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共容一山,洞玄派與羅浮宮同為大楚國教,相互之間的明爭暗斗自是免不了。不過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自當要視功名如浮云,棄利祿如糞土,雙方有些什么磕磕碰碰的矛盾,斷不能如凡夫俗子般,臉紅脖子粗地吵吵鬧鬧甚或大打出手,要不然也太掉世外高人準的價了。
所以,雙方的爭執(zhí)通常都是在嘴皮子上論個長短,而且不失超凡脫俗的高人風范,每句話都要客客氣氣地繞著彎子表達出來,務必要叫人聽了云里霧里摸不著頭腦才算到了火候。
宣威帝早已習慣他們的對話方式,今天的話也算是相當直白了,概括歸納其中意思就是:畢光塵那個縣令該死,老兒你顧好自己那把老骨頭就行,不要自尋煩惱。韋回偃則唱反調,這件事不是事,可能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泄私憤,要是以后別的修行者看樣學樣,那麻煩就大了,畢老兄你得管一管。
這種掀風點火的不道德行為也太明顯了,畢光塵心中惱火,就故意,韋老兄的話很對,是不是那個裝神弄鬼的人就是陳浩然呢?韋回偃自然不傻,指名道姓明打明得罪人的事可是干不得的,忙又,畢老兄你別亂講話,我又不認識陳浩然,怎么會硬指他干了壞事?其中內(nèi)情怎么樣,得先派人查一查。
畢光塵于是再,我?guī)熤陡嬖V過我屁事也沒有,你要查就自己叫人去查,我讓我?guī)熤栋才懦缘暮鹊乃闶隆mf回偃一聽要自己獨個唱黑臉,當然不樂意,心中不爽,語氣就沖了點。譏諷,畢老兄你這話就太不地道太不光棍了,臥牛鎮(zhèn)是你的地盤。你讓我叫人去還不是寒磣我么?哦,我明白了。那個陳浩然是地行仙的徒弟,又是吏部尚書的女婿,有那么一點兒勢力能量,你們不想得罪人,就打定主意撒手不管了對不對?
畢光塵當然不會承認,反唇相譏,韋老兄你純粹是個人心眼兒,那就這樣好了。要得罪人大家一起去,別躲在背后風涼話不嫌牙疼。見畢光塵死活要拖上自己,韋回偃也沒轍了,這時總算回心明白過來,洞玄派肯定跟那個陳浩然勾搭上了,自己還在這一個勁地攛掇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么?就轉移火力,算了算了,你洞玄派愛做縮頭烏龜我也管不著,還是老兒你自己看著辦罷。
宣威帝仿佛真老病得糊涂了,完聽不出韋回偃話中的含意。道:“既然兩位國師都覺無礙,那寡人也就放心了,咳咳……”拿條錦帕捂嘴輕咳了幾聲。又道:“那陳浩然已是有道的修行中人,為何要參加科舉,難道還有心入仕么?呵呵,倒真是個異人。”
修行者潛心修煉時只恨不能將一天當作兩天來使,充當供奉亦是出于不得已,誰會愿意把時間浪費在與已不相干的閑雜事務上?要一個修行者想做官幾同天方夜譚。
陳浩然頂著個地行仙傳人的名頭,非比等閑之輩,某些資料自會搜集到大楚兩位國師的案頭上,畢光塵與韋回偃當然清楚其中原委。卻都不愿多,閑談幾句。便即起身告退。
御書房外等候覲見皇上的幾名大楚重臣見兩位國師出來,連忙上前見禮問候。
畢光塵和韋回偃均毫無架子地含笑回禮。后者態(tài)度尤其顯得熱情,更特意趨近吏部尚書慕容靖,笑道:“慕容,不知令佳期定在何時,貧道厚顏,預先叨擾一杯喜酒可否?”
大楚畢韋兩位國師平時下至販夫走卒,上至公候王戚,在表面上均是一視同仁平和相待,彰顯其超然物外的姿態(tài),像這般特意親近示好哪一位的行為可謂是絕無僅有之事。眾重臣均極之驚訝,慕容靖更是受寵若驚,急忙道:“右國師有心了,女雖已許婚,但婚期并未定下,日后若定,慕容靖必來延請右國師大駕。”
韋回偃頷首道:“那貧道就靜候慕容的佳音了。”又向余人點點頭,才舉步離去。
好個笑里藏刀的家伙,看著面色各異的眾重臣,畢光塵心中冷哼一聲,輕甩拂塵而去。韋回偃的意圖他清楚得很,不外是想將慕容靖置于眾矢之的的位置上,挑起眾臣對其的忌憚之心,名為奉揚,實為捧殺。
不可否認,這一招雖然老套,卻通常非常之有效,進入御書房后,慕容靖就感覺到宣威帝對自己跟其他大臣的態(tài)度有著相當明顯的區(qū)別,顯然,內(nèi)侍已將剛才的一幕稟知了宣威帝。
這種態(tài)度自然亦非親善,半閉著眼聽一干重臣們恭請過圣安,正待一一啟奏朝務時,宣威帝滿是皺紋的面上露出一絲倦意,揮揮手道:“寡人老了,沒有這么多精力事事親躬了。從今天起,朝中政務都分別交由皇子們佐理,有什么你們跟他們一起商量拿主意就是。”
圣上要將權力部下放給各皇子?眾重臣神色均是微變,均知這是宣威帝在對各皇位繼承人的能力作最后考察,暗想,大楚的皇權之爭只怕要就此進入白熱化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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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威帝視線轉向慕容靖,似是相當隨意地道:“慕容卿家,聽你找了一個好女婿,在灞水城大展神威,把朱家和老二家的兩個修行者驚得過城而不入,呵呵,威風得緊啊,實在不錯,不錯,寡人真想見識一下其風采啊。”
這番話的語氣雖然平淡,但是褒是貶任誰也能明明白白聽出來,慕容靖當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解釋分,宣威帝又打了一個呵欠,再揮揮手道:“寡人乏了,你們?nèi)グ伞!?br />
等慕容靖面帶惶恐,眾重臣各藏幸災樂禍告退后。宣威帝看似渾濁昏花的老眼中閃過一絲銳光,瞬又隱沒,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喃喃低語:“右國師,你與左國師相斗。又何必把氣撒到寡人臣子身上?有道真人,襟懷其實也不過如此啊……慕容靖,念你慕容世家歷代忠心侍奉皇族,人也兢兢業(yè)業(yè)事君務政的功勞上,這一次寡人就幫你擋一擋右國師的冷箭。不過君權角逐風波將起,后面的路就得靠你自己去把握了,別一步行錯,將慕容世家的基業(yè)統(tǒng)統(tǒng)斷送掉才好。”
狄家又一次熱鬧起來。熟悉的,生疏的,遠朋近鄰,還有八桿子也打不著的親戚,再一次紛紛趕來攀親認故續(xù)情述舊。
陳浩然想一股腦兒打將出去,但被狄母阻住了,勸道:“嫌貧愛富近貴遠賤是世之常情,又有幾個人能免得了俗?再人在世上活著,總是要交際的,咱們狄家總不能不跟親友往來了吧?”
這話的極是。只要還沒成鬼,一個人無論如何亦免不了要跟他人打交道。于是,狄子仲也再一次意氣風發(fā)起來。一肩挑起狄家迎來送往的應酬重任,當然,是在陳浩然的默許下。
陳浩然亦是無可奈何,畢竟,他也總不能就此與狄家脫離關系罷?
有件事讓陳浩然覺得相當荒謬,狄子仲竟然想休掉何朝蘭,理由是她不守婦道,而狄母大概覺得何朝蘭當眾受辱有損狄家清白名聲,竟也不表反對。
休妻是大事。自然必須經(jīng)過狄家主心骨--陳浩然的同意,當?shù)易又偻ㄟ^狄母傳出這個意思時。陳浩然又是惱火又是鄙夷,嚷道:“自己受人欺負。不安慰也就算了,還要休妻,這是什么狗屁道理,他自己怎么不滾出去?”
狄母頗感羞愧,狄子仲聞后更是噤若寒蟬,再不敢提半個字。
何朝蘭得知此事,把自己關在房里大哭一場,爾后收拾了衣裳細軟,獨身一人回去娘家長住。
臥牛鎮(zhèn)的那位林縣令被天打雷劈,自需另一位縣令前來**持政務,替換官員要一段程序時日,倉促間接任者無法抵達。平時也還罷了,但馬上就是秋試之期,耽擱不得,于是灞水州的徐刺史只得臨時指派一個。
縣令官銜品級雖,卻是實打實的一把手,在某個階層也算得上是一個僧多粥少的實缺肥缺,以往換任時跑要者甚眾。不過,這次出了點的意外,臥牛鎮(zhèn)的縣令一職竟是沒有一個人愿意接手。
究其原因,當然是拜陳浩然之賜,沒有哪位官吏敢自己一清二白點腥不沾,轄地上有這么一個招惹不起的災星,誰都不愿意主動湊上去,免得哪天不錯話,被老天爺認為是發(fā)誓也使雷劈上這么一記就冤枉哀哉了。
因此,在無人敢赴任的情況下,徐刺史只得就地擢升臥牛鎮(zhèn)原縣丞為新任縣令,以免延誤今秋科舉的正常舉行。
秋試之期一天天臨近,學政甄胤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懸得更高,夜晚躺在床上,只要迷迷糊糊一閉眼,便有兩具慘不忍睹的焦尸闖進腦中,將他嚇得滿身大汗淋漓驚醒過來……幾天間的工夫,甄胤已是被噩夢折磨得形銷骨立。
秋試順利結束了。
臥牛鎮(zhèn)考場號房中,一個個面白如紙的考生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數(shù)日數(shù)夜在一間狹得連睡覺都無法伸直腿的號子里憋屈著,對這些慣于花前柳下吟風詠月的文弱書生們來,可謂是經(jīng)受了一場不堪回首的酷刑,個個如同一般,不成*人形,看上去似乎能被風一吹就倒。
也有例外的,這個人不消,自然是陳浩然了,他在號房里安安心心修煉了幾天幾夜,精氣神比進去之前更要充沛幾分,出來后便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官學里的幾個先生,以及州府前來監(jiān)考的官員們一齊守候在外面,見到他一露面,均趕忙圍上來,堆著笑拱手問候道:“狄秀士心情甚好,想必是這科考得極好,早已成竹在胸了?”
陳浩然大大咧咧地抱了一個團團拳,以自認頗為謙虛的口氣道:“托各位的福,還好,還好,不弄個解元來當當,中個舉人應該不成問題吧。”
若是他人這般。即便才華橫溢世所公認,也只怕當場會被唾沫星子淹死,但陳浩然就算再加倍狂妄。亦無人敢當面加以顏色。大家又即紛紛奉承:“那是,那是。狄秀士才情舉世,又是得道真人,斷無不中之理。”
面色蒼白的許承澣亦一搖一晃行出號房,他畢竟年輕力壯,稍稍走動活動后,氣色好了些許。陳浩然走過去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渡入一絲元氣進去,笑道:“許老弟。考得怎么樣?”
許承澣只覺一股溫潤暖流傳遍身,不適感頓時大減,感激道:“多謝大哥。今科的試題雖是生僻了點,偏偏弟臨考前正溫習過此等內(nèi)容,倒是誤打誤中地取了一個巧,想來也有幾分希望吧。”
畢,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早在主考官趕赴臥牛鎮(zhèn)的途中時,陳浩然就請夏青顏親自出馬,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考題從主考官的腦海里“掏”了出來,再讓許承澣與陸靖夫兩人合作**刀緊急趕出答卷。就此萬事大吉。只可惜時間太緊,否則許承澣那一份也可連趕將出來,用不著再在考場號房里傷身勞神。不過話回來。許承澣就才學過人,在預先知悉題目有所準備的情況下,這次要是不能中舉,那當真是賊老天不開眼了。
甄胤從一旁行過來,陪著笑道:“狄秀士春風滿面,今科必定高中,我在此先恭喜了。”
陳浩然瞥他一眼,不由大奇,神氣古怪地笑道:“甄學政。幾天的工夫,你怎么就成了這副樣子?難不成拉肚子的怪病又發(fā)作了?”
原來甄胤此刻的模樣比考完后的眾學子更為不堪。面色枯黃,眼窩深陷頰骨高聳。直如個似的,陳浩然差點兒就沒認出來。
一聽陳浩然提起昔日那生不如死的腹瀉惡疾,甄胤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哆嗦,再見到陳浩然促狹的嬉笑,不禁恍然大悟,敢情前次讓自己遭那番罪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臉色大變下忽覺肚腹隱隱作痛,仿佛舊疾又發(fā)作,登時駭?shù)没瓴桓襟w,掉頭就往茅廁跑去。
蹲了半天,也沒能拉出什么黃白之物來,甄胤方知是虛驚一場,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大氣,暗叫一聲保佑。轉又愁得一籌莫展,雖然手腳已然做下,但陳浩然明顯已經(jīng)知曉自己受徐刺史所指使,若是到時放榜后榜上無名,不消,個有麻煩的就是自己,除非真有保護,否則自己一條命斷斷難保。
怎么辦?甄胤左思右想,看清了形勢--徐刺史可以給自己錢財前程是沒錯,不過,要是變?yōu)榱艘痪呓故衷趺慈ハ硎埽啃齑淌废牒ψ约河兴櫦啥疫得費上一番工夫,可一個修行者要置普通人于死地就是不費吹灰之力鬼神難知。
這么一分析,該怎么辦就變得非常容易了。夜幕低垂后,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溜進了狄家……
放榜這天,一大早,狄家門外忽然響起“噼噼啪啪”的熱鬧鞭炮聲,四處炸飛的大紅炮紙碎屑中,一大群人敲鑼打鼓,一窩蜂般涌進狄家,興高采烈地高聲嚷叫:“恭喜狄二高中頭名解元,恭喜賀喜了……”
頭名解元?狄母在房中聽得真切,只覺頭暈目眩胸間暖得滾燙,飄飄忽忽如置身于云端之中,好一陣才清醒了些許,一迭聲地叫喚:“子仲,子仲,快去招呼喜客,多多打賞……”
初秋季節(jié)的習習江風,已經(jīng)稍微帶上一絲清涼,不再那么悶熱難當。
灞水河碼頭旁,一艘大船正緩緩揚帆啟航,陳浩然便站在船頭之上,意氣風發(fā)志得意滿地與岸上相送的慕容度等人揮手道別,衣袂袍帶在風中飄飄拂拂,遠遠瞧去,倒有著那么一星半點兒讀書人的雅姿。而慕容荻俏立于他身后,風華萬千綽約動人,在他人眼中,確是相得益彰的一對才子佳人。
岸邊一處偏僻的地方,看著大船離岸后逐漸加快速度順流而下,徐軒瑞眼中充滿嫉恨,英俊的面龐猙獰扭曲,咬牙切齒道:“姓狄的雜碎,你得意不了多久的,等著瞧……”
直至大船遠去。徐軒瑞才收回刻骨的仇視目光,回頭恨聲吩咐身邊的隨從:“現(xiàn)在就去查,看究竟是哪個狗膽包天的雜種。竟敢走露風聲壞的大事,查到后就把他剁碎了喂魚蝦。”
徐軒瑞這次對付陳浩然的計策其實非常之簡單。只是在臥牛鎮(zhèn)呈報至州府的科考生員資料名冊上,叫甄胤將陳浩然的姓名涂改了一個字。這種手腳在平時無掛礙,但值此大考之際,容不得半點馬虎,這個差池足以讓一個考生年的應試成績就此作廢。即使慕容世能力擺平,但龐慧珠亦可籍此尋岔挑刺,不承認陳浩然的舉人資格。
因此,在首先的糊名審卷結束。各閱卷官評出的名試卷揭曉為陳浩然之后,爾后的公開評卷中,各主評審官的意向亦傾向于取陳浩然為解元,身為評審之一的徐軒瑞之父徐刺史并未提出任何異議。畢竟許承澣與陸靖夫合作的文章水準超出他人不少,若是強行否決,不于官聲名聲有損,而且就等同公開與慕容世家撕破臉面,后果堪虞。
灞水州今科考取的舉人名次初步定下,再后便是辦理具體手續(xù)以便上報朝廷,當徐刺史胸有成竹地審查存檔的考生名冊時。赫然發(fā)覺上面陳浩然的名字籍貫等各項內(nèi)容與試卷上所填寫的并無任何差錯,不由得當場愕住,稍后方才醒覺必定是被陳浩然識破。又暗使手段改了過來。至此,弄巧成拙的徐刺史再難回天,唯有強作歡顏親自為陳浩然披紅掛彩,頒以解元之名。
秋試塵埃落定,接下來新晉舉人要做的便是收拾行裝上路,趕赴上京城迎接來年的春闈了。
灞水城與上京城一南一北路途遙遠,普通行旅在途中耗費的時日通常需要月余,而讀書之人一路游山玩水是免不了的,所需時日更是加倍。便走上三四個月也不算稀奇。
以陳浩然的能力,頂多飛上兩天也就到了。原不必太早入京,但同途的慕容荻和這科亦考取了舉人的許承澣可沒這份能耐。陳浩然琢磨著飛來飛去的也沒啥意思,于是便索性讓慕容度安排一艘大船走水路,權當觀光旅游一趟,欣賞下這異的風光散散心也好。
灞水河下游,一條客船逆流而上泊在碼頭邊,一個年約三十許,氣度頗為不凡的男子雜在旅客中上得岸來,長長吐出一口氣,咒罵道:“媽的,總算回來了,這段可辛苦死大爺了。”
若是陳浩然在這里,必定可以認出,這男子就是他初至時,在臥牛鎮(zhèn)見過的當街種桔充作瑞果賣的那個青袍道人。
那邊徐軒瑞正要返城,突然望見這男子,心下一動,迎出來高聲叫道:“彭兄,這一向去了何處,回來怎么也不知會弟一聲?未免太不夠意思。”
這男子抬頭見是徐軒瑞,忙迎上來笑道:“原來是徐,失禮失禮。我奉家叔之命出外辦事,因走得匆忙,所以不及向徐告別,還望見諒。”
徐軒瑞笑道:“豈敢豈敢?原來彭兄是為令叔彭知奉外出,難怪一去就是大半年,不知是何緊要之事?”
這男子叫彭應春,是灞水城達人府知奉彭潞的侄子,雖然自隨叔修行,但因資質欠佳又沉溺酒色,修煉多年,境界一直停留在煉氣初期,只仗著其叔的名頭,終日在灞水城與一些哥兒花天酒地廝混玩樂。
彭潞精于符箓之術,年前修為突破至凝嬰初期,已有能力煉制一些較具威力的中級符箓,卻因囊中羞澀,無力購買制符所需的昂貴原材料,無奈之下,只得叫彭應春去一些城鎮(zhèn)四處“化募”籌集錢財。
這種行徑等同騙取無知世人的血汗錢,自是無法明言,彭應春三言兩語搪塞開去。徐軒瑞也不多問,熱情道:“彭兄既然,今日便由弟作東,叫上幾個好朋友一起為彭兄洗塵……百花院里新來了幾朵解語花,歌舞俱佳溫柔可人,定能讓彭兄不醉無歸。”
彭應春聞聲心動,搔癢難當,裝模作樣推辭了兩句,也就順勢應邀與徐軒瑞把臂而去。
這一夜的勾當就不必多,第二天,徐軒瑞到龐府找到龐慧珠。獻寶一般道:“慧珠,我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來對付姓狄的子了,就是知奉彭潞的那個侄子彭應春。”
龐慧珠亦聽聞過彭應春的名字。眸中露出不屑之意,淡淡地道:“彭應春?以他那點繡花枕頭的能耐。糊弄一下無知之徒還罷了,憑什么對付陳浩然?能請動他叔叔還差不多。”
徐軒瑞忙道:“我并不是讓他對付陳浩然人,而是想叫他去臥牛鎮(zhèn)尋狄家的不是,只要陳浩然不在,彭應春要對幾個普通人下手還不是易如反掌?”
龐慧珠眼神一凝,微驚道:“你想對陳浩然的家人……”
徐軒瑞目射陰狠光芒,恨恨道:“不錯,姓狄的子那般羞辱賢妹與叔父。不如此怎能解去的心頭之恨?而且要趁著明年即將春闈時下手,讓他不得不回來奔喪無法參加科考,來個一石二鳥。”
龐慧珠沉默不語,眼神變幻不定,片刻后方道:“彭應春與狄家無怨無仇,你怎么動他?”
徐軒瑞知龐慧珠同意了自己的提議,喜道:“你放心,彭應春向來視財如命,只要許以重金,何愁他不見錢眼開。”
龐慧珠又思忖了片刻。蹙眉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以后陳浩然萬一知曉了此事,他會怎么做?”
徐軒瑞心中一凜。遲疑道:“心一點行事便是,諒他也無從知悉,就算他有所懷疑,但沒證據(jù),他又敢對怎樣?”
龐慧珠搖搖頭,道:“殺親之仇不共戴天,以陳浩然的性格,即使只是懷疑,也一定會不擇手段報復。不能冒這個險。”
徐軒瑞不甘心道:“難道就什么也不做?”
有那么一瞬間,龐慧珠眼底閃過一抹冷到極點的寒光。淡淡道:“完用不著出面,假手他人就可以了。”
徐軒瑞一聽便明白她有了主意。迫不及待道:“慧珠,你聰明才智勝我百倍,有什么高明法子快來聽聽。”
“……要是天遂人愿,一切變化都隨的,那就可以讓他們兩敗俱傷,從此再無后患。”
聽龐慧珠低聲娓娓道來,徐軒瑞兩眼放光,連連道:“這個借刀殺人的計策大妙,如能成功,任誰也懷疑不到頭上來。”
看著眼前這張嬌艷柔美的面龐,徐軒瑞腦子里忽然有一個念頭轉瞬即逝:這么美麗的人兒,卻有這等縝密毒辣殺人不見血的心計,自己費盡心力的追求,也不知到底值不值得是福是禍。
龐慧珠似是瞧出徐軒瑞的心思,移步倚入他懷里,輕輕挽住他的手,幽怨道:“這么久以來,我一直不許你……你是不是有些怨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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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軒瑞還未與龐慧珠這般親近過,立時色與魂授,適才的念頭猶如春風拂水再無絲毫痕跡,連聲道:“你潔身自愛,我敬你還來不及,怎敢有絲毫怨你怪你之心?”
龐慧珠嫣然一笑,又靠緊了少許,柔聲道:“這件事還需要仔細籌劃一下,你先去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千萬心別漏了口風。只等這些事情辦妥后,我便可以安心把一切都給你,你,日后可別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要不然……”
她的語音忽然轉低轉沉,徐軒瑞只想到很快就可一親芳澤得償所愿,血液綠色興奮至極,根就沒把后面的話聽入耳內(nèi),賭咒發(fā)誓道:“慧珠賢妹放心,我心可彰日月,以后若是有負于你,定叫我不得善終。”
龐府后花園,荷池旁的琉璃亭中,夏青顏仍是一襲青色長百褶裙,背向而立,靜靜地瞧著盛期已逝,略顯衰態(tài)的秋荷。
龐洪肅手恭候在亭外,雖然久久不聞夏青顏發(fā)言,亦示表現(xiàn)出絲毫不耐。
又過了許久,夏青顏才仿佛記起龐洪的存在,回首道:“與狄家的婚約,至多在明年大楚春闈后就可以順利解決,藥鋪近年擴展的勢頭很好,你也辛苦了,就趁著這段時間放松休息一下吧。”
龐洪恭敬道:“是,謝仙姑關懷。”
夏青顏又道:“這期間我不會來這里了,有什么事需要你去辦。或是你有什么難處,我?guī)熼T中另外會有人來吩咐照應你。”
龐洪訝道:“仙姑要離開灞水城嗎?”轉又醒悟,慌忙告罪道:“龐洪并不是有意過問仙姑行蹤。請仙姑恕罪。”心中很有些惶恐,龐家藥材鋪這些年發(fā)展迅猛。成為灞水城有名的富戶,仗萬毒宗在后**持攜提,對其門中任何一人均奉若神明,不敢有半分違逆不敬。
夏青顏擺袖道:“你去吧。”
見仙姑并未見怪,龐洪松了一口氣,應了聲是,卻未就走,道:“仙姑相助之恩。龐洪無以為報,前些天收藏了幾樣玉石和字畫,雖是俗物,閑暇時也可把玩一番,敬請仙姑賞面收下。”
夏青顏搖頭道:“不必了,我對這些東西沒興趣,過些我?guī)熼T便會派人來收取供奉,你留給我?guī)熃忝昧T。”
她的語氣雖淡,態(tài)度卻堅決,龐洪不敢多。這才自行去了。
江風拂面遍體涼爽,兩岸風光秀麗迷人,身邊俏美佳人風姿更是醉人。這過得,當真是給個也不換啊,陳浩然坐在船頭有滋有味地飲酒賞景,心中大發(fā)感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畢竟是在船上,地方不夠寬敞,邊上的燈泡就顯得太多太密了點,連幾句悄悄話的機會都難得找到,更別尋個隱蔽的地方跟大**慕容荻談談情愛。摸摸纖纖手或更進一步地收點利息了。
同船的除了船上的水手,許承澣、高二牛和狄安之外。其他的都是慕容世家的人。除去慕容闞,得到陳浩然傳授修行心法的十五名慕容氏子弟中來了七人。還有十來個家人仆婦隨行,最大最亮的燈泡自然要數(shù)慕容闞這個大舅子,一天到晚在陳浩然身旁晃悠,不知情的還以為他要搶了書僮狄安的飯碗。
“我荻啊,灞水城到上京城的路你走得多,這一路的風景名勝也應該很熟悉罷?來來來,坐過來,為我介紹下。”
陳浩然喝下幾杯酒,肚里又打起了九九。
慕容荻豈不明白這家伙不懷好意?俏面登時泛起淺淺一層緋紅,眼波流轉,還未出聲,慕容闞早已湊上前來,笑道:“石,這條路我比荻走得更多,更熟悉,沒有什么名勝古跡我不知道的,我來講解給你聽。”
這大舅子哥敢情是鐵了心在跟自己較勁,要你講解什么風景?煞風景還差不多。陳浩然一肚子氣簡直要沖上來炸開胸腔,再瞧見邊上秀臉暈紅羞赧不勝的慕容荻,心癢難當,忍不住翻起白眼直接攆人:“我大哥啊,你是世所矚目的棟梁之材,人間正義和和平以后還要靠你去主持維護的,我怎么能浪費你比金子更寶貴的時間呢?你還是抓緊時間去修煉吧,去吧去吧。”
慕容闞只道:“沒關系,沒關系,我一向都非常刻苦努力,稍許耽誤點時間不要緊。”
陳浩然當即板起臉道:“什么不要緊?這我就得批評你了。修行就跟逆水行舟一樣,不進則退,怎么能有半點懈怠?尤其你還在非常重要的筑基階段,這種想法是千千萬萬要不得的。”
論年紀,陳浩然要比慕容闞少上七八歲,論身份,他還是人家的妹夫,卻不但沒有半分尊重,還反過來擺起架子訓人,實在讓慕容闞哭笑不得。不過,這個妹夫可不是普通貨色,慕容闞沒指望他會受世俗的尊卑禮法約束,再有滿腹牢騷也不敢發(fā),只有諾諾道:“的是,我今后一定牢記在心。”
陳浩然仍舊沒好臉色:“記住有個屁的用,行動才最重要,還不快去練功?”
“哦,好,好。”見陳浩然黑臉捏拳大有武力相加的趨向,慕容闞一嚇,三步一回頭無奈地去了。心里哀嘆不已,別人有個國色天香的**,追求者還不得千方百計地巴結討好其姐妹,自家可好,妹夫騎到大舅子頭上作威作福,整個兒倒了過來,世道何其不公啊。
趕走不識時務的大舅子,陳浩然滿心輕爽,嘻嘻笑道:“我又不是賊,盯這么緊干嘛……總算可以過清靜的二人了,來,咱們兩口來排排坐。”
聽他叫得親熱,慕容荻俏面又是一紅,大感甜蜜,輕移蓮步行近,但仍隔著一人距離,輕聲道:“你別怪大哥,畢竟尚未成禮,若單獨相處,可能會招致他人閑話。”
“咱們哪兒單獨相處了?這船上可有好幾十號人。”
陳浩然知慕容荻是面皮薄,挨近她笑嘻嘻道:“何況咱們名正言順,是事實未婚夫妻關系,誰敢笑話你?”一邊自自話,一邊將慕容荻柔若無骨的手握到了掌中。
慕容荻嬌軀一顫,手臂下意識往回一抽,忽又憶起上一次兩人鬧出的不快,立刻停止了回縮,含羞低頭,任由陳浩然握住,晶瑩巧的耳垂在霎時間紅得透了。
這美妞兒可比上次乖巧溫馴多了,這樣才有情趣嘛,陳浩然大樂。
過了好一陣,胸口像有一頭兔子在蹦達的慕容荻才稍稍適應,忍住羞澀解沿途風景。但陳浩然只顧欣賞身邊絕美佳人的風景,也不知聽進了幾句話入耳,更不知,自己兩人相偕并立,也成為他人眼中的一道風景。
黃昏時分,大船泊岸過夜。
月上中天,陳浩然正在艙中修煉,心神忽地一動,睜開眼來,又突然聽見倪姥姥厲聲叱道:“何方宵在旁窺探?”(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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