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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下凡傳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成詩

作者/才龍蟲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這篇策論對仗工整,語義完整連貫,起、承、轉(zhuǎn)、合均中規(guī)中矩,在這般年紀,有這等水準之作也算不容易了。”

    官學(xué)公堂里,一位胡子翔花白的老夫子瞇縫著眼,沉吟良久,給陳浩然交上來的八股文做出這樣一個評價。

    另一位學(xué)官亦點頭道:“嗯,不錯。雖然還遠遠無法達到文精意賅的境界,但理、辭、氣三者俱各略略兼?zhèn)洌菜愕蒙洗种O經(jīng)義之文其中三味。”

    鄭學(xué)政面無表情,只捏注下短須端詳文章,希望能從中發(fā)現(xiàn)一兩處犯禁的辭句,但再三審視,別句子辭語犯禁,就算犯諱的單字也沒能找出一個半個。不禁大失所望,從鼻子里嗯了一聲,對陳浩然道:“唔,的確不錯,準予通過,你可以去了。”

    其實,這篇八股文不字字珠璣磅礴大氣,但語言凝練行文流暢,精理明辯莊雅有度,實在堪稱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上佳之作。

    狄、龐、徐三家的糾葛已非什么秘密,官學(xué)里這兩個先生亦有所耳聞,自然清楚鄭學(xué)政的立場。不過雞蛋里終究沒有骨頭可挑,這種評價已然是昧心大加貶低,若是再睜著眼睛瞎話強行批個不合格,傳出去后只怕他們也無顏為人師表了。

    陳浩然轉(zhuǎn)身出門,肚里好笑:“奶,奶的,老子連夜飛到灞水城,讓慕容家的人找了好幾個號稱學(xué)富五車的槍手,花去大筆銀子,用了整整兩天才搗估出這篇勞什子來,要是還不讓通過,莫怪老子當(dāng)場翻臉把你這龜兒子揍成豬頭三。”

    鄭學(xué)政又瞧了一會文章,蹙起眉來。暗忖:“這狄家杏果然有點真材實料,這等才學(xué)便放眼州府亦是出類拔萃鮮有人及。秋闈之時若發(fā)揮正常,不解元非他莫屬,榜上題名卻是十拿九穩(wěn),又該當(dāng)如何阻抑?”

    這鄭學(xué)政叫鄭縉,原是灞水州官學(xué)里的一名簿吏。在人前總是一副莊重嚴肅的神態(tài),不茍言笑,內(nèi)里的品性卻不敢恭維,極為熱衷鉆營功名,人們背地里給他添了一個賈姓,弦外之音便是“假正經(jīng)”。

    其實,這鄭縉并非徐家的遠親,只是因為刺史夫人也姓鄭,他便拐彎抹角千方百計攀上了這一層關(guān)系。徐軒瑞對區(qū)區(qū)一個不入品級的吏的巴結(jié)是當(dāng)作可有可無。但這次陳浩然與龐慧珠立下賭約,這廝正好派得上用場,便動父親將之提拔,調(diào)到臥牛鎮(zhèn)就任學(xué)政一職,以方便干擾阻撓陳浩然。

    為取清靜,官學(xué)設(shè)在臥牛鎮(zhèn)近郊,面積頗大,這時正當(dāng)休息時間。生員們都在庭院中三三兩兩漫步,享受暖春的和風(fēng)麗日。

    臥牛鎮(zhèn)今年參加灞水州鄉(xiāng)試的生員人數(shù)不少。其中有稚氣未脫的少年郎,也有已經(jīng)齒落頰癟的半老頭子,年齡相差之懸殊足可以祖孫相稱。此時同為莘莘學(xué)子共處一所,人手一卷書,童顏偕皓首行于紅花綠草間,望去別有一番諧趣。

    鄭縉負手踱入庭園。眾生員紛紛上前來問好,他含笑點頭示意,捻須道:“各位秀士閑暇之時還如此刻苦用功,實在令人欣慰不勝。人在此預(yù)祝各位今科大捷,日后早登金殿成為朝棟梁。”

    眾生員俱欠身拱手感謝:“多謝學(xué)政大人吉言。”

    鄭縉又笑道:“讀書之道。還須勞逸結(jié)合才好,以免太過傷神。這大好春日,良辰美景當(dāng)前,各位何不暫且放下經(jīng)義功課,吟詠幾首詩詞舒緩心情?”

    賦詩作詞,文采好與不好另當(dāng)別論,讀書人都自命為風(fēng)流人物,只怕沒有哪一個不曾雅興大發(fā)地來過那么幾句。這些生員們一聽頓時來了勁,齊聲道:“那就請學(xué)政大人命題或限定格律,以便學(xué)生思量。”

    鄭縉微一沉吟,道:“這些太繁瑣,就不必了。詩詞意趣在于應(yīng)景抒情,現(xiàn)在是春季,又當(dāng)此滿園姹紫嫣紅,句中含有春、花二字其一便可。”

    眾人當(dāng)下便各各或埋頭,或四顧潛心斟酌,很快,園中就四處傳來抑揚頓挫地吟哦聲。過不多時,其中腦筋轉(zhuǎn)得頗快的便和句得成一首七言絕句,大聲念將出來。但詩中了無新意,而且連韻律都不如何貼切,純是堆砌詞藻而就,一句采聲都未能博得。這人甚是羞慚,低頭掩面行開。

    這一來,后面的人即便擬好,亦不敢再立刻朗誦自己的大作,生怕當(dāng)眾丟丑,只悶在肚中再三推敲。

    見冷了場,鄭縉左右掃視了一遍,忽然道:“陳浩然狄秀士呢?我素聞他是臥牛鎮(zhèn)有名的神童,稚齡時通讀百家之文,便能過目不忘出口成章,現(xiàn)今更當(dāng)是滿腹錦繡,該請他出來口占一絕,讓大家欣賞借鑒一下才是。”

    陳浩然的前身傻了好幾年,眾人都很好奇他現(xiàn)在的狀況,當(dāng)下紛紛言是,扭頭四下找尋,卻不見陳浩然人影。忽有一人在一株楊柳后面嚷道:“原來躲在這里睡覺……喂,狄世兄,快快起來。”

    陳浩然正懶洋洋地靠在楊柳樹下曬太陽,給人拖起,聽得是叫自己做詩,不禁嘀咕:“老子會做什么詩?做做‘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的打油詩還差不多……奶奶的,這不是成心想讓老子出丑么?”曳道:“呃,這個嘛,我今天興致不高,就算作出詩也是一般水平,沒多大意思,就免了罷。”

    鄭縉正是想讓陳浩然出丑。心忖陳浩然的科考時文是無可挑剔,這詩賦才華不一定擅長,等他擬出一首,自己挑出些毛病來嚴加批駁一番,大家便會他才情學(xué)識不過爾爾,日后做起手腳來就方便多了。道:“大家盛情相邀,狄秀士也不用太謙虛。”

    “這姓鄭的王八蛋裝腔作勢,硬逼著老子趕鴨子上架,你娘的,老子先記著這筆賬。”

    狄攜暗咒,沒奈何。只得裝模作樣負起手來,左邊走幾步,右邊走幾步,心下琢磨:“俗話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老子當(dāng)初怎么就沒多讀幾首?現(xiàn)在穿到這個鬼太沌神洲。連臨時抱佛腳的機會也沒了……日哦,老子腦袋又生銹了,要抱個屁的佛腳?直接背一首不就得了?只不過,老子也好象背不幾首詩,這可難了。”

    “春、花,春、花……”

    陳浩然絞駒汁搜尋著自己那點可憐的墨水,忽地一喜:“哈,有了。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呃。這首詞雖然不長,但后面的老子可就然記不得了,娘的,書到用時方恨少,老子再想。”

    他煞有介事地踱來踱去,來來去去直在草地上踩了一條徑出來,卻只不見吐出半個字。眾人均等得極為不耐,一個年齡不大的生員忍不住道:“狄世兄。你好了沒有?總不成要等到這春花都落了才賦得出一首詩吧?”

    “你打什么岔?我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靈感,讓你破壞了……花落?”

    陳浩然橫了他一眼。正想借題發(fā)揮胡混過這一關(guān),突然靈光閃過,記起了一首詩,不由又暗自嘀咕:“奶奶的,連幼稚園的朋友也能背的詩老子都沒想起來,這幾兩**不如扔給狗去吃。”

    “嗯。大家都注意聽好啊!我要吟詩了……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

    陳浩然高高舉起一只手,曳晃腦念完。神氣活現(xiàn)道:“哈哈,有春字,也有花字,大家覺得怎么樣啊?”

    大家神色各異,均低聲復(fù)誦。

    鄭縉還不及細想,先在臉上掛出一絲不屑,哼道:“狄秀士,看來你還是停留在神童的階段。神童再神也是童子,這首詩語言淺顯,猶如大白話,確實也只適合孩子念著玩玩,而這意境嘛?這意境……”

    到這里,他的面色忽然大變,后面的話戛然而止。

    這首詩看似平淡,無一字直接描述繁花似錦芬芳醉人的美景,但寥寥數(shù)筆,就將清晨生機蓬勃的盎然春意勾勒得淋漓盡致,那鶯歌燕舞、百花齊放的爛漫春光自然而然鐫釉中。且生動活潑朗朗上口,便幼兒聽過幾遍也能背誦出來,堪稱難得一見的傳世佳作。

    盡管鄭縉自身的才學(xué)不怎么樣,但鑒賞能力多少還是有一點,立即體味出其中深遠無窮的韻味,哪還能作得了半句聲?

    “好。”

    那催促陳浩然的少年生員突然嚷出一聲好,滿臉慚紅,握拳叫道:“狄世兄,你這首大作,必將流傳千古,我許承澣自愧弗如,佩服,佩服。”

    這個許承澣亦是臥牛鎮(zhèn)上頗為出名的才子,少時便嶄露崢嶸頭角,旁人常道,繼陳浩然之后,臥牛鎮(zhèn)的少年垮便當(dāng)屬他為最。自古文無第一,許承澣一向心高氣傲,這般評價自然令他大大的不服氣,但陳浩然已然瘋傻,就算想一較才華優(yōu)劣也沒有機會,是以一直耿耿于懷。

    陳浩然病愈后入學(xué)參加鄉(xiāng)試,許承澣欣喜不勝,憋足了勁想與之分個高下,但這時聽得陳浩然吟出這一首詩,自知遠遠不如難望項背,登時欽佩得五體投地,自愧不已。

    眾生員盡皆擊節(jié)贊賞,都道:“狄世兄驚才絕艷,實在令我等汗顏。”

    陳浩然洋洋得意,毫無文抄公的羞恥心,腆起一張老臉,團團拱手道:“嘿嘿!碰巧來了一點靈感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大家過獎,過獎了。”

    見眾人猶在贊嘆不已,鄭縉咳嗽一聲,道:“狄秀士果然才華出眾,但是各位無須自餒,興之所至,也未嘗不可妙手偶得。”

    他一心打壓陳浩然的風(fēng)頭,匆匆?guī)н^,又道:“這春、花已經(jīng)作過,狄秀士何不以春、草二字再填詩一首,再讓大家開開眼界?”暗想他才情再高,但這等佳句輕易難得,一時之間絕對是可一而不可二,再作一首必定不及此首,到時便可他僅是瞎貓撞上死老鼠而已,并不足以為奇,更不足以為傲。

    陳浩然確實是瞎貓碰著了死老鼠,聽到春、草兩個字,馬上想到另一首幼稚園朋友亦是隨口可背的詩,登時精神抖擻。昂首挺胸大笑道:“哈哈,這有什么難的?這次我只要走上七步就能做出來。”

    眾生員轟然,均面帶驚疑不信。那許承澣是少年心性,一旦敬服一個人便對之萬分欽佩,忙道:“先前催促是弟的錯,狄世兄現(xiàn)在何必自行局限?我們盡可等得。狄世兄不妨慢慢斟酌,不急、不急。”

    鄭縉正愁無機可趁,當(dāng)下沉臉道:“狄秀士,你也未免太過恃才傲物妄自尊大,難道就不知謙遜方為學(xué)士的美德嗎?”

    陳浩然一拍腦袋,嘿嘿笑道:“對對對,鄭學(xué)政得對,做人是要謙虛,驕傲自滿是不對的。鄭學(xué)政。這詩我就不做了,還是請你來罷。”

    鄭縉一窒,他當(dāng)然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清清嗓子道:“你既然這么有自信,大家又在洗耳恭聽,我自然不能掃了大家的興致,還是你來吧。”他斷然不相信陳浩然能夠在七步之內(nèi)做出一首好詩來,暗道非借此大肆羞辱這狂妄杏一番不可。

    陳浩然笑嘻嘻道:“鄭學(xué)政確實謙虛得很。值得大家學(xué)習(xí),我可就不客氣了。”

    他像在戲臺上唱戲一般。慢條斯理地提起衣袖來抖了一抖,甩到身后,跨出一步,又跨出一步。

    大家的眼神齊刷刷地跟著他的步子轉(zhuǎn)動,跨出第六步后,陳浩然突然停了下來。

    眾人立即屏氣凝神豎起耳朵。生怕漏下一字半語,便有若恭聆長輩訓(xùn)導(dǎo)。

    陳浩然卻慢騰騰地蹲下了身去,除下腳上的鞋子,皺著眉道:“鞋里有沙子,先倒出來。”

    眾生員愕然。鄭縉心中大定,捋須笑道:“七步成詩是強人所難,狄秀士,你坐下來休息片刻亦是無妨,大家都可以體諒。”

    陳浩然翻眼道:“你以為我想拖延時間么?豈有此理,最后一步我不走了,現(xiàn)在就念。”

    鄭縉給他搶白這一句,大是惱怒,正欲呵斥,又想此時不宜節(jié)外生枝,忍坐道:“那好,你就念吧。”

    陳浩然又一甩衣袖,負手昂起臉來,幾乎把下巴抬到鼻梁上去了,倨傲之態(tài)十足,高聲念道:“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

    這首詩其實后面還有一段,但遠無前段那樣人人耳熟能詳,陳浩然也只記租些,充作一首詩顯擺出來。

    不過。雖然只是半首,眾生員亦是盡皆聳然動容,幾個人當(dāng)即忍不住大聲喝采。許承澣兩眼放光,連聲叫道:“好、好、好,好一句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這是何等的氣勢,何等的意境?足可成為千古絕唱。”

    他激動得不能自抑,又叫道:“這要何等的胸襟才能作出這等絕唱來?狄世兄,我決意尊你為師,請收下我這個弟子吧。”

    陳浩然一嚇,快翹到額頭上的下巴立時掉落下來,抑不迭,嚷道:“不成,不成,我不收徒弟。”

    許承澣失望至極,頹然若喪,喃喃道:“是,像我這種才疏學(xué)淺卻又自命不凡之輩,原也不值一顧,哪有資格追隨于狄世兄?”

    人群中忽然傳來嗚嗚咽咽的抽噎聲,眾人大奇,轉(zhuǎn)頭去瞧,卻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生員在流淚,哽咽道:“世上既有狄世兄這般奇才,又豈有我等庸人容身之地……我這功名之心早該死了,罷、罷、罷,秋試也不消去了,這就回家渡此余生罷。”

    看他老淚縱橫步履蹣跚地離去,眾人面面相覷。陳浩然愕然叫道:“喂,喂,老兄,你別灰心啊!我可不是要故意打擊你……”

    “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

    “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

    灞水城,龐府,后花園。

    龐慧珠握著抄錄而來的兩首詩,又低聲吟詠了一遍,抬眼望向園中碧波微漾的荷池,神色奇異,心情仿似亦隨著那水上青荷,在風(fēng)中不尊伏。

    七步成一詩,且意境如此超凡脫俗,即便放眼大楚,亦是無人可以比肩,卻是出自那個粗鄙不堪的陳浩然,實在讓龐慧珠難以置信,但事實擺在眼前。卻又叫她不得不信。

    “姐,徐公子來了。”

    身后,一個丫環(huán)輕聲提醒。

    龐慧珠一驚,迅速將紙張塞入羅袖中,這才轉(zhuǎn)過身來。

    徐軒瑞臉色不是怎么好看,行到近前。勉強擠出笑道:“慧珠,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這就走吧。新就任的傅仙師今天第一次開壇講道,遲到了可不好。”

    龐慧珠曳道:“今天我有些不舒服,不想去了,你一個人去好了。”

    徐軒瑞登時緊張起來,忙道:“可是昨夜受了涼?我去找個郎中來給你看看。”

    龐慧珠又搖了曳,沒有話。徐軒瑞恍然道:“我倒忘了你家是灞水城最大的藥材商號,這郎中還用得著我去找嗎?”

    龐慧珠瞧了他一眼。心里忽然泛起一個念頭:“他雖是傲氣十足的官宦子弟,但總算還有一些才學(xué),此身托付于他也不算太辱沒我龐慧珠。不過,若是將他跟那陳浩然相比,卻是、卻是……沒想到我負上了背信棄義之名,卻反是拾礫棄玉,可謂是一個莫大的諷刺,上天為何這般捉弄于我龐慧珠?”

    徐軒瑞心思并不算遲鈍。見她神情有異,心里約摸猜到幾分。面色陰沉下來,道:“慧珠,那個姓狄的杏作了兩首詩,這兩天傳到了灞水城來,你可曾見過?”

    龐慧珠并不否認,點點頭道:“七步成詩。這件事轟動了城士林,我自然知道。”

    徐軒瑞咬牙道:“哼,這杏嘩眾取寵,哪有什么真事?便這等詩句,也絕非他這種鄙陋之輩所能為之。以我所想,定是他早叫人作好,適逢其會派上了用場。”

    他得倒也不錯,就憑陳浩然肚子里那點可憐的墨水,別走七步作一首詩,就算讓他走上七千、七萬、七億步,恐怕也憋不出一句詩來。

    只不過,包括龐慧珠在內(nèi),其他任何人都絕不會作如此猜臆。不談其它,有這般絕的風(fēng)流文采之人,想必早已聞名于天下,又豈會屈尊替陳浩然這樣一個人物操刀?

    就連徐軒瑞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只是忍不住發(fā)泄一下妒意而已,又試探道:“慧珠,你可是覺得我比他不上,心中有什么想法?”

    龐慧珠粉臉陡然變色,含怒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已經(jīng)當(dāng)眾表明了心志,今生此身自是非君莫屬,若再有反復(fù),還有何顏面茍活人間?你這樣猜疑于我,又有什么意思?我還不如就此削發(fā)遁世的為好。”

    徐軒瑞連忙賠罪道:“是我失言,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極盡了心賠不是,龐慧珠才釋去怒氣,面上浮現(xiàn)濃濃的憂色,蹙眉道:“那陳浩然雖然粗魯,卻并非無才能,依這樣看來,只怕未嘗不能進士及第,到那時,我又該如何自處?”

    徐軒瑞寬慰道:“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別進士,就算舉人,他也休想得逞。”

    龐慧珠眸底異色一閃而過,她自負才氣遠勝一般須眉,心性之高傲自不必。用見不得人的卑劣手段來算計陳浩然,實在有違她的意,但現(xiàn)在情勢已然騎虎難下,卻也是別無瘍了。

    徐軒瑞望一眼背對著這個方向的丫環(huán),想湊過來稍加親近。龐慧珠沉下臉道:“我這個身子遲早是你的,難道你連兩三年的工夫也等不得?只想著輕薄于我。我們?nèi)缃衩植⑽炊ㄏ拢羰怯胁划?dāng)之舉被他人知曉,你這豈不是逼著我去死?”

    徐軒瑞登時訕訕止步,貌比花嬌的佳人就在眼前,卻只能看不能碰,更吃不進嘴,著實讓他難煎難熬。望著龐慧珠嬌媚的面龐,一陣香馥隨風(fēng)送入鼻中,他癢得便如百貓撓心,忍不住道:“慧珠,我們彼此既然情投意合,日后終歸要結(jié)成夫妻,又何必管別人怎么看?不若,今晚我就來找你……我知道你面子薄,但是我們心一點,不讓別人知悉也就是了。”

    龐慧珠又當(dāng)即變色,憤然道:“徐軒瑞,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她氣得粉面煞白,恨聲道:“我把此生此身寄托在你身上,沒想到,你竟然將我當(dāng)成那種輕浮放蕩,可以任人作踐的水性女子,我,我算是看錯了你……”激動之下再不出話來,淚水滾滾而下。

    徐軒瑞慌了手腳,迭聲道:“慧珠,你聽我,我絕對沒有半分輕賤你的心思,只是我愛慕之意實難自控,才昏了頭出這樣的話來。慧珠,請你原諒我的一片癡心,下次我決計不敢再有半句無狀之言。”

    龐慧珠拭去淚水,冷淡地道:“時辰已經(jīng)不早,你先去崇玄館吧。”

    見她氣色不對,徐軒瑞心想還是等她火氣消了再來賠不是的為好,也不敢多,匆匆離去。

    荷池里,一尾紅鯉躍出水面,濺起一朵的水花,凝視著那徐徐蕩開的漣漪,龐慧珠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悔意。

    悔?自己又能悔些什么?如今自己又有何路可退……龐慧珠呆呆地站立許久,從袖中拿出詩紙,慢慢地,撕得粉碎,灑入池中。

    荷池另一面,一座精巧的琉璃亭中,悄立著一個身穿青色長百褶裙的女子,身材修長,臉上遮著一層薄薄的黑紗,一直垂到頸下,根看不清面目,只能隱約瞧見面紗后的眼瞳微芒。

    龐府之主龐洪肅手站在亭外,竟是異常的恭謹,面帶惶恐道:“龐洪無能,請仙姑寬恕。請念在我這些年盡心盡力的份上,還望仙姑扶助一把,能親自出手解決。”

    這女子微一頷首,道:“這非是你個人之過,亦非你個人之責(zé),我出手原屬應(yīng)當(dāng)。”停了一停,又道:“他叫陳浩然,宗臥牛鎮(zhèn),是不是?”

    龐洪恭敬道:“是,還請仙姑下手時謹慎一點,盡量造成是意外所致,別讓人起疑……”

    這女子冷冷地打斷他:“你在教我怎么做事么?”

    龐洪臉色一白,驚惶躬身道:“龐洪不敢,請仙姑孫。”

    這女子又冷哼了一聲,拂袖道:“你下去罷。”

    “是,是,龐洪告退。”

    龐洪如逢大赦,偷偷伸手揩去額上的冷汗,也不敢就直起身來,彎著腰退出好幾米,才轉(zhuǎn)過身去走遠。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

    這女子亦輕聲念出了這首詩,低低自語:“七步之內(nèi),得成千古絕句,堪稱曠世逸才,只可惜,可惜……”

    其后語音更低,不復(fù)再聞,也不知她后面究竟可惜些什么。

    再悄然佇立片刻,這女子輕掠而起,輕靈若風(fēng)中一片飛葉,似緩實快,倏忽間,身形便隱入花木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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