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鈞有些不好意思，略帶愧疚地解釋：“有韓湘在嘛，我和他再怎么熟，他也是客戶呀。”
鄧汶忽然大叫了一聲：“哇，duble！”
洪鈞忙往臺面上看，玻璃圓錐居然又放在了“”上面，連續出現“雙零”，自己當然又是軍覆沒，他懊惱地拍了一下臺面上的絨布，把面前剩下的三摞籌碼推到莊家手邊，了句：“Cash ut, please”
鄧汶看見洪鈞把莊家推過來的兩個面額5美元和一個面額1美元的籌碼放進兜里，便問：“怎么不玩兒啦？恐懼啦？”
洪鈞拍了下鄧汶的肩膀，：“走，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聊呢。”
* * *
洪鈞把酒店客房的門推開一條縫，回頭對鄧汶：“先好怎么睡法再進去，我這兒只有一張king size的大床，hek in的時候特意要的，誰想得到會碰上你呀。怎么辦？咱倆同床？”
鄧汶不理睬，猛地從后面一推，連洪鈞帶自己一起都撞進房間里，等洪鈞轉身把門關上，鄧汶已經走到了客房的中央，他把鞋脫掉，踩在松軟厚實的地毯上，雙手叉腰環視一下房間，：“喲，原來堂堂的洪總也只住這種豪華間呀，連我這百姓在Hiltn的也是這種房間，比你這里好像還稍微大些，您怎么沒要個suite呀？”
洪鈞把西裝脫下來掛在壁櫥里，笑著：“我要是自己定個套房，就必須也給韓湘定個套房，那就太貴了，程坐的都是商務艙，就已經讓我心疼了。再來也沒打算在房間里呆多少時間，要不是碰到你，我可能就在asin混一宿了。”
“那我就睡地毯，您還是睡您的大床。不過丑話先在前頭，人的呼嚕還是不減當年，夜里要是吵得你睡不著，你還可以去asin混混。”
洪鈞一聽，也不客氣，了句：“主隨客便。”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咖啡具，又打開柜子的門露出里面的冰箱，問道：“你是喝咖啡呢，還是喝飲料？要不咱們喝點兒酒，意思意思？”
鄧汶擺著手：“別別，咖啡我今天喝得夠多的了，酒和飲料也免了吧，我出差住htel是從來不敢動ini bar里面的東西的，花那個冤枉錢干嘛？”他著就拿起一個玻璃杯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往杯子里灌水，大聲：“我就喝這個。據Las Vegas的自來水是美國最干凈的，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這里沒有任何工業污染。”
洪鈞拿著個空的玻璃杯走過來，靠在洗手間的門框上，用空玻璃杯從鄧汶手里把他接滿水的杯子換過來，鄧汶一愣，洪鈞笑著：“我也喝這個，了主隨客便的嘛。咱倆的交情向來就是淡如水啊，想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咱們都懶得拎著暖瓶去鍋爐房打開水，從別人的暖瓶里倒不出開水了，咱們不是也到水房喝自來水嗎？”
鄧汶又把第二個杯子接滿，：“還行，還沒忘。”
兩人各自端著個杯子，走到窗前坐在沙發上，洪鈞：“我怎么會忘？是你一畢業就跑了，這么多年也不回國一趟，吧，向組織交待一下，這些年打入敵人內部都做什么了。你把博士學位混到手以前的事我差不多知道，最近這三、四年就沒你消息了。”
鄧汶立刻回擊：“你之前在ICE，現在跑到VCL，你這算什么？我是深入敵后，你是在前線直接投降做了漢奸。吧，漢奸的日子過得如何？”
兩個人就這么彼此揶揄，互不相讓地打著嘴仗，倒是也逐漸把這幾年的近況都彼此了解了，但是鄧汶還是不滿意，他：“你這家伙還是這樣，從來都是你問的多，我答的多，我問你什么你都是沒幾句話就糊弄過去了，藏著掖著的。”
“既然從來都是你吃虧，那你現在也就別抱怨了。再，是你在美國變化大呀，我在國內能折騰出什么大動靜呀？還不是老樣子。”
鄧汶剛張嘴要反駁，洪鈞揚起手沖他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把鄧汶噎了回去。但是洪鈞并沒有馬上話，而是靜靜地盯著鄧汶，直到鄧汶有些發毛，洪鈞才慢悠悠地：“我先替你總結一下你的現狀。你現在是：妻子，一個；孩子，一個；車子……”他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鄧汶，鄧汶伸出兩根手指擺了個“V”字型，洪鈞接著：“車子，兩部；房子……”他又看著鄧汶，鄧汶舉著的“V”字型旁邊的無名指也翹了起來，洪鈞驚訝地叫出聲來：“三棟房子！你子夠能混的呀！”
鄧汶的臉立刻紅了，忙著解釋：“不是不是，是三層，樓上、樓下、地下室。”
“誰問你幾層了？好，接著總結，房子，三層的一棟；票子，你和廖曉萍都有工作，我估計你是九萬左右，廖曉萍大概六萬左右，所以你們兩口子年薪大概是十五萬美元左右，差不多吧？”
“我的差不多，廖曉萍的是五萬多，還不到六萬。而且這都是稅前的呀，交完稅差不多thirt perent都交掉了啊。”
“那點誤差就忽略不計了，再加上各種各樣的bnus 和benefit，反正算起來你們一家年的凈收入有一百萬人民幣吧。妻子、孩子、車子、房子和票子，你這五子登科已經超額完成了吧？”
鄧汶聽洪鈞這么一番總結，自己也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不錯，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成就感，他聳了下肩膀，低頭撫弄著自己的褲線，盡可能擺出謙虛和內斂的姿態，：“還湊合吧。”
過了幾秒鐘，洪鈞默不做聲，一直低著頭的鄧汶有些納悶，他做好思想準備，洪鈞可能正在用羨慕甚至嫉妒的目光瞪著自己，他琢磨著該怎么把自己的處境得慘一些，好讓洪鈞別太郁悶，他抬起頭，呆住了，洪鈞果然正在盯著他，不過眼神里沒有絲毫的羨慕或嫉妒，而是充滿了惋惜、同情甚至還有一絲憐憫。
洪鈞凝視著鄧汶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這樣的日子還有什么意思呢？如果再過二十年，咱倆又碰到了，你肯定還是你現在這樣，我都能想象出來你退休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這次輪到鄧汶沉默了，洪鈞的每個字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如今的鄧汶日子過得的確安逸，但在這種安逸背后，就是一種令他來害怕的感覺：他已經沒有夢想了，他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這種感覺，簡直讓他絕望、讓他窒息、讓他瘋狂，而他寧可選擇瘋狂。
洪鈞又話了，他的語氣變得輕松了一些：“可能你周圍的人都會覺得你已經混得很不錯了，你可能也覺得挺滿意，什么都有了，還折騰什么？我倒是覺得，什么都有了，那才正應該折騰呢，現在不趁著心還沒死折騰一把，更待何時？”
鄧汶琢磨著洪鈞的話，他覺得洪鈞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長驅直入，直擊自己的痛處，喚起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共鳴。那些五子登科的勝利果實，在別人看來是鄧汶二次奮斗的羈絆，而讓洪鈞得卻成了鄧汶“折騰一把”的條件。
鄧汶喝了口涼水，嗓子里還是好像塞著東西，他清了清喉嚨：“有時候我也想，這么混下去，明年和今年一個樣，后年和明年一個樣，真挺沒意思的，一點兒刺激都沒有。”
洪鈞笑了，：“哎，我想起聯想的那句廣告詞兒了，‘人類失去聯想，世界將會怎樣’，我篡改一下安在你身上，就是‘鄧汶失去夢想，日子將會怎樣’，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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