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激將法起了作用還是憚于“媽咪”親自上陣，薛覺得心里有一種沖動，他問：“有沒有……嗯……個子高高的，瘦瘦的，皮膚白白的，頭發長長的……”

    “有啊，當然有。我就嘛，帥哥怎么可能沒有夢中情人什么的。”“媽咪”飛快地出去了。

    不過短短幾分鐘的工夫，薛卻等得口干舌燥，終于聽到門外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門又被“媽咪”推開，魚貫而入四位姐，一字排開站在薛床前，每個人都手拎一個不大的箱包，穿著短得不能再短的無袖旗袍，蹬著高跟涼鞋的腳擺成丁字步，都露出標準的職業笑容，一起朗聲道：“貴賓晚上好！”

    最左邊的姐上前一步：“貴賓好，我是四川的，希望能為您服務！”

    顯然矮了些，薛想。

    “貴賓好，我是吉林的，希望能為您服務！”第二個女孩出列。

    個子倒是真高，就是線條稍微粗了些，薛想。

    “貴賓好，我是山東煙臺的，希望能為您服務！”顯然煙臺比較知名，所以第三個女孩在省份后面還報出了城市的名字。

    身材挺像，只是皮膚有些黑，尤其臉不夠白皙，薛想。

    “貴賓好，我是大連的，希望能為您服務！”大連不愧是計劃單列市，所以第四個女孩自豪得連省份干脆省卻不報。

    高挑的身材很像，雪白細嫩的肌膚也很像，臉上也散發出那種瑩潤的光澤，再看眼睛，薛失望了，因為這雙眼睛里沒有那股讓他為之心動的靈氣。

    薛無奈地望著“媽咪”，四位姐也齊刷刷地望著“媽咪”，“媽咪”微微一擺手上的對講機，四位姐同時對薛一鞠躬：“多謝貴賓！”然后低頭魚貫而出。

    “媽咪”湊過來又坐在薛身邊，輕聲嘆口氣，：“都不喜歡？她們都很棒的，你試了就知道，姐姐不會騙你的。”

    薛向旁邊挪著：“算啦，我今天實在沒情緒，你就讓我自己睡一覺吧。”

    “帥哥年紀不大主意不，不行！我再給你叫四個來，還不滿意我就再給你叫，直到你挑中為止。”“媽咪”起身要走，又把手搭在薛肩膀上，語重心長地，“干嘛非認準一個？你閉上眼，所有女人其實都一樣。”

    薛像是被馬蜂蜇了一口，渾身一顫，出了一通冷汗。他剛才還在遺憾悵惘為什么找不到一個以假亂真的替代品，現在卻忽然后怕起來，倘若那個大連的竟真的活脫脫就是一個“她”，自己會要她嗎？如果要了，以后還能再面對“她”嗎？薛也害怕鍥而不舍的“媽咪”終究會幫他從眾多待選者中挑出一個最相似的替代品，更害怕自己經不起誘導而閉上眼接納“其實都一樣”的女人。

    薛從床沿蹦起來，有只拖鞋被甩了出去，他干脆光著雙腳站在地板上，對“媽咪”：“哎呀你有完沒完啊？！我告訴你，我今天不要姐，你要是再煩我就馬上退房！”

    “媽咪”很快消失了，薛仰面朝天躺在大床中央，慶幸總算沒有褻瀆自己也沒有褻瀆她，但馬上意識到當自己以“個子高高的，瘦瘦的，皮膚白白的，頭發長長的”為標準遴選姐之時，就已經褻瀆了自己，更褻瀆了她。薛懊惱地抓過一個枕頭使勁捂在自己臉上，大聲痛罵自己，含混不清的咒罵聲在房間里回蕩，竟有些像是嗚咽的哭泣。

    斯蒂文從包房里走出來時薛已經看完了閉路電視里演的兩部好萊塢大片，薛結完賬，摟著斯蒂文的肩膀笑嘻嘻地問：“怎么樣？”

    “棒極了！”斯蒂文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由衷地，“我喜歡中國，我喜歡杭州。”

    ***

    斯蒂文于逗留杭州期間又去過兩次浣溪沙，薛建議開發一家新場所但斯蒂文顯然已對浣溪沙具有極高的忠誠度而堅決不另辟戰場，最后一次居然是他獨自去的，回來后扔給薛一張發票要他報銷，薛驚訝之際問他溝通上有沒有遇到困難，斯蒂文搖頭根沒有，薛印象中這還是斯蒂文頭一次沒有抱怨中國人不懂英語，不禁感慨看來語言不通并不妨礙身心交流，只要你想，一切皆有可能。

    這天晚上薛在飯店房間里接到一個電話，手機的信號似乎不太好，對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怪異，薛剛確認對方并未打錯電話，對方：“薛經理，我最后勸你一次，不要再抱僥幸心理，你該玩的也玩了、該試的都試了，現在收手還不晚。我還要明確告訴你，只要有一家公司的標書里面有你們維爾西公司的產品，就會有人上北京找你，你走路可要心。”

    薛剛要糾正對方誤讀了維西爾公司的名字，電話已經掛了，他想看一眼通話記錄卻發現對方的號碼已被隱藏。薛坐在床邊心里陣陣發虛，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電話當真，他覺得自己可能真是在玩火。正恍惚間手機鈴聲大作，把薛嚇得一哆嗦，他盯著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遲遲不敢去接，仿佛那不是手機而是個隨時可能爆炸的手雷。他湊過去歪頭審視來電號碼，頓時松了口氣，那是串熟悉的數字，電話是從維西爾北京辦公室打來的。

    薛剛把手機放到耳邊就聽到洪鈞質問道：“Steven還沒走嗎？你和他究竟在杭州做什么？怎么會需要他在客戶那里呆這么多天？”

    薛支吾：“我想讓他和我一起見宮總，有些話他講比我講更有服力。”

    “約到宮總了嗎？”

    “還沒呢，我還在等機會。”

    “什么？！把Steven留在杭州和你一起等機會？你知道他這么‘等’一天咱們得花多少錢嗎？”洪鈞不禁火冒三丈。

    “咱們要花多少錢？不就是他的酒店錢、飯錢這些日常開銷嗎？”薛困惑中忽然想起斯蒂文的三趟浣溪沙之旅，心里納悶自己還沒報銷呢洪鈞怎么會知曉，嘴上卻不由自主地交代，“就帶他去happ過幾次，是有點貴，我沒想到他一下子上了癮……”

    “誰問你這些了？！Steven只要在中國呆一天，維西爾美國就要harge咱們三千美元，第一張invie都發過來了，把Laura和我都嚇一大跳，截止到7月18日已經harge了我們七個工作日，兩萬一千美元，Steven已經又呆了五六天，又是將近兩萬美元，你在浙江第一資源搞一次需求調研我們就得向維西爾美國支付四萬美元的費用，有你這么做項目的嗎？！真是敗家子！”

    “我知道他的rate是三千美元，但我以為他只有真正干活的時候才收咱們錢，閑著的時候不收錢。”

    “誰這么告訴你的？是我還是Larr？你已經在維西爾整整一年了，怎么連起碼的sense都沒有？！三千美元一天，是按時間計酬而不是按成果計酬，咱們首先是買了他的時間其次才是買了他的勞動，他在杭州呆著就不可能去別的地方干活，咱們不掏錢誰掏錢？”

    薛認識到事態嚴重，卻想給自己找個臺階，訕笑：“維西爾中國的錢被維西爾美國賺了，還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洪鈞冷笑道：“你倒是挺有國際主義精神，你以為Steven是白求恩啊，這是生意。馬上讓Steven回美國，你的賬回北京再算。”

    “我——我不敢讓Steven走，我是怕……”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Steven留在杭州到底為的什么？”洪鈞的火氣又上來了。

    “嗯——有他在，我就不會出事。”

    洪鈞驚訝得一時間火氣消，待薛把隱情從實招來之后洪鈞追問：“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

    “我沒把它當回事，現在還覺得也許就是哪家公司裝神弄鬼嚇唬咱們，這么多天了不就只是剛才來過一個恐嚇電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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