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在電梯口恭迎范宇宙，并把他直接請到一間會議室，然后親自為他上茶。因為瑪麗事先已經打過招呼，她不愿意伺候范宇宙。范宇宙從包里取出一摞文件放到桌上，薛一眼看出最上面那正是浙江第一資源的系統集成招標書，不由脫口而出：“您不是還沒買呢嗎？”
范宇宙瞥一眼招標書，又瞥一眼薛，對他的少見多怪大為不屑，：“我只是還沒用亞訊泛舟的名義去買，招標的頭一天我就托人把這些東西買回來了，我得研究啊。”
“亞訊泛舟還買不買招標書呢？不買的話，你們怎么以亞訊泛舟的名義投標呢？”
“了不著急嘛，最后截止那天再去買�！狈队钪孑p描淡寫地。
薛又問：“杭州的那幫人會不會再找您麻煩？看樣子他們不會再為難我們維西爾，但肯定不想讓您搶他們的集成生意吧？”
范宇宙顧左右而言他。
等薛知道實情，已經是在塵埃落定之后。
范宇宙于年底時來給洪鈞等人送新年禮物時，向薛透露了他和“那幫人”是臨到投標前夕才最終談妥的。范宇宙答應一旦亞訊泛舟中標將向他們支付合同總額的6%作為“地支持費”，方才得以安穩地投標。薛很久之后依然栩栩如生地記得范宇宙捶胸頓足地：“百分之六吶！百分之六��！”，薛被感染得也替范宇宙心疼。
8月里的薛當時還顧不上更多地關心范宇宙，見范宇宙不愿吐露內情便轉而問道：“第一資源現在把軟件和系統集成分開招標了，您看下一步咱們應該怎么做？”
范宇宙用手指敲打著招標書的封皮，反問：“都有誰要在標書里放你們的方案？”
“翔遠科聯、凱華興業都和我們談過。”
“你們答應了？”
“嗯，洪總他們要就給他們�！毖θ鐚嵒卮稹�
“我也要。”范宇宙甕聲甕氣地。
“沒問題啊，等我們做好以后同時給你們幾家都發過去�！�
范宇宙滿意地點點頭，又：“我來就是想和你商量這事，你們給我的那份能不能和給其他家的不一樣？”見薛愣愣地看著他，范宇宙解釋：“我想讓你在他們的標書里埋地雷�！毖Ω永Щ�，范宇宙只好改用大白話，“就是想讓你在給他們的技術方案里故意留
一些不容易發現的漏洞，致命好，將來評標的時候我可以看情況隨時引爆這些地雷�！�
薛遲疑道：“這有一定難度吧，我們給各家的所謂技術方案其實就是很簡單的產品介紹和粗略的實施計劃，沒什么價值，很難有什么致命的漏洞。真正有含金量的東西我們肯定不會給集成商，萬一他們轉給ICE怎么辦？”
“這不難，留幾處破綻就夠。正因為他們也認為沒價值，所以都不會仔細審就直接塞進他們的標書里。你把地雷埋好列個清單給我，我有用處�！�
“能有多大作用呢？客戶來也沒要求集成商必須在標書里包含軟件方案，這屬于選做題，不是核心內容，就算地雷炸了也只是枝節問題，人家發個澄清不就完了？不會影響評標結果吧？”
“以前有個很大的項目，一家來很有戲的公司，因為標書有一頁沒有打印頁碼，就被宣布為廢標。”范宇宙咧開大嘴無聲地笑了，“問題是大是，你了不算，他們自己解釋也不算，得聽評標委員會的。就好比一個人犯了罪，情節是否嚴重、性質是否惡劣，不能由他自己，得聽法官的。我要的是證據，你只要把證據埋好，至于我怎么用、法官怎么判，你就別管了。”
“聽著怎么像讓我栽贓陷害啊�！毖πΦ溃拔业谜埵疽幌潞榭偤蚅arr，看看他們的意思�！�
“行，隨你便吧�！狈队钪娉料履榿恚皩嵲挘愕佬刑珳\，這點事算什么��？老洪和李龍偉他們肯定同意我這么做。別忘了，那幾家以前都是死綁ICE的，哪個過你們的好話？只有我自始至終和維西爾站在一條船上。薛，我是給你面子才先和你，不然我直接找老洪，他肯定讓你照我吩咐的做�！�
薛紅著臉聽范宇宙教訓，仍然不行還是不行，而是又問：“他們那幾家好像都會在標書里放好幾種軟件產品的方案，您有沒有也找ICE和科曼談過？”
“沒有，我只放你們維西爾一家的方案�！狈队钪孀载摰匦α�，“我怕其他家也給我埋地雷�！�
薛心中已經有數，便把話題一轉，問了個讓他苦思不解的問題：“范先生，您看有什么辦法能搞定浙江第一資源的高層��？”
范宇宙悠閑地喝著茶，斜睨一眼薛，反問：“你指誰？宮總？怎么叫搞定？”
“嗯——就拿宮總來吧，怎么樣能讓他支持咱們呢？是不是得給他什么好處�。俊毖Σ辉僬谡谘谘凇�
“呵，你真是來出息了，開始琢磨這些了�！狈队钪娌粺o嘲諷地。他看薛態度非常虛心，便循循善誘地教導薛：宮總才四十出頭，一心還想往上奔，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政績、民望，還有上頭的關系，他的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都在這個項目上，別人用金錢是根買不起的。在NOMA工程項目上，只有和宮總建立生死與共的關系，雙方長久綁死在一起，你的身家性命、生意命脈也得讓他捏在手里才行，這才有交易的基礎。然而很顯然，維西爾和宮總沒有這種基礎。
二十五、既是同盟者也是相爭者
薛失望地嘆口氣，問：“那您咱們還有什么工作能做？總不能聽天由命吧？”
“現在集成標和軟件標分開了，咱們兩家的形勢不太一樣，打法也不太一樣，你們可以按你們的路數高舉高打，至于我們亞訊泛舟嘛，呵呵，我的原則是兩句話：第一，不出頭；第二，不出錯。”
李龍偉剛從濟南回來，洪鈞急忙叫他進來，李龍偉笑道：“你真跟催命似的，先讓我喘口氣行不行？”
洪鈞也笑了：“好，但只能喘一口，不過可以讓你再喝口水，我也要準備一下�！�
洪鈞又叫瑪麗把白板推進他的辦公室，再次掛上那張中國地圖，剛把七枚磁粒各就各位，李龍偉進來了還沒開口，洪鈞先問：“怎么樣？沒有哪個綠的要換顏色吧？”
“沒有。”李龍偉笑呵呵地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起碼沒有壞消息。山東怎么樣？”
“進展不錯，比預料的還要順利�！�
“沾到光了？狐假虎威的滋味不錯吧？”洪鈞的心情輕松起來。
“嗯，和咱們事先分析的一樣，山東的老總新上任，覺得自己立足未穩，非常需要集團總部的支持；幾位副總和部長、副部長也都擔心新老板一朝天子一朝臣，都希望在這段敏感期里集團能有人關照自己。鄭總從集團信息技術部派兩個人和我們一起去濟南，這個信號已經足夠明確，所以我們這次去是受到前所未有的廣泛歡迎啊�！�
“北京和河北怎么樣？”
“大體正常吧，鄭總肯定也都打過招呼�！�
“江蘇呢？我能不能把藍的換成綠的？”洪鈞著就作勢要去換一枚磁粒。
“別別�！崩铨垈ッζ鹕砝『殁x的胳膊，央求道，“你就別給我壓力了，不用你揚鞭我自奮蹄。信遠聯的邢眾用翔遠科聯的名義去攪和得很厲害，最近場面有些亂，還得再看看。我聽薛翔遠科聯在浙江也折騰得挺兇，有點破釜沉舟的意味，但可能適得其反�！�
兩人又商議一陣，薛敲門進來，洪鈞問：“老范走了？”
薛答應著剛要請示，卻聽洪鈞：“你先去把浙江的RFP給我拿來，我一直還沒抽時間看呢�！�
“那么厚一，您現在哪兒有時間看��？”
“我只看評標規則�！焙殁x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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