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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下凡傳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打雷劈

作者/才龍蟲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八月,桂花臨近。

    根據(jù)慣例,開考之前都須請仙師開壇施法,祭祀神明祈福禳災(zāi)鎮(zhèn)魔壓邪,這日一早,臥牛鎮(zhèn)的縣令和官學(xué)的學(xué)政甄胤便來到崇玄觀恭請?zhí)锾幰摹?br />
    這一套儀式排場雖然僅是討個吉利,未必真有什么邪魔可供驅(qū)祛,但在臥牛鎮(zhèn)這個縣城,終究也算是一場頗上檔次的盛事。而且仙師到時會大灑消災(zāi)解難的符水,所以觀者極眾,幾乎是舉城出動參與。半夜時分,就有人拖家挈口守候在官學(xué)大門外,以求能占據(jù)到一個接近仙師的好位置。

    當(dāng)然,這只是指普通百姓,至于有點錢財權(quán)勢的富貴人家,自然不會如此自賤身份,早早便暗地通過各種關(guān)系,再捐納出一筆不菲的銀錢,為自家謀得一席之位。

    正因為有著這種因素的存在,順理成章地,法事上的座次排名就等同了臥牛鎮(zhèn)各大戶人家在城中社會地位的排名,為了讓自家的位次排前那么一些,背后也不知生出了多少是非,其中勾心斗角各施其能的種種勾當(dāng)也就不用多提了。

    性情一向溫和的狄母在家中發(fā)起了脾氣,將狄子仲罵得狗血淋頭,往年官學(xué)舉辦的法事,狄母均每次不漏,而今年陳浩然身為秋試的一員,狄子仲竟然忘記了預(yù)訂狄家的座席,這才引得狄母大發(fā)雷霆。

    事實上,狄子仲也并未是然忘了這件事,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心疼銀子的緣故,反正狄家無論如何在臥牛鎮(zhèn)也排不上有頭有臉的大戶,連個出風(fēng)頭的機會都沒有,犯得著出這筆冤枉錢么?況且。如今的狄家并不招人待見,狄子仲更是臭名在外,實在不愿去大眾廣庭下給人戳脊梁骨。

    狄母雖是罵得厲害。狄子仲卻不再如往日那般敬畏,反倒怪氣地頂撞道:“母親以前都是為弟去祈福。什么時候又把我放在心上過?再現(xiàn)在家產(chǎn)已經(jīng)分了,即便母親要去,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費用也該大家分?jǐn)偛艑Γ瑸槭裁从惨湓谖疑砩希康艽藭r正在官學(xué),你去找他替你安置就是了。”

    狄母氣怒交迸,怒斥道:“你、你這個逆子,你弟不跟你計較。把大半家業(yè)送與你,你竟有臉出這種話,你還算是個人嗎?”

    狄子仲矢口否認(rèn)道:“這話可就不對了,我跟弟分家的財產(chǎn)賬目可是明明白白的,所有產(chǎn)業(yè)大家一人一半,我何時爭過他一枚銅錢的光?”

    狄母怒極,端起桌上茶杯就待擲打這個不肖子,狄子仲見勢不對,趕忙溜了出去。

    獨坐房中垂淚好一刻,狄母方才收拾起悲哀。出門吩咐下人套上馬車,帶上丫環(huán)準(zhǔn)備前往官學(xué)。正待出發(fā),聞知消息的何朝蘭趕了來。道侍奉婆婆是自己的分,主動陪她前去祈福,讓狄母心中多少安慰舒暢了些許。

    何朝蘭其實卻是在家中閑得慌,更兼狄子仲與新納的妾劉氏日日在她眼前卿卿我我,無可奈何之余心中氣苦得緊,只愿避開圖個眼不見心為凈。亦隱隱想虔心祭拜神靈,讓狄子仲能夠回心轉(zhuǎn)意,兩人重續(xù)往昔恩愛。

    一路上人群擁擠不堪,熱鬧得仿佛城的人都在趕往官學(xué)。短短的路途耗去了大半個時辰,到達時法事儀式已然即將。縣衙派出大批官差捕快在官學(xué)外維持秩序,陸續(xù)放行一些民眾入內(nèi)。至于花去大筆銀子的頭面人家。自是早已坐在院內(nèi)搭好的涼棚下品嘗茶水點心,悠閑地等待法事開場。

    狄母并未預(yù)先訂位,而允許免費進入的又只能是排在前面的少數(shù)人,按照規(guī)矩已經(jīng)無法進去,被官差攔在了外面。好在狄母對于人情世故還是明白透徹,叫跟來的下人暗地底遞了塊銀錠給領(lǐng)隊的官差,也就何朝蘭與丫環(huán)順順當(dāng)當(dāng)踏進了官學(xué)的大門。

    祈福禳災(zāi)的高臺祭壇便設(shè)立在官學(xué)大庭院的中心處,四周所搭的竹木棚子足有好幾十個,放眼望去,凡是自認(rèn)為在臥牛鎮(zhèn)有點地位的人物,基上都家老少到齊了。

    平時要聚集這么多頭面人物自是難得至極,是以勢不可免地,這種場合也就成了士族富豪炫耀身家實力爭光奪彩的大好時機,老爺均是錦服玉帶,盡皆佩金掛銀,似乎把壓箱底的家當(dāng)都穿戴到了身上,四下里光芒閃爍耀眼欲花。

    作為盛事,自然得有盛事的樣子體統(tǒng),不能馬虎,所以,在仙師施法儀式的前后,均有戲班子演唱戲曲以供大家。

    狄母入院時,前面應(yīng)景的驅(qū)邪短戲正當(dāng)開場,“鐺鐺”幾聲鳴鑼后,幾個扮成邪魔鬼怪的戲子翻著筋斗躍上高臺,了表演。

    畢竟上了點年紀(jì),站在擁塞的人群中瞧了一會戲后,狄母覺得腿腳發(fā)酸身體有些不適,忖念別累著了,須得找個座兒歇歇才好,便四處張望涼棚,希望能尋個熟悉的人家去搭個座。

    可巧,左近就是相熟的孫員外一家大,年節(jié)時,孫員外不但讓管家到狄家拜見過狄母,后來孫還親來問候,兩人以老姐妹相稱,彼此關(guān)系算得上相當(dāng)親近。

    狄母正想吩咐身邊的丫環(huán)先去知會一聲,恰好孫望向這方,看見狄母時神色微是一愕,馬上就扭過了頭去,眼里仿似根沒瞧見狄母這個大活人。

    狄母臉上浮出的笑容登時凝固,心里不出是什么滋味,半響嘆了一口氣,轉(zhuǎn)頭望右邊涼棚下找尋,又發(fā)現(xiàn)了與狄家同住一條街面,以往交往也算頗為密切的一家李姓富戶,便遣丫環(huán)過去問好。

    丫環(huán)很快折身回來,道:“李老爺,老愿意屈尊相就,他是求之不得,只不過地方實在太少,家眷又過多。怕擠著了老擔(dān)待不起,所以不敢相請老就座。”

    狄母怔忡無言,來時的興致和心思悉數(shù)冷了。見婆婆面色難看。何朝蘭回想起曾經(jīng)的風(fēng)光和如今的凄涼,感同身受。亦滿心不是滋味,放下過往芥蒂,開解道:“媽,世情原就是避涼附炎,因為叔叔與龐家和刺史家的事,別人躲著咱們也屬人之常情,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您用不著太往心里去。”

    狄母點點頭。又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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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臺上,扮演魔怪和的一眾戲子激烈地打鬧了一番后,前戲終于演完。一聲清脆的鼎鳴響起,七八名手捧各色祭祀用品,簇?fù)碇牍诓⿴袂榍f重的田處夷從官學(xué)正廳中魚貫而出,臥牛鎮(zhèn)的縣令與學(xué)政甄胤緊跟其后,再后面。則是臥牛鎮(zhèn)參加今秋科考的體生員。

    狄母瞇眼瞧去,突然一掃愁緒,眉開眼笑道:“朝蘭你快看。石走在所有秀才們的前面,這可是了不得的榮光啊,要是老爺能看見他這么風(fēng)光,不知道會樂成什么樣子。”

    通常大家公認(rèn)才學(xué)出類拔萃的學(xué)子,才能作為應(yīng)試士子的領(lǐng)行者,的確風(fēng)光,何朝蘭笑道:“是啊,叔叔的才華自然是沒的,七步成詩。名氣只怕連京城的王公貴族都聽了……”心中卻在忖度,狄家為龐家的婚約與刺史的結(jié)怨成仇。這個叔子才學(xué)再好只怕也是枉然。正想間,忽覺身后有人貼近。摸到自己臀部上肆無忌憚地用力搓*揉,不禁驚得粉臉變色,急忙盡力避讓開去。

    何朝蘭轉(zhuǎn)頭一望,卻見身后站著一個二十來歲身著錦衣,滿臉色迷迷的麻臉男子,情知必是受其侮辱侵犯無疑,心中又羞又憤,偏偏又無法聲張,強忍恥辱慌張靠近狄母身旁。

    狄母察覺有異,一望之下,只見那麻臉男子的一只手剛自何朝蘭身后抽離,如何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氣得渾身發(fā)抖,但亦跟何朝蘭一般顧及到自身名譽,哪能訴諸于口?唯有忍氣吞聲,顫聲含恨道:“走,走。”便待匆匆離去,只是人群太過擁擠,一時間欲行不能。

    那麻臉男子竟是色膽包天,又湊了上來,低聲調(diào)笑道:“想不到城中還有這等如花似玉的美貌佳人,不知是哪一家的?”一邊出言調(diào)戲,一邊再度將手摸上了何朝蘭的腰肢。

    何朝蘭避無可避,八月天氣尚熱,衣衫輕薄,只覺一只手順腰直上,眼見就要探到胸前,羞辱驚惶下忍不住尖叫了一聲。麻臉男子沒想到她竟會當(dāng)眾叫出聲來,立時一嚇縮手。

    人群雖多,但此際均在觀望仙師登壇,偌大的官學(xué)庭院非常安靜,何朝蘭突如其來的這一聲驚叫,顯得分外的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這邊。

    眾目睽睽下,發(fā)出這聲驚叫之后,何朝蘭面色陡然變得煞白。狄母眼前頓時一黑,心里連連叫苦,暗自怨恨何朝蘭不迭。這個的餓死事,失節(jié)事大,何朝蘭遭受猥褻后不被他人知曉也還罷了,但當(dāng)此情形,無論如何也無法加以掩飾,不光何朝蘭今后難以抬頭見人,連狄家恐怕也名譽掃地了。

    那麻臉男子一驚后,迅速鎮(zhèn)定下來,若無其事地行向祭臺前方的一個涼棚,似是剛才沒有發(fā)生任何事情,與已絲毫無干。

    “淫賊,你給我站住。”

    何朝蘭凄聲厲叫。

    那麻臉男子神色一變,裝腔作勢怒道:“這位,在下與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為什么這樣辱罵污蔑我?”

    何朝蘭臉色慘白,她剛才受辱之事瞞不過在場民眾眼目,這個麻臉男子認(rèn)罪后她身為受害者,還可以勉強保住清白名聲,但麻臉男子卻反咬一口,不啻是將她生生**上絕路。沖出人群跑到田處夷跟前,“撲嗵”跪地拜倒,凄聲哭訴道:“民婦今日前來瞻拜仙師施法禳災(zāi),卻不防受賊子欺侮,懇請仙師為民婦伸冤作主,嚴(yán)懲無恥淫徒。”

    田處夷眉頭皺起,不悅地回視后方的縣令道:“林,莊嚴(yán)場所竟有這等鄙賤惡徒行此不法之舉。使我道門清名蒙塵,實是可惱可恨。只不過,這是林治內(nèi)之事。貧道不便插手過問,就由你來處理吧。”

    那林縣令神情頗是怪異。告罪道:“仙師,縣治下不嚴(yán)安置不周,導(dǎo)致出現(xiàn)這般有傷風(fēng)化之事,縣不勝惶恐,請仙師恕罪。只是,過中實情究竟如何尚需調(diào)查取證,不能僅憑這民女一面之詞便草率定人罪名,須待縣先行審詢一番才為妥當(dāng)。仙師以為如何?”

    何朝蘭被辱一事顯而易見,否則怎么會冒著身敗名裂的后果當(dāng)眾告狀?田處夷眉頭又是一皺,訝異地掃了這林縣令一眼,微是沉吟道:“吉時將至,請林盡快處置,以免耽誤法事。”

    林縣令雖與狄子仲有過交往,但并不認(rèn)識何朝蘭,上前正容道:“你告他人對你行不軌之舉可有憑證?”竟連她及那被告麻臉男子的姓氏也不問,大有速戰(zhàn)速決之意。

    何朝蘭一呆,含淚道:“民婦并無證據(jù)。但民婦婆婆可以作證。”

    林縣令將臉一板,沉聲道:“你既無真憑實據(jù),叫縣又如何判決?速速退下。休得擾亂法事,若有異議,日后再去縣衙訴訟便是。”

    那麻臉男子似早就知道林縣令的態(tài)度,眼底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何朝蘭不料縣令竟會如此處置,驚道:“,你不捉拿這淫徒,日后民婦又到何處去尋他?這般斷案,豈不是草率糊涂?”

    林縣令當(dāng)即借題發(fā)揮,沉臉斥道:“大膽。縣行事豈容你來指派?看你牙尖嘴利面帶狐媚之相,多半并非良家清白婦女。不定是別有意圖存心污蔑他人,故意在此尋釁喧鬧。再不退下,休怪縣治你重罪。”

    何朝蘭如聞晴天霹靂,驚懼得身止不住哆嗦起來,忽然心有所悟,凄厲叫道:“你、你這個狗官,你跟那淫賊是何關(guān)系,為何這般偏袒他,要置我一個弱女子于死地?”

    林縣令面色驟變,喝道:“放肆,放肆,刁婦竟敢如此放肆,咆哮誹謗縣。來人,將這不知羞恥的刁婦拖下去。”

    一側(cè)兩個差役應(yīng)聲上來,就要強行架走何朝蘭,邊上的狄母早已驚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那麻臉男子得意之色更濃,嘴角露出些微謔笑。

    當(dāng)此情形,在場民眾均知事有蹊蹺,雖有不少士紳人家認(rèn)識何朝蘭,但更多人知曉那麻臉男子的身份,竟無一人出聲鳴不平。

    “**你奶奶的王八蛋。”

    陳浩然氣得簡直肺都快要炸開,怒喝一聲跳將出來,指住林縣令的鼻子嚷道:“豈有此理,你他娘的這個狗官是怎么當(dāng)?shù)模慨?dāng)王法是你家定的么?”

    林縣令色變,定神瞧清陳浩然,惱羞成怒,厲聲叱道:“你一個的秀才,竟敢辱罵縣,實在猖狂譫妄,縣定要上折舉奏,銷去你的功名永不得入仕。”

    陳浩然惡從膽邊生,抬手就狠狠扇了這家伙一記大耳光,當(dāng)即打得他直挺挺栽倒在地,從嘴里飛出五六顆牙齒,血水急飚。

    所有人登時呆若木雞。

    林縣令趴在地上痛呼嗬嗬,含糊不清地拼命狂叫:“反了,反了,快把這個膽敢襲擊朝廷命官的反賊拿下。”

    分散在四處維持秩序的差役們回過神來,“鏘啷啷”抽刀揮鏈,紛紛奔上欲待捉拿陳浩然,忽聞一聲震耳欲聾的斷喝:“住手。”

    眾差役一呆,定睛瞧去,卻見是仙師在肅容喝止,不由得盡皆止步不前,心下惶惑不已。

    田處夷心中亦是驚疑不已,上來聲道:“狄,這是為何?”

    陳浩然怒火萬丈,煞氣騰騰道:“竟欺負(fù)到我狄家頭上來了,老子今天要剝了這些狗雜碎的皮。”縱身揪住那麻臉男子,又掠回來重重?fù)ピ诘厣希ぷ∷男乜诤鹊溃骸埃愀@狗官是什么關(guān)系?”

    田處夷敏銳地感覺到陳浩然身上透出明顯的森森殺機,不禁悚然一驚。

    此際,陳浩然體內(nèi)五光十色的護丹元精中,隱隱約約浮現(xiàn)出一絲絲極難覺察的異芒,色彩變幻不定,緩緩圍著金丹旋游不息。陳浩然在上京城錯手殺人時。心魔初現(xiàn)從而心境失守,但那一次癥狀相當(dāng)輕微,而這一次卻不然。道佛同修所滋生的心魔在此時已然轉(zhuǎn)為實質(zhì)之患。凝為魔煞之氣侵蝕轉(zhuǎn)化命金丹,否則縱使陳浩然生性沖動莽撞。也至多只會懲治對方一番而已,斷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心生殺機。

    心魔雖是無影無形,但其作用是致使修行者做出有違性的行為,終究可以有所感應(yīng),修行者能夠及時固守心境,借助精深修為將之鎮(zhèn)壓驅(qū)除。而這魔煞之氣的危險和厲害處就在于無從察覺辨識,混在護丹元精中不為人知地逐漸壯大。魔煞氣候強大到一定地步后,即便受者擁有媲美天界仙佛的實力。亦是再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神智盡泯,不可逆轉(zhuǎn)地墮入魔道,堪稱修行者最為可怖的劫難。

    陳浩然自是不知魔煞已經(jīng)入體,絲毫不覺自己行為過于失常,又即厲喝道:“快,要不然老子一刀卸下你的狗頭。”隨手一招,近旁一個差役只覺手腕陡震,手上的鋼刀已飛至陳浩然掌中,直抵麻臉男子咽喉。刀尖入肉,立時滲出一滴血珠。

    麻臉男子嚇得魂不附體,驚叫道:“別殺我。我,我,我是,是縣令。”

    林縣令忍痛強撐著爬起,急叫道:“仙師,這廝會妖術(shù),定是妖人無疑,仙師可得保護我等安,快些出手除妖。”

    田處夷皺眉道:“林慎言。狄與貧道師門長輩交好,乃是有道真人。林切切不可胡亂猜疑。”

    狄石竟會是修行者?林縣令呆住,忽地記起他與前任崇玄觀住持牟處機交情甚密。而田處夷來后卻與其從無往來,使得自己原以為是陳浩然攀附牟處機,不想其中緣由卻是如此。立即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又驚又懼,情知自己有眼無珠,那一記耳光多半算是白挨了。卻只是不明白,自己為了妻弟對付一個尋常女子,又怎會招致狄石怒發(fā)沖冠?

    狄家二竟會是同仙師一般神通廣大的修行者?官學(xué)大庭院里如飛起了一大群馬蜂,人人交頭結(jié)耳竊竊私語,望向陳浩然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先前拒絕狄母入座的孫員外和李姓富戶面色如土,坐立難安悔恨不迭,只恨不能變出一臺八抬大橋,將狄母恭恭敬敬請來上座。

    學(xué)政甄胤比他們更要驚恐,只想,刺史父子吩咐自己與陳浩然作對,怎么沒交待對方是修行者?自己一個不入品級的官吏,又怎生惹得起修行者,這不是讓自己送死么?這,這可如何是好……

    陳浩然適時為苦思不解的林縣令釋了疑:“奶奶的,老子就算不認(rèn)狄子仲那個哥,可他也還是姓狄,他也還是狄家的人,不是隨便讓人調(diào)戲欺辱的。”

    自己妻弟所調(diào)戲的女子是狄家的大少,這個陳浩然的嫂子?林縣令腦袋嗡地一響,幸好還有幾分急智,惶然分辯道:“狄定然是誤會了,我內(nèi)弟知書達禮熟讀圣賢之言,怎么會起意調(diào)戲令嫂?必是人多擁擠,不心沖撞了令嫂所致。”

    陳浩然瞪眼怒道:“你這個狗官包庇淫賊迫害老子狄家的人,老子沒找你算賬也就罷了,你還敢狡辯?”

    林縣令身上大汗淋漓,只恐陳浩然一刀下去結(jié)果了妻弟的性命,咬定道:“我身為一縣父母官,豈會昧心狡言相辯,更不會徇情枉法迫害令嫂……狄,我內(nèi)弟無心之過冒犯了令嫂,的確是誤會一場,請狄寬恕,我愿叫我內(nèi)弟向令嫂磕頭賠罪。”

    陳浩然嗤之以鼻,只當(dāng)他在放屁,正要順手宰了腳下的麻臉男子,腦中突然轉(zhuǎn)過一個念頭,低頭問道:“你這個姐夫的是不是真的?”

    麻臉男子倒不是蠢貨,拼命點頭道:“是,是,人絕非故意……”

    陳浩然移開腿道:“好,你先去磕上十個頭再。”

    麻臉男子翻身就趴跪在何朝蘭身前,“咚咚咚”一連磕了十四五個響頭,額頭上磕得皮肉綻開才停,惶惶討?zhàn)埖溃骸暗壹掖笊倌棠蹋瞬皇怯幸饷胺福埓笊倌棠檀罅糠胚^人。人任打任罰絕無怨言,還甘愿奉上千兩白銀為大少奶奶壓驚。”

    急轉(zhuǎn)直下的形勢讓何朝蘭如置身夢中,癡癡愣愣像傻了一般。好半響才出聲道:“不要問我,一切自有我家叔叔作主……”語未畢。面上兩串淚珠已是簌簌滾落。

    林縣令趕緊道:“此事這般了結(jié)最為妥善。狄,法事吉時已到,不可耽擱,稍后我定當(dāng)帶內(nèi)弟登門謝罪,如何?”

    陳浩然斜眼睨著他:“你了結(jié)就了結(ji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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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眼神不善,林縣令不敢多。轉(zhuǎn)臉望向田處夷,哀求道:“仙師……”

    田處夷自然明白他是在自己求助,雖然極其不愿多管閑事,以免處理不當(dāng)招致陳浩然遷怒見怪,但眼下也唯有自己才有分量發(fā)話打圓場,只得咳嗽一聲,勉為其難道:“狄,以貧道之見……”忽然望見狄母,立刻轉(zhuǎn)口道:“狄,那位應(yīng)是令高堂吧?狄老既在此處。今日之事當(dāng)由她來決斷才是。”

    林縣令心中暗恨,忙道:“是極,是極。應(yīng)當(dāng)由狄老……”

    陳浩然突然冷笑著打斷他:“你以為我媽她老人家耳根子軟,你去幾句好話就可以求她讓我放過你們么?不要打什么主意了,今天的事老子了算……縣令,你你這個老弟不是故意調(diào)戲,你也沒有徇私枉法,對不對?”

    林縣令迭聲道:“對,對,我豈敢虛言?請狄明鑒。”

    陳浩然嘿嘿笑道:“這種空口白話我總是有點兒不大相信。這樣罷,舉頭三尺有神靈。今天是祭祀神明的,祭壇也是現(xiàn)成的。你們要是敢上去指天發(fā)誓,我就聽信你們的話。再不追究這件事,怎么樣?”

    日常賭咒發(fā)誓之言多了去,誰又曾見過真有神靈降罪?林縣令偷偷松了一口氣,滿臉正氣道:“好,自當(dāng)如狄所愿。”

    看林縣令和麻臉男子攙扶著爬上祭臺,陳浩然臉上笑嘻嘻地,暗中早已從如意戒里取出一件法寶,悄然御上半空。

    田處夷發(fā)覺到他的舉動,微微變色道:“狄,你這是……”

    陳浩然瞧他一眼,嘻嘻笑道:“田住持,怎么了?”

    田處夷腦中飛快轉(zhuǎn)念,明智地?fù)u頭道:“沒什么,神靈不可欺,只望林心口如一,無量。”區(qū)區(qū)一個縣令而已,是死是活跟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諸明在上,我等若有半句不實之言,甘受神明懲罰譴罪。”

    祭臺上兩人舉手過頭,很快就發(fā)完了誓,正待下來,朗朗晴空中,“喀喇喇”地響起一聲巨響,一道霹雷迅猛擊下,正正轟在麻臉男子頭上,電芒嗞嗞急閃,當(dāng)即將之劈成一團人形焦炭。

    林縣令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絕望地大叫:“仙師救我……”

    又一道霹雷從天而降,冷酷劈落,狂叫聲在耀眼的電芒中戛然而止。

    這一幕讓所有人仿佛都挨了一記雷劈,呆成泥塑木雕。

    田處夷肅容稽首,又念道:“無量,神靈果然不可欺。”

    許久,面色慘白的甄胤僵硬地稍稍移動了一下身子,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褲襠中已是冰冰冷冷*的一片……

    一縣之令官職雖,也是大楚一位堂堂的朝廷官員,卻于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遭天打雷劈,實在過于駭人聽聞,信禽加急傳書,兩天后,這個消息便上達天聽呈至國君宣威帝的龍案上,在朝野上下掀起軒然大波。這件事比上次趕跑二皇子府中兩名供奉的行為更具轟動效應(yīng),陳浩然的大名,因而在上京城的王公大臣圈子中迅速傳播開來。

    日間禁衛(wèi)并不顯得如何森嚴(yán)的大楚皇宮,御書房外,大楚幾名重臣正襟危坐,等候圣上召見。

    御書房一角古樸厚重的三腳銅鼎中,一縷輕煙裊裊升起,滌神香獨有的沁人心脾的幽香氤氳飄浮在整間房內(nèi)。一年當(dāng)中大部分時間臥榻不起,久未上朝的宣威帝今天氣色頗佳,斜斜靠在塞滿軟墊的寬椅里,瞇著眼審閱幾份奏折。

    “左國師到、右國師到。”

    太監(jiān)又尖又細(xì)的唱名聲中,兩名高冠寬袍相貌清奇的手持拂塵,一先一后緩步行入,均面帶和煦微笑,氣度雍容卻隱透威儀,令人心折,各各稽首道:“貧道見過陛下。”

    “兩位國師請看座。”

    宣威帝坐起身虛手相讓,道:“寡人身體不適,未能親迎,還請二位國師見諒。”

    兩名又各道一聲不敢當(dāng),自行安然就座。

    宣威帝道:“寡人今日煩請兩位國師前來,所商之事想必兩位國師都已知曉,便是臥牛鎮(zhèn)縣令遭受天譴一事,寡人想聽聽兩位國師對此有何看法。”視線停留在左首朱衣身上。

    這朱衣正是大楚左國師,洞玄派外門弟子首座畢光塵。事情發(fā)生在洞玄派勢力范圍內(nèi)的臥牛鎮(zhèn),這處崇玄觀住持田處夷當(dāng)時又身在現(xiàn)場,自會將經(jīng)過詳細(xì)稟報給畢光塵知悉,是以宣威帝首先征詢的就是他的意見。

    畢光塵略一欠身,從容道:“陛下,存心不可欺,舉念還當(dāng)畏鬼神,那縣令其心不誠其行可恨,雷霆誅殄當(dāng)屬咎由自取,陛下龍體剛剛有所好轉(zhuǎn),無須為此等事耗費精神。”

    宣威帝哦了一聲,又望向另一名道:“右國師以為呢?”

    右國師韋回偃微笑道:“可鑒神鬼可視,自傷陰德者遭譴原也是命數(shù)使然。只不過,若有人借昭昭天理之名,暗行贏贏一已之私,便斷不可輕忽視之,否則此習(xí)一開,必群起效尤難以杜絕,絕非世人之福。”

    他停了停,大有深意地望住畢光塵,道:“道兄以為然否?”

    畢光塵神容絲毫不動,含笑道:“道兄所言極是,貧道受教了。只不知,道兄所指那行贏贏之私者,是否便是那陳浩然真人?”

    韋回偃眼神略略一閃,仍然微笑道:“道兄此言差矣,貧道與那狄真人素未蒙面,怎會妄斷其意其行?僅是就事論事而已,實情究竟如何,當(dāng)然尚需先行查明。”

    畢光塵道:“日前,敝師侄于臥牛鎮(zhèn)傳書給貧道,對此事并未提及異樣之處,道兄若愿遣人前去查核,貧道定當(dāng)讓敝師侄提供方便。”

    韋回偃眼角又是微微一挑,笑道:“道兄言重了,臥牛鎮(zhèn)崇玄觀是貴派門人主持,貧道豈敢喧賓奪主?嗯,聽聞那陳浩然真人師承某位地行仙,又與朝中吏部尚書慕容靖的定了婚約,貴師侄可是覺得其中有些妨礙之處,因而大而化之呢?”

    畢光塵眉角也跳了一跳,微笑道:“道兄果然心細(xì),這些貧道倒是未曾考慮到。唔,道兄看這樣可好,不如你我親去臥牛鎮(zhèn)一趟實地查據(jù),倘若真有內(nèi)情便絕不姑息,以免他人垢言。”

    韋回偃笑意微僵,復(fù)回顏道:“興師動眾就不必了,貴派既是認(rèn)定此事并無不妥之處,那貧道也自無異議,由陛下裁決就是。”(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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