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而起”

    聽到這句話，玄奘的目光不自覺地暗淡了許多。

    這是那老郡王早已與他過的事，如今只不過是從呂六拐的口中再次確定罷了。

    盡管如此，玄奘的臉上，還是掩不住的無奈。

    有時候，凡間的生靈就是這么渺，一個神仙的一句話，不管因為什么理由，就可以讓千千萬萬的生靈死于非命，分毫沒有商榷的余地。

    沉默了許久，玄奘才輕聲道：“知道是為什么嗎？”

    “還不是很清楚。”呂六拐振了振衣袖，挑了挑眉拉長了聲音道：“大體的意思是，雨水有限，凡間的生靈手心手背都是肉，這里多了，那里就只能少。沒辦法的事。”

    “有限”玄奘的眉不禁蹙了起來。

    “就是這么個意思。”呂六拐也不客氣，輕輕一跳，坐到玄奘側(cè)邊的椅子上，意味深長地道：“也就是，你把這里的干旱解決了，自然就有其他地方會干旱。沒有任何人能同時解決所有地方的干旱。”

    著，呂六拐還故意拿起桌案上放著的半塊薄餅啃了起來。

    那是老郡王給玄奘的，呂六拐吃了，玄奘就得挨餓了。雖然玄奘行囊里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干糧，但那畢竟是保命的東西。

    又是沉默了許久，玄奘才輕聲道：“可否，讓貧僧考慮一晚？”

    “可以。”已經(jīng)狼吞虎咽吃光了薄餅的呂六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一下跳下了椅子，拂袖道：“那我就明天再過來問了。”

    罷。轉(zhuǎn)身就走。

    那身后。玄奘還恭恭敬敬地躬身謝禮：“貧僧謝過施主。”

    剛走出門沒幾步。呂六拐就看到了貓在墻角的白龍。

    “噓，過來。”

    “干嘛？”

    “他怎么？”

    “還能怎么，優(yōu)柔寡斷唄。嘿嘿，我吃了他的餅。”

    “啊？”

    仰起頭，呂六拐得意地道械，

    罷，呂六拐甩了甩衣袖。得意洋洋地走了。

    星夜茫茫，白龍仰頭望了一眼頭頂?shù)奶炜眨瑹o奈嘆了口氣。

    此時此刻，獅駝國，圣母宮外依舊明里暗里駐扎著許多兵衛(wèi)，一個個都有意無意地在朝圣母宮張望。

    宮內(nèi)，燈火通明。

    的房間被改造成了牢籠，楊嬋拿起一個花瓶就往地上砸。只聽“嘩啦”一聲，碎得滿地。

    牢籠里，清心端坐著。蹙著眉頭望著楊嬋。

    “做給外面的人看的，很快。他們就會稟報六耳獼猴了。”楊嬋淡淡看了清心一眼，道：“這宮里，就沒有一個是我自己人。”

    “那你還愿意留在這里？”

    “不留又能怎么樣？”

    “你可以去花果山，或者回華山？他應(yīng)該會在拳之后來接你吧。”

    “拳真的會成功嗎？”楊嬋反問道。

    這一問，清心眼中的神采頓時黯淡了幾分。

    “你也不信吧？”淡淡笑了笑，楊嬋輕嘆道：“其實，誰信呢？也許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根就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擊敗一個代表了虛的如來。拳，不過是沒有瘍的瘍罷了。”

    提起監(jiān)牢外的茶壺，楊嬋默默滿上了一杯熱茶，一步步走到欄桿前伸手遞給了清心。

    清心連忙雙手接過，道：“你的，我也想過。其實如果他愿意不再記恨六百多年前的事情，與如來和平相處也未嘗不可。畢竟，如來四大皆空，只求佛法，和他并沒有什么沖突的地方、不一定要拼死一搏。”

    “是這樣嗎？”

    “不是嗎？”

    兩人默默對視著，許久，楊嬋笑了出來。那是有些無奈的笑。清心則顯得有些茫然。

    “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是你愿意退讓，就會有退路。”轉(zhuǎn)過身，楊嬋端坐到椅子上，悠悠道：“就好比當(dāng)初花果山的事情。假設(shè)，我假設(shè)，我們不挑釁天庭，不與天庭為敵，你覺得，兩者能和平共處嗎？”

    清心呆呆地眨巴著眼睛望著楊嬋，似乎有點不太明白楊嬋話里的意思。

    “答案是，不能。”凝視著桌面，楊嬋接著道：“你咄咄逼人，會引發(fā)沖突。你柔弱可欺，一樣會引發(fā)沖突。只是，主動權(quán)到了對手那邊了。”

    “可是，如果他不突破到天道修為的話，我想不出如來會因為任何理由而再次對他出手。”

    “你想不出，并不代表沒有。”楊嬋輕笑著道：“誰又能想到如來會對老君出手，給老君設(shè)陷阱呢？可到頭來，不就發(fā)生了嗎？”

    清心頓時愣了一下。

    “凡人的一生，是很短暫的。修者的一生，卻可以長達(dá)數(shù)萬年，甚至永久。誰又能保證，在這么漫長的光陰之中，不會出點什么岔子呢？到時候，你再想反悔，你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緩緩閉上雙目，楊嬋輕聲道：“況且，他沒突破到天道，卻隨時保留著跨過天道門檻的能力，這不是更糟糕嗎？若是不拳，只怕如來，該是會第一時間出手吧。”

    “博弈，只存在于彼此都能讓對方感到‘痛’的情況。如果其中一方對另一方毫無威脅，也就不存在博弈的籌碼了。那猴子雖然沖動，但是這層道理，還是想得明白的。”

    著，楊嬋意味深長地看了清心一眼。

    這一眼望去，清心頓時覺得如同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來一般。

    她目光黯淡地道：“看來，你們都看得明白，就只有我看不明白。”

    “因為你身就不是這局中的人。”楊嬋不假思索地道：“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你都不是這局中的人，甚至，完不具備在這局勢中生存的能力。你的存在，你今天所有的一切，僅僅是因為他對你的掛念，令你有了一重特殊的身份。”

    話到此處，清心已經(jīng)緩緩地低下了頭。那捧著熱茶的手不斷揉搓著，似乎格外地不適應(yīng)。

    沉默了好一會，清心才低聲道：“我以為你會借著這次機(jī)會，對付我。畢竟因為我你才”

    “雖楊家在這些大能面前算不上什么，但我是瑤姬的女兒，是二郎神的妹妹還不至于，那么下三濫。”楊嬋卻是輕蔑一笑，道：“你就安心在這里呆著吧，我不會讓他打你主意的。但，你也走不了，除非你的那兩位師傅愿意這時候來趟渾水，把你接走。否則，我會有危險。”

    第二天一早，當(dāng)呂六拐再次來到玄奘房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房中已經(jīng)沒人了。好在玄奘的四周日夜都有妖將監(jiān)視著，不多時，他便在鳳仙郡郡城的東邊角里發(fā)現(xiàn)了玄奘的身影。

    他拿著昨夜自制的標(biāo)尺用炭筆在一副羊皮地圖上不斷標(biāo)記著什么，那身旁，緊緊跟著的是老郡王。

    “他在做什么？不是好了今早給答復(fù)嗎？”

    “答復(fù)已經(jīng)給了。”一旁的天蓬無奈搖了曳：“他在找水源。”

    “找水源？”呂六拐一下有些懵了。

    “你別，還真有可能找得到。”天蓬抿著唇無奈地笑了笑，悠悠道：“這郡城里既然有一口井還能出水，就明還有地下水。修行術(shù)法，玄奘法師可謂是一竅不通。但如果要這些個七教九流的伎倆，玄奘法師可謂是駕輕就熟。你瞧用草藥治踩人的功夫，他就一點都不比那些正兒八經(jīng)的大夫差。”

    當(dāng)天蓬回到駐地的時候，前往天庭索要法的牛魔王也已經(jīng)回來了』過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與昨日的法無甚差別。

    “這里的水，確實是去了花果山。第一次調(diào)水，是因為大圣爺您要求花果山重新降雨，幾年前又調(diào)用了一次魚蝦糧食，則是因為烏雞國。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不可能四處調(diào)用的，否則會出大亂子。后來，又接上女蝸娘娘的事情，這鳳仙郡，就索性做絕了”

    聽到牛魔王這么一，站在一旁的卷簾尷尬地笑了笑。

    烏雞國的事他是絕脫不了干系的，原以為事情已經(jīng)因為猴子出手而了了，沒想到，還留著這么一條尾巴

    “所以呢？他們不打算給鳳仙郡降雨了？”

    “這倒沒。”牛魔王略略想了想，答道：“李靖的意思是，想要降雨也行，就是另外地方調(diào)水罷了。可是，倘若以普渡為目的的話，這樣做怕就沒有意義了。讓我們自己想好。”

    這一，猴子一時間確實也不知道怎么答。、

    扭過頭，他正巧看到天蓬和呂六拐走了進(jìn)來，隨口道：“那和尚怎么？”

    “他他沒』過，他現(xiàn)在正在準(zhǔn)備打井。”

    “啊？”

    猴子一下沖出了門外。

    很快，他在城南的一處廢棄的院子里看到了玄奘和老郡王。

    玄奘果真赤著上身拿著錘子，豎起了一塊塊的木板，一副親磷為，自己動手打井的架勢。

    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忙得熱火朝天的玄奘，猴子的眉頭已經(jīng)蹙成了八字。

    “大圣爺，接下來怎么辦？”

    “怎么辦？”猴子冷哼一聲，道：“隨便他吧。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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