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你我應不應好?”從藥王的藥廬出來,靈玉突然問。
徐月愣了愣,認真思考片刻,答道:“屬下不知道。”
她這話,神情誠懇,倒不像是敷衍,不過,她自己擅長偽裝,靈玉也不知道她此時有沒有偽裝。
“你會卜算,不如替我算一卦吧。”
徐月點點頭,很干脆地應了。她取出龜殼,推過去:“主母自己來,會更準。”
靈玉多少知道卜算是怎么回事,當下?lián)u了搖,從龜殼中倒出銅錢。
徐月仔細看了看,道:“險中求生之卦。”
靈玉便將龜殼還給她,起身回屋。
聽到屋里傳來聲音,徐月驚訝。
不多時,靈玉又出來了。徐月低聲問:“主母,您真的應了,不再多考慮?”
靈玉微微一笑:“考慮得再多,無非好與不好兩個選擇。既然我的心有了答案,又何必浪費時間?”
會讓徐月卜算,其實她已經(jīng)偏向同意了。只是想到杜晉,有點惡心而已。
這對她來,確實是個險中求生的選擇。藥王是否包藏禍心,這是其一,她的方法是不是奏效,這是其二。
靈玉還不能肯定地,藥王一定沒有問題。
范閑書離開后,曾經(jīng)回來過一次,告訴了她一些事情。比如,此處其實就在藥園附近,只是利用了一個相對隔斷的空間,用身的靈脈,抵抗空間的萎縮。如果沒有人指引,就算到了藥園,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
那棵菩提樹。似乎就長在藥園之中,換句話,這些年來,杜晉所為藥王夫婦是知道的,可他們卻聽之任之。到底是他們不想插手,還是另有目的,外人不清楚。
而且。藥王夫婦自身也很奇怪,靈玉不知道他們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他們絕對不是正常的修士。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獨居于此數(shù)百年,而不再入世。
靈玉覺得,自身的狀況,不依靠藥王,怕是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痊愈。那么蓮臺賭約就沒有了機會。再者,他們?nèi)绻獎邮帜_,剛剛救回來的時候最方便,以藥王事,在他們身上種些什么還不容易?
既然沒有太好的選擇,那就拼一拼吧。靈玉向來有些光棍氣質(zhì)。陷入兩難的境地,她往往會憑借自身的直覺,認準一個方向殺出去。不好這種風格與步步為營哪個好哪個壞。干脆不等于魯莽,細心也可能疏漏。
數(shù)日后,藥王帶著靈玉閉關了。
徐月沒有出言相勸,她是個合格的下屬,主人不問,自己就不多話。
況且,她也不覺得自己該勸,因為她也沒有更好的解決之法。
于是,她默默坐了一會兒,繼續(xù)療傷去了。
……
“一氮始。就不能停下。”簡陋的藥廬里,靈玉盤坐其中,藥王站在她身側(cè)。“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一定要讓自己的真元運轉(zhuǎn)起來,否則,外來之力,很有可能會使你爆體。”
“晚輩知道了。”
藥王點頭:“那就開始吧。”
她張口念出口訣,讓靈玉依此運行真元。
靈玉閉目,專注地修煉起來。
真元在她體內(nèi)流轉(zhuǎn),初時有些凝澀。沒有生機池的溫養(yǎng),她只能任借自身調(diào)動真元。
一點一點,慢慢順滑起來。
站在她身后的藥王,取出一枚綠光閃爍的“內(nèi)丹”,輕輕一壓。“內(nèi)丹”慢慢地化為一團綠光,被她牽引著進入靈玉的體內(nèi)。
靈玉表情不變,多了這道外來之力,經(jīng)脈的運行反而更順暢了。
“內(nèi)丹”入體,體內(nèi)真元肉眼可見地多了起來。
明明是外來之力,卻非常融洽地與她的真元合為一體。
一顆又一顆……等到所有的“內(nèi)丹”都進入靈玉體內(nèi),她的經(jīng)脈里已經(jīng)多出了一道不可忽視的外力。
這道外力并不能很好地被她化為真元,卻異常聽話,就好像來就是她的一樣。
隨著真元流轉(zhuǎn)來快,她的身上多了一道氣息,那株菩提樹的氣息。
藥王看了眼旁邊的柜臺,那里擺著一顆顆未曾被人服用的異果。
青澀堅硬的外因為還沒有成熟,而沒有任何誘人的香味。
等到靈玉身上起了一層朦朦的青光,藥王不再等待。一顆青果無聲飛起,化為綠光,沒入她的身體。
靈玉的臉上出現(xiàn)痛苦之色,她感覺到一道強悍的力量進入自己的身體,不像剛才的“內(nèi)丹”那樣聽話,陰沉凜冽得像條毒蛇。
青果入體,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太強烈了,靈玉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似乎在與青果抗爭。
藥王等了一會兒,再次取了一枚青果,化入她的身體。
一顆一顆,速度來快,似乎根不考慮靈玉是不是已經(jīng)準備好。
靈玉也顫抖得來厲害,整個人好像浸在冷水里,身體都不是自己的,而是成為了一個戰(zhàn)場,一個無聲廝殺的戰(zhàn)場。如果她堅持下去,勝利了,那么,這些力量就歸她所有了。如果她堅持不下去,這個肉身將會易主,被那道陰冷的力量占據(jù)。
可是,好冷啊,明明只是氣息而已,為什么讓人感覺如此陰險惡毒?這就是菩提樹的真面目嗎?
藥王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靈玉,似乎一點也不知道她正在經(jīng)歷什么。冷靜的,淡漠的,就算靈玉的肉身真的被這些果子里的意念搶奪,她也不會動容。
這是一場戰(zhàn)爭,別人無法插手。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聽到茅屋的門打開的聲音,徐月睜開眼。盡管她一直在修煉,沒有浪費時間,可也一直關注著那邊的進展。
出來的只有藥王一人。
她的樣子看起來很疲憊,在水池邊一坐。就不動了。
徐月猶豫了下,到底沒有問出口。
藥王也沒跟她搭話,休息了一會兒,又回了藥廬。
接下來的時日,一直如此,徐月安靜地守在門外。
倘若她是尋常修士,此時必是憂心忡忡。可徐月甚至連人都不是。她因上真宮才開啟靈智,在星羅海混跡多年,見識過的人類多不勝數(shù),自身卻不是人類,很多人類的想法,她并不能理解。
在她看來,靈玉的選擇是理所當然的,冒的險雖大,收獲也足夠大。卦象不是了嗎?險中求生。既然如此,人力之外,只能看天意了。
終于,一個月時間過去,藥王從藥廬出來,沒有例行休息。而是向她招了招手:“去照顧你的主母吧。”
徐月望向她。
藥王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疲憊的笑:“沒事了。”
徐月從生機池出來,向她抱拳:“多謝。”而后進藥廬了。連一個笑容都沒有。
藥王搖了搖頭,這個……鬼修,還真是古怪,按,魂體也是由人而生,鬼修與人類的想法應該沒什么不同,可她卻……奇怪的應該是她的主人吧?
看著徐月進入藥廬,藥王略坐了一會兒,起身出了居所。
這個藥廬,就建在藥園之側(cè)。出了藥廬不久,就是懸崖,下面藥園荒蕪一片。相對保留良好的靈藥,已經(jīng)被移植到藥廬之側(cè)。
藥王在懸崖之側(cè)坐下,看著枯敗死寂的藥園,靜默不語。
一人踩著枯葉而來,在她身邊坐下。
“行端,”藥王低聲道,“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行端真人灰白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沒關系,”他,“能有這一千多年,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
藥王臉上浮起笑,轉(zhuǎn)頭看著他:“我也是。”
兩人默默相依。
藥王突然問:“行端,你有沒有怨過?”
許久,行端真人答道:“怨過。”
“那現(xiàn)在呢?還怨嗎?”
“我真正醒來的時候就不怨了。”他轉(zhuǎn)過頭,用灰白僵硬的臉龐對著妻子如花的嬌容,“碎了劍心,沒了修為,可我還有你。”
“那你的劍道呢?”藥王問,明明是笑著的,卻讓人覺得悲涼,“我讓你活了下來,卻失去了理想。”
行端真人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想笑,可這張臉已經(jīng)僵硬了,露出來的只是一個怪異的表情。
他:“我們不是好了嗎?這輩子,不怨不恨,努力挽留,有朝一日挽留不住,再入輪回。”
藥王俯下身,將臉龐輕輕貼上他的手:“行端,對不起,強留了你一千多年,只是因為我的不甘心。”
行端真人的眼睛里,有了真正的笑意,他的手臂繞過去,將她攬壯中,輕聲道:“我也不甘心,不甘心就那樣離開。現(xiàn)在好了,我們可以一起離開了。”
這個空間的萎縮之態(tài),來明顯。等到靈脈終盡,這個的藥廬將無法再維持禁制,到那個時候,依托于此而生的他們,也會與這個空間一起隕落。
那將是真正的隕落,生命終結(jié),再也睜不開眼睛,再也看不到愛人,只剩下一縷魂體,回到黃泉地府,經(jīng)歷天地規(guī)則,剝出真靈,再入輪回。
轉(zhuǎn)世后的他們,沒有這一世的記憶,就算相遇,也只是兩個陌生人。
“我們強行逆轉(zhuǎn)天意,終將受到反噬,今日所行,給來生留下一點善緣,但愿來世的我們,終能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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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欠更,其實我沒忘記,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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