖然號稱不插手河東，可實際上，卻無時無刻不覬覦此地。因為河東東連上黨，西界河西，南通周、鄭，北阻晉陽，誠如當年宰孔曾言，晉國之故封，景、霍以為城，汾、河、涑、澮以為淵，可以是表里河山，趙無恤的野心很大，大到乎吾等想象，他想要得到晉，就不可能放棄河東！“

    到這里，他突然停頓了一下，雙手往腹部微微按了按。

    ”伯父，可是身體有恙？“令狐博更緊張了，如此緊要的關(guān)頭，若是魏氏的兩根頂梁柱之一倒了，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無妨，只是年紀大了，腸胃時常會不舒服。“

    他繼續(xù)道：“我早年還被他迷惑，以為他有志于三分晉國，可如今看來，那都是幌子，是吞并吾等之前放出的迷霧。，如今趙氏周邊形勢大好，代國已滅，上地歸附，河間也奪了回來，再無人能威脅其背后，又鞏固了東方后，趙無恤只怕是要迫不及待地對吾等動手了。“

    見微知著，從對鹽價的擠兌上，魏曼多這只老狐貍已經(jīng)察覺了趙氏的動作。

    作為君主，必須像狐貍般狡猾以便認識陷阱，同時也必須是一頭猛虎，以便使豺狼驚駭。

    但趙無恤可不是一般的豺狼，他是一只想要膺擊天下的巨鷹。

    ”面對趙氏的勃勃野心，我不得不防。“魏曼多做出了決定。

    ”你再去東方一趟，告訴齊國陳卿，他提議的反趙同盟，我暫時不能加入。但卻可以留在晉國內(nèi)部，為他提供情報，給予方便，作為回報，齊國能否為魏氏和秦國項，秦魏兩家的種種誤會，都是因為趙氏挑撥，何不先擱置河西爭議，免得讓趙氏得了漁翁之利。”

    魏曼多送令狐博到府邸門口，看著他慢慢遠去，魏氏每一代都會出一些人才，這是他們得以延續(xù)至今的重要原因。尤其是下一代里，魏駒、呂行、令狐博堪稱三杰，兒子可以為政，呂行可以帶兵，令狐博也是宰輔之才，東方的事情交給他，魏曼多很放心。

    他真希望魏氏能順利度過這一年，一直興盛下去，自己終有一日要把擔子完交到年輕人手里。

    就在這時，魏曼多卻聽自己的老家宰嘆了口氣：“今日這天氣不同一般啊，看那日頭”

    他也抬起頭向日頭看去，卻見太陽周圍有一層暈，形如白色的長虹穿日而過。

    “這是白虹貫日，據(jù)人間有不祥的事，就會引起這種天象的變化“

    “胡八道。”

    魏曼多雖然在民眾面前一副敬天法祖的虔誠模樣，利用鬼神之來迷惑眾人，可實際上，他卻不相信什么天道有常，不相信善惡之報，故而對老家宰的話嗤之以鼻，自信滿滿地道：”若有不祥，那也是在趙氏領(lǐng)地上生。”

    時至盧，魏氏領(lǐng)地上的粟米該收的都已收完，夏天種下的麥子則被蝗蟲啃食干凈，就算天降大雪，除了壓死幾個貧苦的饑民外，也對他們造不成更大的損失了。

    反而在魏曼多看來，事情在往好的方面轉(zhuǎn)變，不是有句話么，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得到河西他以為是福，誰料卻被拖進戰(zhàn)爭的泥潭里；連續(xù)遭遇旱災和蝗災以為是禍，但也促使他與齊、鄭搭上了線。

    今年，趙氏連續(xù)將衛(wèi)國、三邾化為自己的傀儡，引起了天下諸侯震驚，趙無恤稱霸天下，兼并中原之心顯露無疑，所以齊國陳氏正在與秦、楚謀劃新的反趙同盟，甚至還想要拉魏氏入伙。

    魏曼多的要求很簡單，若是齊國能讓秦、魏達成和約，那他很樂意在諸侯攻趙氏敝中立，甚至給予他們方便。

    只要河西在魏氏手上，議和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魏曼多只求能讓秦國人緩解攻勢，讓魏氏能熬到明年秋收。

    ”趙氏今年的擴張已經(jīng)讓諸侯慌了，生怕自己也成為下一個衛(wèi)國、三邾，諸國攻趙近在咫尺，只等趙氏陷入四面戰(zhàn)線中，我再聯(lián)合韓氏中立，坐看趙無恤疲于應付，到時候晉國究竟誰了算，還尤未可知呢！“

    是日，魏曼多再度宴請賓客，這些人是河西各氏族、豪長的質(zhì)子，為了穩(wěn)濁里，魏曼多可沒少下功夫籠絡(luò)他們。

    筵席過半，魏曼多卻又覺得腹中有一絲不舒服，在他步入五十歲后，腸胃就變差了，山珍海味吃多了，就容易消化不良，如廁的次數(shù)也變得頻繁起來。

    ”扶我去更衣。“

    人有三急，好在偏殿內(nèi)就有廁所，這是今年剛修好的新廁，魏曼多還未來過。

    護衛(wèi)守候在外，魏曼多單獨入內(nèi)，因為君主在臣民面前要敝自己的神秘感，不能讓旁人知道自己的底細，尤其不能讓他們意識到一點：原來至高無上的主君，也和平頭老百姓一樣是要屙屎的！

    魏曼腸胃不好，每一次都得蹲很長時間，下裳褪去卷在臀部，完事后卻現(xiàn)，旁邊沒有手紙了。

    自從趙氏明紙后，紙張便取代廁籌，成了貴族們的必備之物。

    與此同時，他也現(xiàn)自己身前多了個人，左手還握著一把鋒利的匕。

    ”人見過魏卿。“他的一雙眼睛像是潛伏多日后，現(xiàn)了獵物的豹子一樣可怕。

    ”你是我家的涂廁之人“魏曼多的臉上沒有害怕，至少他沒露出半點痕跡，現(xiàn)在縱然他大喊呼救，眼前的人也能在侍衛(wèi)趕到前加黑他，從他的眼神和握匕的姿勢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名老練的刺客，魏曼多的眼睛瞥向了此人身后的劍——魏卿的佩劍，在如廁時解下放在那里，距離他不過一丈。

    ”你想要什么，金銀，女子，或者是做官吏？“魏曼多試圖用話語影響那人，同時試圖慢慢起身，準備行動。

    ”我只想替我家主君問候魏卿。“

    話音剛末，不等魏曼多一邊大聲呼救，一邊試圖躍過去拿那把劍，刑人的匕便刺入了魏曼多的腹里。

    魏曼多悶哼一聲，跌倒在地，匕插得很深，直沒到木柄，鮮血順著刀刃不住流淌，流過他光溜溜的下體，滴到被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地面上，刑人掃了三年的大街，兩年的廁所，為的就是今日。

    “你竟敢！”魏曼多難以置信，他顫抖的眼拘充滿驚駭，偏偏這時他腸肚徹底松弛，廁所里猛然彌漫起一陣惡臭。

    外面應該已經(jīng)聽到了里面的動靜，侍衛(wèi)正在一邊呵斥一邊朝里面涌入。

    ”這一下是為我家主君知瑤，而這一下“

    刑人拿起一把兄弩，拉滿弓弦，搭好一只箭，瞄準了魏曼多的眉心。

    ”是為吾妻子一族，是為被汝輩苛政逼上絕路的河東百姓！“

    他指頭一扣，羽箭插入魏曼多的眉心，在身后的戈矛刺來前，刑人飛起一腳，將魏卿的尸身踢進了深不見底的糞坑里

    ps：晚上還有兩章(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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