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然隱約明白過來,不由啼笑皆非地勸解道:“好了,你們不用爭,妖精能不能捉到還不一定,先去瞧瞧再。”
老蒼頭引陳浩然和田處夷剛一進入側院,就不知從哪迎頭砸來幾塊土石,田處夷袍袖一抖,君擊飛開去。老蒼頭見狀,慌忙告罪退出側院。
兩人向房舍行去,房前廊道中忽然沖出一個扎著沖天辮,約莫七八歲的行孩,面白如玉,眸若點漆,容貌異常俊美可愛,卻是滿面怒色,指著他們脆聲喝罵:“你們是不是那個惡毒婦人找來的人?快滾出去,否則我就對你們不客氣了。”
這行孩身上妖氣濃厚,未加絲毫掩飾,叫人一眼就能輕易認出來。陳浩然哈哈笑道:“原來是個娃娃妖怪,脾氣還挺沖的。”
行孩瞪起烏溜溜的大眼珠,氣憤憤地道:“你才是娃娃,你跟那惡婦人是一伙的,一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兄一招,院子里登時刮起一陣急風,飛沙走石劈頭蓋臉打將過來。
“大膽妖孽,朗朗乾坤下還敢如此肆行作禍,咄。”
田處夷冷聲厲喝,掐訣御出飛劍,劍芒過處,將漫空砂石掃蕩得一干二凈,凌厲望行孩斬去。
見飛劍風聲呼嘯來勢迅猛,行孩面露驚慌,不敢硬行擋格,身子微是一晃,整個人忽然鉆入地下,消失無蹤。
陳浩然噫了一聲,大呼奇怪。田處夷收劍,亦皺眉訝道:“這妖孽妖力雖是低微,不足為懼,但是竟會土遁之術,卻不知是何種妖類。”
作為天生的修行體。有少數妖族生來就精通五行遁術,不比人類,必須元神有成后還得借助法寶之力才能潛蹤遁形。
陳浩然有所感應。回身一瞧,只見那行孩無聲無息在一株樹下顯出了身形。口唇快速開合,不知在誦念些什么。陳浩然笑著招手道:“鬼頭,不要胡鬧了,咱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罷。”
田處夷聳眉道:“這妖孽既然禍害世人,又與我等敵對,狄公子何必跟他客氣?盡可誅殺便是。”復御劍飛射而去。
行孩極是精靈乖覺,早已遁入地中,等飛劍斬空后。又從另一處鉆出地面繼續念念有詞。
田處夷兩番攻擊無功,大感顏面無光,悻然哼道:“這妖孽好生狡猾,實在可惡。”
陳浩然正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出手,那行孩忽地將手朝他們一指,陳浩然心中頓時生出警兆,凝神待變。
毫無預兆地,狄田二人腳下地面猝然聳出數十根石刺,頂端利如尖矛,兇狠刺向兩人。
“奶奶的。鬼頭想讓老子斷子絕孫么?”
陳浩然怪叫,急掠上空中躲過穿襠破腹之災。田處夷出其不意,沒能及時避過。被一根石刺刺中左腥,饒是修行者體質極之強橫,亦免不了要皮開肉綻負上輕傷。
“該死的妖孽。”
田處夷怒極,這點輕微傷勢雖然無礙,但被一個旋所創,實是生平奇恥大辱,傳出去只怕難以見人。羞忿之下,力御劍狂掃,劍芒大盛尖嘯刺耳。疾掠如電,將院落完罩住。所有石刺皆被劈得紛折寸斷,塵土飛揚。碎石若勁矢般四下激飛迸濺。
行孩只往地底一鉆,田處夷的飛劍縱使再厲害十倍,亦是莫奈其何。等塵埃散盡,行孩毫發無損地現身,叉起腰得意地喝道:“就憑這點能耐,也敢來這兒出丑?快點滾回去便罷,倘若真惹火了我,定叫你們沒好果子吃。”
“鬼頭好大的口氣,也不怕被風閃了舌頭。”
陳浩然悄無聲息地掩至,一把揪住行孩的沖天辮,將他拎離地面,嘻嘻笑道:“鬼頭,這下看你還怎么遁?”
行孩大驚,驀地張口吐出一細物體,打在陳浩然身上,破體而入。陳浩然但覺腦中一暈,一陣強烈至極的睡意潮水一樣席卷而至,登時精神頓懈,身酥軟乏力,幾乎要就此沉沉睡去。
行孩趁機搖身變成一只形如穿山甲,身覆潔白堅鱗的異獸,股后短尾中彈出一根尖細的長針,有如蝎螫,狠狠扎在陳浩然的手腕上。
陳浩然當即怪叫一聲,吃痛松手,異獸掉落后直接沉入地中不見。
轉眼間的工夫,陳浩然手腕被蟄處就飛快紅腫起來,癢痛難當,急提混元力驅出毒素,痛癢方止。再將體內異物逼出,捉住定神細看,但見好像是一只跳蚤,偏又細軟無骨,嚷道:“這是什么鬼東西?”
田處夷過來一瞧,道:“這種恙貧道認識,是瞌睡蟲。”
陳浩然恍然大悟:“瞌睡蟲?難怪差點弄得老子當成下,厲害厲害。”又糗然道:“奶奶的,兩個大老爺們還斗不過一個鬼頭,簡直把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陳浩然和田處夷的修為均已達到化丹期,而那個旋精最多只在金丹初期,且陳浩然還有著滿身的法寶,卻非但沒能制住對手,反而都受了輕傷,這個臉委實是丟得太大了。
田處夷面沉似水,冷哼道:“房中還有一個妖邪,這次貧道決不留情,定要將之斬為劍下亡魂。”
還未舉步,廊道中忽又行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青婦人,姿容頗為秀美,粉面廄憂色,含淚盈盈拜倒道:“賤妾趙貞,拜見二位仙長。賤妾那孩兒童璣雖然是妖,但從來未曾傷害過無辜世人,賤妾懇請二位仙長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陳浩然凝神察看,發現這婦人身上并無任何妖族氣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柔弱女人。田處夷厲聲道:“你這女子信口雌黃,那妖孽已然禍害了許氏夫婦,還什么從未害人?你為清白人類,卻認妖魔為子縱其為惡,實屬罪孽深重,速速招出那妖孽的下落。或可免你一死。”
聽他一副生殺予奪的口吻,陳浩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中反感大增。尋思這廝跟天澤峰的那個王八蛋賀一承一個德性,不是什么好鳥。
那婦人趙貞長跪不起。悲泣道:“仙長若能放過磯兒,賤妾甘愿一死。”
“貞姨,你快起來,跟這些家伙有什么好講的?”
那行孩童璣在趙貞身邊現出身形,臉因為氣憤漲得通紅,大聲道:“這些家伙跟那個惡婦人都不是好人,我們走,離開這里。”
田處夷料想他會露面。早已有備,戟指喝道:“妖孽休想再逃,咄。”飛劍疾速劈落,森凜劍芒所指,竟是連趙貞都一并籠罩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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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璣原可以輕易遁形避開,但趙貞只怕會當場喪命,哪敢自行遁去?驚怒交迸,尖聲叫道:“無恥賊道。我跟你拼了。”張開雙臂擋到趙貞面前,身體表面瞬間覆滿一層瑩白透明的角質鱗狀物,張嘴吐出一團黑沉沉的物體。倏然散開四飛,只聞“嗡嗡”聲大作,似是成千上萬只蚊蟻在急速飛旋。倏又合成一條黑帶,也不去抵御飛劍防護自身,直望田處夷疾沖而去。
“蓬。”
“當。”
兩聲異響同時響起。
那條飛蟻組成的黑帶如撞在一層無形的堅固屏障上,紛紛揚揚迸出,滿天散飛。而田處夷的飛劍則被陳浩然御出的奔雷刀擋下。
田處夷驚愕道:“狄公子,你這是何故?”
陳浩然眨眨眼道:“當然是救人了,還能有什么?這女人不是妖精。又是我許兄弟他爹的老婆,你要是就這么殺了她。我怎么跟許兄弟交待?”
田處夷醒覺,忙收回飛劍道:“是貧道一時欠缺思量。狄公子勿怪。”心中震駭不已,暗忖陳浩然修為雖與自己相差無幾,卻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兩方的攻擊攔下,這份事可比自己強出太多,無怪能以一已之力將二皇子府中的修行好手連榘和海如天驚走,當真不愧為地行仙的嫡傳弟子。
童磯比田處夷更為驚駭,情知陳浩然真要出手對付自己,自己恐怕更還手之力都欠奉,留下來也只是送死,叫道:“不用你們趕,我離開許家好了,要是你們敢傷害我貞姨,我絕對不會放過許家的人。”又匆匆對趙貞道:“貞姨你別怕,用不了多久我就會來接你走。”完晃身遁離。
陳浩然嚷道:“鬼頭你跑什么?我又不會把你怎么樣,快回來。”
童磯卻是早去得遠了,不復再現身。
“這鬼頭不是兔子精,跑得倒比兔子還快。”
狄攜嘀咕一聲,走到趙貞面前,撓頭道:“這位大姐,你先起來罷,許承翰是我的老弟,我到這來并不是要把那鬼頭抓走,你放心好了。呃,你也是許家的人,到底為了什么鬧意見,你給我聽,大家一起來想個辦法解決就行了,何苦弄得家里雞犬不寧呢。”又回頭裝模作樣征詢道:“田住持,這樣處理你看行不行?”
田處夷的態度更恭謹了許多,很識時務地道:“狄公子可以是貧道的長輩,既然出面,貧道自然唯狄公子馬首是瞻。”開始放下身段著意攀起交情來,只可惜這個時候陳浩然對他的觀感已是非常之惡劣,亡羊補牢未免太晚了一些。
趙貞見陳浩然出手制止雙方的爭斗救下自己,心中先存下了幾分感激和信任,又磕了一個頭,才起身道:“賤妾謝過公子救命之恩,還請公子為賤妾主持公道,洗刷賤妾和磯兒的不白之冤。”
其后陳浩然了解到,原來趙貞嫁入許家好些年沒有生養,前段日子遇見一個流浪兒,見他可憐,便將他收在膝下撫育,也求老來有個依靠。而許母原就嫉妒許父偏愛妾,于是借機生非,道趙貞是處心積慮謀奪許家家產,整日尋隙對趙貞非打即罵。趙貞只求能讓自己容留義子,忍氣吞聲逆來順受,不妨那流浪兒童磯是個妖族,見義母被折磨得太甚,一氣之下便對許氏夫婦下了恙蟲。導致發生這陳端。
回到客廳,許母一見到趙貞就雙眼冒火,恨聲唾罵道:“你這個騷狐媚。竟然喪眷良把妖魔帶回家中,意欲害我母子性命獨占家產。這等狠毒心腸天理難容。翰兒,還不快請你學長滅了這個禍害。”
趙貞駭得又趕緊跪倒,磕首泣道:“神靈在上,賤妾若有半分不良之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許父雖受應聲蟲之苦,卻還是舍不得自己的老婆,見狀大是心疼,忙上前扶起。輕撫肩背以示安慰。
許承翰左右為難,躊躇道:“娘,姨娘向來心地善良寬厚待人,以孩兒所見,斷不會行此歹毒之事,一切都是那妖孩童磯引起,娘大可不必對姨娘如此偏激。”
許母氣道:“我一心為你著想,你反倒偏幫起騷狐媚來了,真是豈有此理,我看你也中了邪。是被那妖怪下了糊涂蟲在身上。”
許承翰大不以為然,但也不便頂撞母親,只有唯唯諾諾稱是。許母數落他幾句。又自開始痛罵趙貞。
陳浩然心下不耐,板起臉喝道:“行了,你們的家事回頭自己解決,關起門怎么吵都成,再在這兒鬧我可走人了。”
許母嚇得連忙收聲噤口。
清楚了個中情由,陳浩然尋思那妖孩童磯并沒有下毒手要許氏夫婦的命,行為更形同惡作劇一般無傷大雅,用不著為此大動干戈,便道:“我來想辦法解除你們中的恙。那個鬼頭就不追究他什么了,以后該怎么過日子還怎么過日子。成不成?”
許父自表贊同,許母盡管心有不甘。也不敢提出異議。
趙貞怯生生道:“賤妾之言磯兒向來聽從,等他回來,賤妾叫他為老爺夫人化解可好?”
許父點頭應允,許母卻等不及,只道趙貞假惺惺示好,央求陳浩然先替她驅恙。
狄攜試探著往許母體內輸入一絲混元力后,發覺腹腔中有一細異物。那異物極之敏感,覺察到有外力侵入載體接近,便即一邊逃竄,一邊分泌出未知毒素。許母只覺腹中有如千百把刀子在用力攢戳,當即痛得慘叫起來,額上汗珠滾滾而下,陳浩然急忙撤回混元力,許母所受的劇烈苦楚這才逐漸緩解,白白自討了一番苦頭吃。
陳浩然抓耳撓腮束手無策,心道只有看毒妞兒有沒有法子了,道:“你們先忍耐一天,等明天我再找人來。”
許父許母拜謝,讓老蒼頭奉上金銀酬謝狄田二人。陳浩然自是拒絕,田處夷當然更無顏笑納,堅決推拒。許父許母心中大是忐忑,暗想他人都道這位仙師極重身價,定是嫌酬金太少,趕緊惶恐致歉,又叫老蒼頭再多取一倍金銀出來。
有陳浩然在這里,就算再多上十倍,田處夷亦不便收取,堅辭而去,連茶水都未在許家喝上一口,讓許父許母感激不盡,又暗想流言蜚語竟將仙師這位品德高尚的君子成是貪利逐利之徒,實在誤人非淺。
這日晚間,陳浩然在鎮外緒林中見到夏青顏,向她了許家之事,夏青顏頗感驚異,道:“那妖孩會使恙又天生擅長土類術法,而且尾螫之毒如此厲害,連你也禁受不住,定是妖族中的金甲犴無疑。”
陳浩然疑惑道:“金甲犴?不對罷,我明明見到他體鱗甲是白色的,叫銀甲犴還差不多。”
夏青顏解釋道:“這個妖族尚是幼年期,要等他凝結出內丹后,身上鱗甲才會慢慢變為金色,妖力高,顏色也就濃。”
陳浩然咂舌道:“那鬼頭還沒結成內丹,竟然就這般難纏了,以后還了得,老子豈不是見了他就得跑路?”
夏青顏道:“金甲犴極為罕見,可以是陸上妖族中天生的霸主,氣候大成后,論綜合實力,比水妖之王龍更要強上一籌。金甲犴的體異常強橫,只要結出了內丹,便是金剛之體,不畏尋常水火金刃,今天你可沒這么輕松把他趕跑了。”
陳浩然又長了一番見識,嘖嘖稱奇不已。
夏青顏續道:“普通人體質太弱,中恙后用外力極難驅除不,一不心便會傷其身體,只有服藥才穩妥。”
恙也屬于毒物,夏青顏是使毒下藥的大行家。而跟屁蟲與應聲蟲并非厲害恙蟲,雖然尋常修行者遇上了難以對付,于她而言卻是不在話下。拿出一個玉瓶傾了兩顆丹丸出來。道:“其實用雷丸就能驅出那兩只恙蟲,不過雷丸這種低劣藥丸我身上沒有。臨時配制又比較麻煩,你就將這兩顆百消丹拿去給他們服用吧,今后也可保百毒不侵。”
陳浩然接過,又嘻嘻笑道:“百毒不侵么?聽起來還不錯,再給我一粒罷,我拿回家給老媽吃,有備無患也好。”
夏青顏依言多給了他一顆,想了想。又取出一個玉瓶道:“修行者等閑難以中毒,中毒后百消丹并無大用,這里面有一顆梵極丹,若非世上罕有的少數幾種奇毒,服后通通可以化解,你也拿去放在身邊有備無患罷。”
“有這么厲害?你沒吹牛吧?”
陳浩然也不客氣,收下后眨眨眼道:“我記得你過你有什么‘空余恨’和‘夢縈魂牽’之類的絕世劇毒,我要是萬一不心中了,這梵極丹能不能解?”
夏青顏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要不要試試?”
陳浩然馬上打哈哈:“而已。何必當真呢?我們之間情比金堅,我還能不信你的話么?呃,君子和淑女都只動口。不動手,更不能放毒……”
第二天,陳浩然一早到許家,將百消丹分別給許父許母服下,不消片刻,兩人便開始大吐特吐,將腹中食物嘔得一干二凈,幾乎連膽汁苦水都吐了出來。折騰好一番之后,許父話恢復了正常。許母亦能自如行動,再無異樣。可見應聲蟲與跟屁蟲均已被消滅排出。
許父許母得脫恙害,如釋重負萬分欣喜。沒口子地連表謝意,又再次奉上金貲,懇請陳浩然收下。
陳浩然不勝其煩,索性道:“我看在許老弟的面子才管這檔子事,這兩粒丹藥能讓人百病無憂百毒不侵,拿去隨便能換個幾千兩金子,你用這點錢來謝我有什么用?”
聽這兩顆的丹丸竟然價值數千金,就算把部家當賣了也抵不上,許父許母不禁驚得目瞪口呆,相覷無言,自覺自慚地不再提酬謝之事。
許承翰亦是吃驚非淺,心中感動不已,暗忖大恩不言謝,陳浩然今后若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定當萬死不辭,以報學長待已的這番深情厚誼。
一旁的趙貞忽地又下跪泣道:“賤妾那孩兒任性妄為,害老爺夫人受苦不提,更累得公子浪費兩粒仙丹,賤妾自知罪孽深重,請公子念在磯兒年幼無知,饒過他這一回,賤妾情愿以身代死。”
那旋怪行事就跟頑童胡鬧一樣,無知倒是真的,年幼卻大大的不見得,鬼才知道一個妖怪究竟已經在世上活了多久。陳浩然嘀咕,虛手將趙貞托起,道:“孩子嘛,我當然不會跟他一般見識,你放心好了。”
許府之外突然有人放聲厲喝:“果然不出我所料,大膽妖孽還敢來此作倀,我今次定要決不輕饒。咄,看劍。”卻是田處夷在厲叱。
童磯叫道:“臭道士,我來接我義母,不關你事,識時務的快滾蛋,要不然叫你好看。”
同時亦有人大聲冷笑:“這道人好大的口氣,我管中戈倒要看看這廝的事是否也一張嘴般強硬。”
隨即便聽得外面響起密如驟雨的鏗鏘交鳴聲,稍頃即歇,田處夷復又驚怒地喝道:“好個妖孽,竟還找來了幫手,難怪如此有恃無恐……這旋傷害普通人類,我自為民除害,你等插手相幫,就不怕我人族修行者群起而攻之么?”恫嚇之意一聽便知,顯然與對方交手時沒能占到便宜,可能還吃了點虧。
那自稱管中戈的又即冷哼道:“為民除害?得倒是義正詞嚴,我這位童磯兄弟只因義母遭人迫害,這才略施薄懲,也并未傷人性命,這害名又從何而來?”
田處夷一時無言以對。
陳浩然已飛身出房,一眼便看見田處夷站在許府大門前與三個妖族中人對峙。
那三個妖族其中之一自然是童磯,他身邊立著一個面皮焦黃的瘦漢子,唇上兩撇胡須亦枯黃翔,雙頰深深陷下,像是極度的營養不良。另一人則又高又瘦。面容及體表呈現出一種顯得堅硬而冷酷的暗青色,氣勢凜冽迫人至極,就如一柄裂鞘而出鋒芒畢露的利刃。
童磯又叫道:“別跟這牛鼻子羅嗦。先沖進去把我義母救出來再,牛鼻子再敢阻攔就宰了他。”
那瘦漢子聞言。身子倏然往前急掠,也不從空中飛入許府,直接便從一旁用穿墻術鉆進了前院。田處夷欲待攔截,但身前高瘦男子眼神森芒大盛,盯得他有如芒刺在背,登時不敢稍有異動。
瘦漢子入院后正要直奔房舍,眼前忽然降下一人,不禁心下一驚。迅即站定身形凝神迎敵。
陳浩然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喂,伙計,不用弄得這么緊張嘛。”
瘦漢子絲毫沒有放松,審視他警惕道:“你是何人?”
陳浩然很神氣地挺起胸膛,翹起大拇指朝鼻梁一頂,道:“我么?就是人稱萬人迷,風流倜儻文武雙的糊涂大圣陳浩然是也。”
這漢子的敵意竟是消除了些許,道:“你就是糊涂大圣陳浩然?”
“你認識我?”
陳浩然插科打渾只是想緩解緊張氣氛,不想真的奏了效,登時一奇。
這漢子曳道:“并不認識。不過你的名頭倒是早就聽聞過。”又道:“糊涂大圣,我們也間接打過一次交道,據我所知。你為人處事頗為公允,對我妖族也似乎與世間那些無知和自大之輩不同,并無多少成見,為何今日卻來與我們作對為敵?”
陳浩然搔頭道:“我什么時候過要跟你們過不去么?”
話間,田處夷與童磯及那高瘦男子亦進入院中,見到陳浩然,童磯變色嚷道:“這家伙好生厲害,大家當心點。”
高瘦男子搶前一步,喝道:“我來對付他。耿菽纏租道人,童磯去找你義母。”便待出手。
“且慢。”
卻是那瘦漢子耿菽喝阻道:“管兄。童賢弟,暫緩動手。這位是糊涂大圣陳浩然。我當初與其兄有過一點過節,他并未偏袒其兄尋我興師問罪,而是公平處理并令其兄向我道歉,可見狄大圣并非不分青紅皂白之人,也許我們可以免去無謂爭執,心平氣和磋商此事。”
陳浩然憶起一事,恍然道:“你是以前施法霉變狄記茶鋪茶葉的那個妖族?”
耿菽道:“正是。”
那高瘦男子管中戈收起勢子,敵意稍去,揚眉道:“人類一貫虛偽狡詐,修行者更是不可加以輕信,不過耿兄既如此,那也不妨先談談,且瞧他怎生處置。”
太沌神洲上豐腴富足之地人煙稠密,妖族向來不多見,此刻一下就出現三個,田處夷詫異之余也頗感心驚,聽得管中戈之言,當即哼道:“妖族向來邪惡殘暴,目無絲毫禮法綱紀,狄公子何必跟他們多?我們合力一并驅逐便是。”
童磯怒道:“臭道士,你來試試看?”
那管中戈更不多,雙眉一挑,探手召出一柄非鉤非鐮的古怪兵器,橫刃厲喝:“那便以武力見個高下真章罷。”
田處夷神情一緊,急忙御起飛劍,怒目道:“妖邪還敢偷襲不成?”當下便要各自出手攻敵。
“停。”
陳浩然大喝一聲,阻住蓄勢待發的兩人,伸手一指院外,喝道:“想解決問題,就在這里好好商量,想打架的,就去外面打,別在這礙事。”
管中戈斜眼睨過來,冷笑道:“你以為自己是誰?竟然對我管中戈指手劃腳,真是可笑至極。”
陳浩然瞪眼嚷道:“敢瞧不起老子……你奶奶的,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了,當真以為老子是面團脾氣么?告訴你,要不是瞧在素兒那笨妖的情面上,老子不管你是什么妖怪,早就一頓拳腳扁成豬頭怪了。”
管中戈面上青氣大盛,濃烈的煞氣透體沖出,怒極而笑道:“好,我就在此候著,你不妨上來……噫,你剛才是瞧在誰的情面上?”
童磯也忽然叫了起來:“姓狄的家伙。你認識我素兒姐姐嗎?”
耿菽亦驚訝地問道:“糊涂大圣,你莫非與蘇素兒蘇是舊識。”
陳浩然無比愕然,急問道:“你們都認識素兒么?”
童磯搶著道:“當然了。要不是找素兒姐姐,我在山中修煉得好好的。怎么會來這么多人的臭地方?”
耿菽亦道:“不錯,我上次來臥牛鎮也是想找蘇素兒,不料卻與令兄發生的沖突。”
童磯又嚷道:“喂,我素兒姐姐哪去了,你快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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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繁華之地的妖族就極少。彼此之間都互通往來引為援助,因為蘇素兒與童磯等三妖許久未曾聯系,三妖均頗為擔心,曾先后來臥牛鎮探查尋訪,但始終沒能找到端倪,竟是完失去了蘇素兒的音訊。
而童磯跟蘇素兒以姐弟相稱,特別交好,尋覓未果后不愿就此離開,一直逗留在臥牛鎮,想查出蘇素兒失蹤的原因。期間遇上趙貞。后者以為童磯是流落街頭無依無靠的孤兒,憐其孤苦帶回家中撫養,卻因此引發出了許家的事端。之后童磯見自己敵不過陳浩然田處夷二人。便急急請來了管中戈與耿菽助力。
既然中間有蘇素兒這一層關系在,雙方劍拔弩張的局面自是緩解了下來。陳浩然忽然間見到這么多狐貍精老婆的妖族故友,回想起伊人的音容笑顏,心中陡地一陣酸痛,無精打采道:“素兒的事還是呆會再,先商量下眼前的事罷。”
童磯還是頭幼的金甲犴,幻化出來的外形是孩童模樣,靈智心性亦相當幼稚急躁,上前不耐道:“我義母自然是要讓我帶走。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快素兒姐姐的下落。”
陳浩然心情正不爽,瞪眼喝道:“人是你想帶走就可以帶走的嗎?先不她愿不愿意離開許家。你又能帶她去什么地方,難不成跟你去住山洞睡草窩生吃野獸?”
童磯不服氣道:“虧你還是修行者。沒有一點見識,誰我們妖族只能住山洞睡草窩吃生肉的?告訴你,人我非帶走不可……”
陳浩然霍地在他腦袋上敲了一個暴栗,喝道:“鬼頭你還羅嗦,我就揍得你滿頭開花,先進去,問問你義母自己的意見。”
童磯冷不防被敲了一記,當即蹦將起來,張牙舞爪暴跳如雷,怒吼道:“你這個該死的混蛋,我要活撕了你。”憤怒下面色迅即變白,飛快覆上一層銀色堅鱗,原極俊美可愛的面容立變獰然。
大家都吃了一驚,管中戈和耿菽均知童磯沖動易怒,惹翻了他免不了會有一場惡斗,當下各自提高警惕,凝勢待變。
陳浩然亦怒道:“奶奶的鬼頭,素兒是我老婆,你叫她姐姐,我就是你姐夫,你還敢以犯上向我遞爪子不成?”
童磯一呆,洶洶氣焰突消,回復常態,嘟噥道:“你又不早,我怎么知道你是我姐夫?”忽又懷疑道:“你不是騙我的吧?就憑你這個樣子,我素兒姐姐怎么會看得上你?”
陳浩然大怒,又重重在他頭上敲了一暴栗:“我的樣子怎么了?論英武威猛瀟灑倜儻,鬼頭你連我的萬分之一都趕不上,這樣的堂堂偉男子,你姐姐看不上我還能看得上誰?”
童磯捧著頭哇哇怪叫:“你干嘛又打我?我只是實話而已。”
他頭腦亦相當單純天真,雖是滿臉的委屈不忿,卻沒有發怒翻臉相向的跡象,顯然并不是當真懷疑陳浩然的話。管中戈與耿菽卻是相視一眼,均想,人類奸詐不可輕信,且瞧瞧他有什么企圖,以后再質疑戳破不遲。
田處夷萬分驚訝道:“狄公子,你怎可與妖族中人雙修?”
陳浩然翻眼道:“與妖精雙修怎么了,難道天上的神仙下了禁令不允許么?還是要先打個報告向什么人申請批準?”
田處夷被搶白得一窒,忙賠笑道:“哪有此事?貧道一時失言,狄公子勿怪。”心中卻想陳浩然定是受了妖女蠱惑,自己在他眼中是位卑言輕的后輩,勸之枉然,日后須請門中長輩來加以勸導才是。免得其踏上邪途,身敗名裂還罷了,不定一身苦修之功亦會因此盡毀。
大家一同進入許宅。陳浩然也無半句廢話,直接問趙貞:“你是愿意跟鬼頭走還是愿意留在許家?”
許父吃驚道:“狄公子這是何意?趙貞是我許家之人。怎能……”
陳浩然不客氣地打斷他道:“她嫁給了你是沒錯,不過你卻任由她受你大老婆欺負打罵,沒有舊夫的責任保護,她自然有權力瘍留或走。”
眾人對這番話都大大的不以為然,這個時代女性地位極其低下,出嫁之后便是夫家附庸,特別是侍妾,可以是毫無地位。生殺均由丈夫主宰,命運哪由得自己作主?不過管中戈等妖族并無這般思想,而余人又不敢駁斥陳浩然,唯有將異議埋在肚里。
趙貞比許父更為吃驚,驚嚇道:“妾身屬許家,狄公子為何要讓妾身離開,這、這豈不是要逼迫妾身去死嗎?”語畢,淚珠已是滾滾而下,泣不成聲道:“磯兒,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許家。人妖有別,我們能有這一段母子情分已是有緣,現在緣分已盡。以后你不要再記掛我,回到你自己的同族當中去吧。”
哪有逼人去死這么嚴重?陳浩然嘀咕,見趙貞嚇得厲害,攤手道:“鬼頭,你看見了,這是你義母自己的瘍,沒有誰強迫她。”
童磯有些失落,還有些懊喪,總算明白到一個事實。趙貞不可能脫離人類的社會生活,而跟妖族終生為伍。聽得趙貞話中之意分明是叫自己日后不要再來找她,不由又有些傷心難過。抽了抽鼻子道:“貞姨,我知道了,以后你自己多保重。”
他又鼓起眼對許父許母道:“要是你們還敢欺負貞姨,我一定……噫,你們的恙已經解了,是誰解的?”
陳浩然大言不慚道:“當然是你姐夫我了,否則還有誰有這個能耐?”
修行者精于毒者極少,三妖心中驚疑,沒想到他還有這般事。管中戈眼神閃動,道:“童賢弟,你與令義母緣盡,我們這便走罷……糊涂大圣,此間事已了,就請移步話。”
陳浩然心知他是想私下詢問素兒的消息,便從許家告辭出來,到了僻靜地方,直言告知素兒的死訊。但他瞞去了大部分細節,未提及天工老祖,亦并沒具體指出仇家是誰,只道害死素兒的人是某個修行大派修為已至元神期的高手。
童磯雙眼陡然變得血一般紅,俊臉扭曲,身涌出與外表極不相符的濃濃殺氣,厲聲叫道:“是誰?你快,我一定要將他打下九幽煉獄,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管中戈與耿菽聽后雖亦極其憤怒,但均擰眉默然。盡管妖族都有著自身的特異領或命法寶,不弱于人類修行者精心煉制出來的秘寶法器,但元神期與金丹期已然不在一個級別,絕難與之相抗衡,何況對方還有非常強大的后盾,要想為蘇素兒復仇,可謂千難萬難,決不是憑血氣之勇便能達到目的。而且,這僅是陳浩然的一面之詞,很難保證他不是以此來利用自己這些妖族對付他人,須得多加心謹慎,以免中了圈套。
陳浩然哼道:“鬼頭,你現在連我也打不過,憑什么去報仇?那個王八蛋的身份我還不能告訴你,要不然你犯傻找上門去,白白丟命不,還會壞事,必須等到條件時機成熟的時候。”
童磯怒道:“丟命怎么了?我可不怕,素兒姐姐怎么會看上你這個膽的家伙?你快告訴我,我自己去,不用你這個懦夫。”
若別人這么,陳浩然早跟他翻了臉,但想起自己初聞噩耗時的悲憤沖動,卻罕見地沒有發脾氣,皺眉道:“鬼頭,我問你,是報仇重要,還是把素兒的命救回來重要?”
童磯一呆,激動怒憤立去,滿懷希望道:“素兒姐姐還有救?”
陳浩然點頭道:“素兒立下混沌魂咒,命魂印跟我一靈相牽,就算在九幽冥界,也能尋回她的三魂七魄。只要有地行仙的神通,就可以將她復生,這才是眼下的頭等大事,復仇的事慢慢來也不遲。”
混沌魂咒?管中戈和耿菽對視一眼,都看見對方臉上的震訝,對陳浩然的猜忌登時消去大半。耿菽道:“大圣,蘇素兒遇不測之禍,我等身為妖族,自當同仇敵愾為她尋求公道,大圣需要我們做些什么,直便是。”
陳浩然喜道:“正是要你們幫忙,只要先找到幾樣東西煉制出丹藥,就有把握救素兒了。”當下就將斷情露、黑心草、離火冰蘿、赤魂蛟珠、洞幽胭脂璃五種天材地寶的名稱了出來。
如果懷有不可告人的意圖,斷不會不加掩飾地直接提出要求,陳浩然毫不拐彎抹角的坦率又打消了耿菽管中戈心中的不少顧慮,管中戈道:“這些珍奇我們雖是聽過,但是也不知道何處才有,這就去多方留意探訪,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
妖族的行事作風比人類要務實得多,定后三妖便待離去,陳浩然叫住他們,把聚靈陣傳授給他們。妖族的修煉方式雖與修行者有異,但萬源歸一,不外是吸收天地靈氣,然后轉化為已所用,且妖族向來是憑能修行,聚靈陣對他們的幫助比人類修行者更要強上許多。管中戈和耿菽又驚又喜,對陳浩然的疑慮數消除,再三誠摯拜謝。
童磯開心得歡天喜地,不愿回去自己的修煉之所,死皮賴臉要跟著他這個姐夫,糾纏了好久,最后考慮到尋覓煉丹材料是當前急務,這才怏怏不樂地離去。
許家的家事陳浩然自是不會再去管,有感于世人對妖族視若惡魔避之不及的態度,陳浩然大大的不爽。依照他的觀念,妖族其實就是非常特殊的人種,跟人類雖有差異卻無沖突,彼此之間完可以和平共處,犯不著形同水火互不相容。
改變人妖互相仇視的誤會如何著手呢?陳浩然絞駒汁,終于想出一個主意,當即去茶樓找到陸有德,叫他回家聽自己講故事。(未完待續)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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