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房間里有什么聲音，開始時很微弱，但來大了起來，俞威回過神來，他聽出是手機響了。他滑到地毯上，分辨著聲音的來源，因為他也記不起來剛才把手機塞在哪件衣服的兜里，又把衣服扔在哪兒了。他爬向門口，忽然發現在松軟的地毯上爬行原來是這么舒服，他真想這樣一直爬下去。到了門邊，他抓過地毯上的西裝上衣，從里面翻出叫聲來大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號碼，按了接聽鍵：&qut;喂，是我。&qut;&qut;老俞，我老范啊，忙呢吧？是不是正`請勿打擾`吶？哈哈。&qut;俞威坐在地毯上，靠著墻壁，沒好氣地：&qut;扯淡。剛回房間，陳總他們剛走。&qut;&qut;簽了吧？肯定沒問題的，恭喜恭喜，我給你慶祝慶祝。&qut;俞威硬邦邦地：&qut;沒什么好慶祝的。你在哪兒？&qut;&qut;我在大堂啊，就在樓下。這會兒還早，出去轉轉吧。&qut;俞威想起來了，他幾乎把和老范的約定忘得一干二凈，這個老范就是泛舟系統集成公司的老板范宇宙，主要經銷UNIX系統的服務器，和俞威在合智項目上一直合作，今天也從北京飛來香港了，好晚上聚聚的。俞威一邊撐著站起身來，一邊回答：&qut;真忘了，暈頭轉向的。你等我一會兒，我這就下來。&qut;俞威便穿上一身休閑舒適的衣服，坐電梯下了樓。出了電梯，他往大堂看去，大堂里雖不能熙熙攘攘，可也有不少人，但俞威仍然一眼就看到了范宇宙，他和大堂里的所有東西都太不協調了。大堂里有四根又高又粗的圓柱，都是黑底白紋的大理石表面，很是氣派，圓柱靠近地面的部分是一圈底座，范宇宙就靠在最遠處那根圓柱的底座上。他個子不高，但很壯實，上身的寬度和胸背的厚度簡直相差無幾，大大的腦袋，短粗的脖子，剃著方方正正的平頭，活像一個剛被鍛打得敦敦實實的鋼錠。范宇宙穿著一件寬大的套頭衫，下擺垂在褲子外面，顯得上身很長腿很短，下面穿著皺皺巴巴的寬大褲子，腳上是一雙涼鞋，他雙手背在身后靠在柱子上，左腳撐在地上，右腿向后彎起來，右腳底蹬在柱子上，大腦袋轉著，眼睛掃著大堂里過往的人，因為過往的人也都不由自主地要多看他幾眼。俞威心里暗笑：&qut;這老范，門童居然放他這樣的進來了。&qut;俞威走到范宇宙前面不遠，范宇宙也看見了俞威，便離開柱子迎了過來。范宇宙笑著先開了口：&qut;老俞，這地方我呆著不自在，咱們先出去上了車再去哪兒。&qut;俞威答應著，把胳膊搭在范宇宙的肩膀上，向外走去，他忽然感覺到旁邊的人都在看著他倆，猛地意識到兩個男的這么親密的確有些扎眼，便把胳膊收了回來，和范宇宙也稍微拉開了些距離，范宇宙好像根沒有覺察到俞威的這些舉動。
上了的士，范宇宙趕緊問：&qut;去哪兒？九龍？&qut;俞威懶洋洋地：&qut;懶得折騰，還得過隧道，就在港島這邊吧。&qut;范宇宙馬上告訴司機：&qut;去銅鑼灣。&qut;車子動了，范宇宙看著俞威：&qut;怎么樣？累壞了吧？這么大的合同，再累也值埃單子多大？&qut;俞威更加感覺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有氣無力地：&qut;不大，一百五十萬美元。&qut;范宇宙怔了一下：&qut;不是應該能到一百七十萬美元嗎？&qut;又馬上接著：&qut;噢，這也已經夠大的了，都超過一千兩百萬人民幣了，不錯不錯。&qut;俞威一聽就來了氣：&qut;要依著我，來能簽得更大……&qut;但他又停住了，他不想把剛才發生的事講給范宇宙聽。來計劃好的在最后時刻攤牌，逼陳總讓步，結果托尼卻在和陳總的心理戰中一敗涂地，什么便宜都沒賺到，回過頭來反而把俞威得狗血淋頭，這不是什么露臉的事，還是不為好。
范宇宙也不再問，話題一轉：&qut;看你累得夠嗆，找個地方給你捏捏吧。&qut;車開到銅鑼灣，在一條掛滿霓虹燈的巷子中間停了下來。范宇宙付了車費，和俞威走進一家康樂中心。一個女人迎上前來招呼，范宇宙對俞威建議：&qut;先來`素`的吧？找倆手藝不錯的男師傅給咱們好好捏捏，咱們還能聊聊。&qut;見俞威點頭同意，范宇宙便把這意思對那女人了，那女人連忙把他倆送到男賓部的門口。兩個人草草洗了淋浴，便讓男服務生帶他們進了一間按摩室，里面放著兩間按摩床。一個男服務生送進來茶水，后面就進來了兩個男的按摩師，他們剛開口老板晚上好，范宇宙就：&qut;老家哪兒的？江蘇的吧？&qut;其中一個哈著腰：&qut;老板眼力真好，我們是從江蘇來的，揚州的，我來得早，他剛來，是我老鄉。&qut;范宇宙讓俞威趴到靠里面的床上，自己往離門近的床上趴著，讓方才答話的年紀稍長的給俞威做，讓年輕些的給自己按摩，一邊：&qut;這年頭到哪兒都一樣，在國內，猜卡拉OK的姐，不是四川的就是河南的，**不離十，搓澡的按摩的師傅，一猜揚州的也差不多。沒想到在香港也這樣。&qut;按摩師傅各就各位，年長的：&qut;老板，那可不一樣，揚州真有手藝的師傅都出來了，內地的都是假冒的多了。&qut;范宇宙還沒吱聲，旁邊床上的俞威已經笑了出來：&qut;這兒還有人才外流吶？&qut;又止住笑，接著：&qut;香港有什么好？！都往這兒跑！&qut;兩個師傅見俞威變了臉，便都不再話，悶著頭開始做上了。
范宇宙閉著眼，怕俞威睡著了，緊著和俞威話：&qut;老俞，這項目也是夠不容易的，當初我還真以為咱們沒戲了呢。&qut;俞威聲音不大，幽幽地：&qut;沒有一定能贏的項目，也沒有肯定沒戲的項目。有時候，別人覺得你沒戲，反倒是件好事。合智這項目，贏就贏在讓別人都覺得我們沒戲，ICE覺得維西爾是對手，維西爾覺得ICE是對手，都沒注意我們科曼。&qut;俞威突然叫了起來：&qut;嘿嘿，輕點兒嘿！&qut;年長的按摩師傅忙停下來，試探著：&qut;喲，力氣重了？看您這么壯實，還不怎么能吃力呀。&qut;見俞威不理他，便接著按起來，力氣輕了一些。范宇宙卻同時叫了起來：&qut;我這位師傅，你得重點兒，你就把我當塊鐵，使勁按。我告訴你啊，別看我個兒矮，可表面積不，不許偷懶埃&qut;給他做的那位年輕師傅訕訕地笑笑，手上已經加了勁。
范宇宙順著俞威剛才的話：&qut;是啊，合智買了那么多跑微軟nds系統的服務器，可你們科曼的軟件又最好是在UNIX機器上跑，誰都覺得合智不會選你們的。&qut;&qut;那是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服務器算什么，大不了再買幾臺UNIX的服務器唄。他們沒找到合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還以為合智就是想買軟件呢。&qut;俞威頓了一下，心思好像又回到了合智的項目上。&qut;我不是和你過嗎？合智現在的家電業務太累，他們也想做IT，做電腦、服務、絡什么的，上次的那個`中寶`，就是他們剛買過來想大做一場的東西。&qut;范宇宙問：&qut;就是你上次合智想和你們科曼合作的那個東西？&qut;&qut;嗯，不是想和科曼合作，合智是看上了我們科曼的那幫代理商。當時我還不好和你太多太細。合智現在的代理商都是向老百姓賣家電的，不知道怎么賣專門給企業用的`中寶`；我們那么多代理商，代理商又都是專門向企業客戶賣軟件的，最適合代理他們那個`中寶`，他們就是看中了我們的代理商體系。那好，合作唄，他只要買我的軟件，我就讓我的代理商替他賣他的`中寶`。&qut;俞威開始有些得意了，接著：&qut;軟件？買誰的軟件不一樣？如果ICE和維西爾也有代理商，而不是只靠自己做直銷的話，咱們可能就真沒戲了，可誰讓他們兩家都沒有代理商呢。&qut;范宇宙一副愣愣的樣子，似乎沒明白，俞威最愿意看到他這種樣子，因為這讓他更加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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