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底下那具已經(jīng)被煮成一坨爛肉的尸體,果真就是老支書的二兒子。
這是老支書那老婆子認(rèn)出來的,兒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不管怎么樣,她都是能夠找出一些特征來的≡己的親兒子,就這樣被活活地煮死了,這樣的打擊實(shí)在是太大了,老支書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想氣,想悔,感覺這兩眼一黑,整個人就直接昏倒了過去。
他暈了,老婆卻還清醒著,伸手去拉自家二兒子的手,誰料人都給煮熟了,輕輕一拽,半邊胳膊都脫了下來,整個人就不行了,厲聲一叫,面目猙獰,如同瘋過去一般。
老太太這是受刺激了,當(dāng)然,這場面也實(shí)在是太過于血腥,我們趕忙將這老兩口給送回了家里,安頓好,折回來一看,發(fā)現(xiàn)許多人都已經(jīng)散去了,而原先搶著吃肉喝湯的那幾位,現(xiàn)在還擱那兒吐著呢,原先還只是吐一些酸水,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大塊大塊的黑色血塊,都已經(jīng)吐了出來,看著十分恐怖,他們的家人陪伴在旁邊,瞧見我們走過來,立刻沖過來,跪倒在地,求我們救人。
申重帶著我們幾個,來到這些人面前,也不避穢污,伸手檢查了一番他們的嘔吐物,臉色發(fā)苦地跟我道:“果真和你所猜的一般,那魚肉太寒,結(jié)果將他們的氣血停滯了,由胃中激發(fā),遍布身,身體發(fā)冷,要是沒法子,估計(jì)都活不成呢……”
“木香4兩,砂仁4兩,蒼術(shù)16兩,厚樸16兩,廣皮16兩,甘草4兩,共為細(xì)末,煎熬吞服便可解。”旁邊有人泰然自若地著話,我們抬起頭來,瞧見竟然是剛才指出鍋中有尸體的算命先生劉老三。我聽了這方子,腦袋一轉(zhuǎn),下意識地接了一句話:“這個,是《涓子鬼遺方》中的法子么?”
劉老三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樣,嘿然笑道:“呵呵,同志你倒是蠻博聞廣識的嗎,這鬼遺方知道的人多,但是具體入藥的方子,卻少人得聞,你是哪兒曉得的?”
這《涓子鬼遺方》并非老鬼所授,而是在我爹的房間里頭,跟縣里面發(fā)的赤腳醫(yī)生培訓(xùn)教材放在一起的,我也不坦言,只瞧過幾眼,申重瞧見我們兩人得頭頭是道,跟我確認(rèn)了一下,然后吩咐旁人趕緊去置辦,完了之后,這才請教他道:“劉先生,您是高人,還請幫忙指點(diǎn)一下,這事情,到底該怎么辦呢?”
人的地位,通常都是由他的事決定的,先前我們都只以為這就是一個混江湖的算命先生,然而他這出了兩次手,卻已經(jīng)將我們都給鎮(zhèn)住了,所以申重方才會向他討辦法,那劉老三倒也不是一個謙虛之人,他摸了一把胡子,黑眼鏡后面的眼睛不知道轉(zhuǎn)了幾圈,這才道:“走江湖,跑把式,這都是混口飯吃,凡事呢,都需要有點(diǎn)搭頭,所以呢,在辦事兒之前,我先要點(diǎn)東西,你們覺得妥當(dāng)不?”
申重聽到這話,看了劉公安一眼,然后點(diǎn)頭,:“可以,先生你但有所言,我們都盡量滿足。”
劉老三走到了傾倒的鍋前來,也顧不得腥,俯身將那條大魚的骨架給抽起來,這魚的肉質(zhì)部分部都給切開了,然而那骨架卻是完整的,聽當(dāng)時想著把它整塊剁成幾截,這樣好煮,然而廢了好幾把刀,都傷不得這魚骨分毫,這才想著弄這么一個大鍋來煮的。劉老三指著這副骨架,對著申重道:“舉凡成精之物,皆有寶出,來這條大鯰魚最值錢的,是它鰓下的腺體,結(jié)果都給你們煮了,這根魚大骨,若是給那手藝好的師傅,或能制出一把韌性不錯的魚骨劍,這個我要了,你們可有意見?”
這巨型鯰魚果真不凡,那骨架在烈火煮沸之后,不但沒有松散,而且還瑩白如玉,太陽光一照,灼灼生輝起來,讓人看著就知道并非凡品。
不過這東西再好,跟咱也沒有關(guān)系,再了,人命關(guān)天,孰是孰非這個申重還是能夠分得清楚的,當(dāng)時也沒有太過猶豫,點(diǎn)頭答應(yīng)。
瞧見申重一口應(yīng)允,劉老三嘿嘿一笑,然后又道:“除了這骨架,其實(shí)還有兩樣最值錢,其一是那魚眼睛,吞食之后,夜能視物,不過給這人肉湯給毀了,吃了容易遭災(zāi),晦氣,我也不要;其二呢,是這魚身子扒下來的皮,不知道在哪兒了,一并給我吧。”
他倒也不客氣,張口就要,不過這魚皮是村里人扒下來的,在誰那兒,這還未定,申重把情況跟他講明了,劉老三卻不干,這東西應(yīng)該就在那個孟老頭家里,他若想自己二兒子死得不明不白,就留著吧,若是不甘心,還是得把魚皮交給我的,我這人做買賣,童叟無欺,東西給好了,我便干活,不但將這怨氣沖天的鯰魚精給整治清楚,便連這山上的水庫,也可以布一個風(fēng)水局,將陰氣收斂一些……
他大肆許諾,言之鑿鑿,申重想了一下,代著老支書答應(yīng)下來,劉老三并不擔(dān)心申重會坑他,從背后拿出一個布袋來,問道:“第三呢,幫我問問誰家有吃的,無論是米飯,還是饅頭,都給來點(diǎn)吧,老夫接到黃的死訊,趕了幾天的路,這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肚子都餓癟了呢……”
眾人莞爾,沒想到這個牛逼哄哄的先生,竟然還有這么有趣的一面。
我們今早下山來的時候,村里為迎接我們,蒸了白饃,劉公安讓人去給拿了些來,劉老三狼吞虎咽地吃了四個,噎得直打嗝兒,這才停歇,問起了我們昨天的事情,大概也認(rèn)可了我們的看法,當(dāng)?shù)弥@條巨型鯰魚竟然是給我手刃而死的時候,他難得地收斂了一點(diǎn)兒傲氣,拍著我的肩膀,同志不錯,風(fēng)水相輿之術(shù),我比你高一點(diǎn)兒,但是徒手肉搏,還是你猛,能夠?qū)⑦@樣成年精怪?jǐn)赜谑窒拢笊晌钒。?br />
談完這些,我們又帶著劉老三來到放置神漢尸首的草棚子,雖是自家?guī)熜值埽敲鎸χ@泡腫了的尸體,他也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悲傷來,而是在沉默了一陣之后,扭頭過來看我們:“我?guī)煹芩麘?yīng)該還有一些話兒,要留給我的,怎么魂魄給驅(qū)散了?”
啊?這話兒問得我們都愣住了,原來被我一泡童子尿澆滅的惡鬼,所謂的執(zhí)念,竟然是想要給這劉老三帶一句話?
當(dāng)時的場面為之一僵,不過好在劉老三在了解到事情的緣由之后,倒也沒有怎么怪我們,而是讓人準(zhǔn)備了好些東西,然后上了山。劉老三習(xí)的是相學(xué),風(fēng)水堪輿之術(shù)卻也十分精通,上了山來,水庫旁邊,我們雖然感覺陰氣陣陣,卻不出什么具體的東西來,而他卻不一樣,一個羅盤在手,走走東,走走西,步子一步一步,算計(jì)得一清二楚,遇到重要的方位,他還會叫人看了青竹而來,在這兒扎上標(biāo)記。
瓦浪山水庫很大,我們足足跑了一個下午,太陽落山之前,劉老三終于找到了十三處結(jié)穴,在這里布上了“炎上太運(yùn)走馬局”,這風(fēng)水局乃五行風(fēng)水的一支,以木生火,以火聚陽,以水走陰,如此源源而流,必然能夠?qū)⒋颂幍年帤怛?qū)散,不至于再生禍端。
在夕陽即將西下之時,我們在正東方向挖了一座墳,將那頭巨型鯰魚的尸身給安放入內(nèi),由東方初升之太陽,每日洗刷其暮氣沉沉的死氣。
我整天都跟在人家后面打雜,也跟著學(xué)到不少東西,不過和我一樣菜鳥身份的魏,下午的時候就總是走神,有一次甚至差點(diǎn)掉河里去,這讓申重有些意外,問他怎么了,魏慌忙搖頭,沒事。申重忙著要去跟劉老三套近乎,沒有再理會,然而老孔瞧見我也是一臉疑惑,于是悄聲告訴我:“今天處理那鍋魚肉的時候,我瞧見魏將那一對魚眼睛,給偷偷地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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