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賈環這次算是出了大力。
呵呵，這杏面上和皇上鬧脾氣。
可關鍵時刻，卻知仁孝。
素日里那些忠孝盈口的滿朝文武，除了一個張廷玉外，都不做聲。
到最后，還是這混杏出頭。
干凈利落殺了顧千秋，又把水攪渾，還指揮趙師道抓人，自己背了惡名
倒也不枉皇上往日里對他的寵愛和教誨。”
蘇培盛走后，興許是見慢帝的臉色依舊有些頹敗心冷，贏祥揣測慢帝心意，了些好聽的。
果不其然，聞此言，慢帝陰沉的臉色舒緩了許多，甚至嘴角還微微彎起，不過嘴里依舊沒好話：“他是為了朕嗎？
他是怕朕被人害了后，沒人再縱著他胡鬧！
真讓那個孽畜得逞了，他再混來試試。
怕是那個無君無父的畜生，第一個就要拿他開刀！”
一言罷，慢帝的臉色竟比方才還要難看。
細眸中，滿是殺機。
此番情形，連贏祥看的都有些心驚。
他自然知道慢帝這話的是哪個，而且在他看來，咸福宮里的那位，也的確太過狠辣了些。
不止是對慢帝，更是對那些愚不可及的讀書人們。
給他當一次刀，卻廢了整整一代讀書士子。
而他這樣做，卻只是為了羞辱慢帝。
誰才是真正的刻薄寡恩，一目了然。
只是
縱然慢帝再怎樣杯，再怎樣殺機凜凜，他也不會對贏歷下殺手。
現在外界紛紛盛傳，慢帝弒父謀母，圈兄屠弟，若是再加上一個殺子的名聲
豈不成了真正的獨夫？
且就算不考慮這個，贏祥以為，慢帝也不會對贏歷下殺手。
這就是慢帝與其他帝王的不同之處。
外面都道他刻薄寡恩，心寒無情。
可贏祥卻知道，所謂的“刻薄寡恩，心寒無情”，也許并沒有錯，但那是對外人，對敵人。
可對于自己人，慢帝卻比任何帝王都重情義的多。
早年性格孤拐的贏時，做出了多少讓人恨不得咬碎牙拖出去打死他的事。
連覬覦母妃的勾當他都敢做。
可到頭來，也不過就是出繼出去，斷了他念想，明面上，絕了父子之情。
然而實際上，即使在慢帝最朝不保襲時，也時時惦記著這個“被委屈”了的兒子，暗地里幫襯了不知多少。
還有那荒唐不堪的贏晝，都成了整個宗室的笑柄。
慢帝這般愛顏面的人，雖然每次都氣的打個半死，可心里依舊愛護著，屢屢給他機會
所以，贏歷雖然傷透了慢帝的心，但最多也就是個圈禁的下場，卻傷不了他的性命。
或許，咸福宮的那位正是看透了此點，才做出這等混帳事。
然而，他卻不顧，這樣做，會讓慢帝何等的心寒，心傷
看著痛罵之后，面色隱隱悲戚的慢帝，贏祥聲音都有些黯啞了，想勸什么，卻又不知該什么，只擔憂的喚了聲：“皇上”
慢帝慘然一笑后，背負雙手，透過上書房那扇金絲楠木凌花窗，看著窗外的夜空，喃聲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父皇”
“皇上！”
贏祥高聲一喝，大聲道：“皇上乃天子，為天下萬民之君父，卻并非哪個一人的君父。
皇上如此勤政愛民，天下百姓皆愛戴崇敬。
縱然有少數不孝子孫，也代表不了蕓蕓民意。
且不別個，那賈環為何如此敬仰皇上？
不就是因為皇上是個好皇帝嗎？
否則，以他的性子，又為何會屢屢效忠于皇上？
甚至，不惜身冒奇險，還破家舍業，籌措家財，助朝廷度過難關。”
慢帝面上的悲戚忽然凝住了，漸漸的消散，又漸漸的變的古怪起來。
他回過頭，一雙細眸中，竟滿是戲謔之意，看的贏祥都有些渾身不自然了
擔憂問道：“皇上，您您沒事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慢帝看似真的出了些問題，先是輕笑，再到大笑，最后成了仰頭大笑。
贏祥真弧了，臉色都變了，忙上前道：“皇上我去傳御醫！！”
轉身就要急走，卻被慢帝一把拉住。
慢帝強繃住大笑，打趣道：“十三弟愛三弟，你這沒做成人家姐夫，就這般幫襯著人家。
你若真成了那混帳的姐夫，朕還真擔心你能不能持公正態度呢！
有你這個總理親王護著，那個混帳還不翻了天去！”
贏祥聽他這般，知道心性堅韌的慢帝轉過了彎，不再停留于悲戚中，也就松了口氣。
他曳笑道：“臣弟是喜歡這個杏，雖為權貴出身，還是都中最富盛名的紈绔子弟。
但他與真正的紈绔不同，他心懷百姓，從不只顧著自家升官財。
只憑這一點，就比太多后輩強數倍。
臣弟想來，皇上也是因此，才對他每每寬容縱容的。
因為有這般心思的孩子，必然不會犯大錯。”
慢帝還是繃不住，哈哈笑了兩聲，虛點了點贏祥，道：“你啊，自跟著朕，難道朕還不清楚你的心思？
每次謊，耳朵就紅！”
贏祥面色一滯，訕訕一笑，不過還是堅持道：“臣絕無欺君之意。”
慢帝又大笑了兩聲，略過不提，正要什么，就見蘇培盛踩著腳步，如一只老貓一般，沒有一點聲音的進來。
蘇培盛方才奉命出去，查探賈家消息，這會兒子回來，便是復命：“皇上，牛伯爺和溫伯爺并數位世子，都已經從賈家離開了。
不過”
“不過什么？”
慢帝細眉一挑，問道。
蘇培盛心道：“不過，寧侯打了他的侄兒賈蘭，和定軍伯府世子韓讓一起，帶了十個親兵，去了頒政坊張府。”
慢帝聞言一怔，奇道：“頒政坊張府？哪個張府？”
蘇培盛看著慢帝的臉色，道：“就是張廷玉張相府。”
慢帝聞言，臉色一黑，道：“這個混賬東西打算落井下石？”
張廷玉可著實給賈環穿了不少鞋，這些慢帝都心知肚明，甚至在背后慫恿的。
但在他看來，這些鞋都無足輕重，根不會傷到賈環的根，甚至還是善意的。
如果賈環見張廷玉落難了，就打上門去，那就太過分了。
贏祥也微微皺起眉頭來。
蘇培盛忙道：“不是不是，是張相府的誥命給榮國府的賈蘭寫了封求救信。賈蘭求到了寧侯那里，寧侯念他尊守道，才打人去幫他的。”
慢帝聞言，臉色又一黑，不過還是納悶道：“求救信？若是如此，那個混帳該進宮給張廷玉求情才是，怎么打親兵去了張府？”
蘇培盛聲提醒道：“陛下，是朱正杰請了旨意，要去張府抄家。中車府的番子在張府，沖撞了誥命夫人，沒法子”
“放屁！！”
慢帝此刻的怒火，比方才更盛：“是誰給他的旨意，哪個要抄家的？
這個賤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混賬！朕要殺了他！！”
“皇上暫且息怒！”
見慢帝陡然爆，贏祥忙安撫道，然后看向蘇培盛，嚴聲問道：“那張府誥命可有差池？”
蘇培盛其實也是趁機給朱正杰那個王八羔子上眼藥，朱正杰只是去搜查，并未去抄家。
若真是抄家，賈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進入張府。
此刻見火候差不多了，他忙道：“并未，榮國府的公子帶著寧侯親兵去了后，強闖了進去，并寧侯以為，張相雖一心謀國，不謀己身，但陛下圣明，乾坤獨斷，絕不會讓張相蒙難。
朱正杰聽了后，不知怎么想的，就帶人退了回來。
這會兒子，該要回宮了。”
贏祥聞言，心里松了口氣，只要那田氏無恙就好。
別人不知張廷玉在慢帝心中的地位，贏祥卻深知，從某些方面來看，張廷玉的地位甚至比他這個總理王大臣的地位都高，也更得慢帝的信任。
雖然這次出了這等事，讓慢帝心中大怒。
可這只不過是遷怒，待怒氣消了，也就過了。
張廷玉，依舊是御前第一信重之人。
可若是讓朱正杰傷到了張廷玉的夫人田氏，那君臣之間，就會產生一絲芥蒂和隔閡。
這對一心要成就一番千古君臣佳話的慢帝來，簡直不可饒恕。
“去，讓人將那個賤婢拿下，打兩百大板。
告訴他，朕以后不想再見到他。”
蘇培盛聞言，心里一嘆。
若沒有后面一句話，今日他就能要了朱正杰的性命。
可加上這句話
看來陛下，還是不想將這個從玄侍他的奴才打死。
不過也沒關系，離開了皇帝的視線，自有那猖獗軒的苦頭吃。
“還有什么事？”
嚴厲的聲音，驚醒了暗自惋惜的蘇培盛，他忙道：“陛下，還有一事。
寧侯派人訓斥了長安縣令郭聰，還讓人打砸了興錢莊和興賭場。”
“又怎么了？
朕就知道，他一天不會安生！”
慢帝氣的眼花，恨聲怨道。
派人訓斥縣令，何等恣意妄為。
慢帝心里真有些惱了。
蘇培盛彌將興錢莊和賭出局坑害花百昌的事了遍，又將郭聰和穆聞道之間的關系了。
慢帝聞言，真真氣的抖，道：“好，好一群仁義道德的讀書種子，好一個太學祭酒！”
“皇上息怒，既然賈環將證據都交給了李夢飛，想來明日大朝，彈劾他們的奏章就要遞上。到時候，疵了就是。”
贏祥勸慰道。
慢帝寒聲道：“十三弟，京察一事，不可再托。
那混帳言辭雖然粗鄙，但卻沒錯。
百姓何其艱難，還要奉養朝廷百官。
可他們養條狗都知道看家護院，養這些喪眷良的畜生，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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