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看著她的女兒，往日那個循規(guī)蹈矩、實事求是的女孩已經(jīng)不見了，媽媽顯得如此反復(fù)無常、心神不寧，外婆知道她沒什么好的了。“嗯，聞起來像是外國香煙，”媽媽，“我們?nèi)タ纯词钦l在抽煙。”
天色來暗，外婆呆呆地凝視著遠方，媽媽則循著煙味前進。
“我要回去了。”外婆。
但媽媽依然繼續(xù)向前走。
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煙味來自辛格家，盧安娜·辛格站在自家后院的一棵高大的冷杉樹下抽煙。
“哈。”媽媽打聲招呼。
盧安娜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吃了一驚，她已經(jīng)習慣保持冷靜，不管是警察指控她的兒子是殺人犯或是她先生把今晚的晚宴當成了學術(shù)委員會會議，對最驚人的事，她都安之若素。稍早她告訴兒子他可以上樓，然后自己悄悄地從后門溜出來，似乎沒有人在意她離開了晚宴。
“沙蒙太太，”盧安娜邊邊吸了一口氣味刺鼻的香煙，在香煙熱騰騰的煙霧中，媽媽握住盧安娜伸出來的手，“真高興和你碰面。”
“你們家今晚請人吃飯嗎？”媽媽。
“我先生請幾個同事過來聊聊，我負責招待。”
媽媽笑了笑。
“我們兩人住的這地方有點怪，不是嗎？”盧安娜道。
她們目光相遇，媽媽笑著點點頭。在大馬路的某處，她自己的母親正在回家途中，但此時此刻，她和盧安娜遠離眾人，仿佛置身于一個安靜的島嶼。
“你還有香煙嗎？”
“當然，沙蒙太太，當然有。”盧安娜在長長的黑色開襟毛衣口袋里摸索，找出一包香煙和打火機，“登喜路，”她，“我希望你抽得慣。”
媽媽點燃香煙，然后把藍色金邊的香煙盒還給盧安娜，“艾比蓋爾，”她吸了一口煙，“請叫我艾比蓋爾。”
在樓上漆黑的房間里，雷聞得到他母親的香煙味，盧安娜不計較兒子偷拿她的香煙，雷也不明母親抽煙。樓下人聲沸騰，他聽到他父親和同僚們用六種語言大聲交談，七嘴八舌地批評即將到來的感恩節(jié)太美國化了。他不知道我媽媽和他媽媽站在后院的草坪上，也不知道我正看著他坐在窗邊嗅聞外面甜香的煙草味。過了一會兒，他轉(zhuǎn)身離開窗邊，扭開床頭的燈開始閱讀。老師叫大家找一首十四行詩寫報告，他手上拿著《諾頓選》，眼睛盯著書里的詩句，腦海中卻不斷浮現(xiàn)過去某些時刻。他真希望能回到過去，重頭再來一次，如果他在禮堂的支架上就吻了我，不定事情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
外婆繼續(xù)朝媽媽的方向前進，最后終于看到那棟大家都想忘記的房子。她看著這棟與女兒家隔著兩棟房子的綠色房屋，心想杰克沒錯。她甚至能感覺到，這個屋子在黑暗中散發(fā)出邪惡的氣息，令她不寒而栗。她聽到蟋蟀的叫聲，也看到這人門前的花圃里聚集了一群螢火蟲。忽然間，她覺得自己只能對女兒表示同情，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幫不上。她女兒碰到這樣的悲劇，即使她自己的先生曾經(jīng)有過外遇，她依然不知道怎么幫助女兒。她決定明天早上告訴我媽，如果需要的話，媽媽隨時可以借用外公的木屋。
那天晚上，媽媽做了一個她覺得非常美妙的夢。她夢見自己從未去過的印度，那里有橘色的錐形交通路標，還有各種美麗的昆蟲，昆蟲蟲身是天青色，上顎則是璀璨的金色。眾人抬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在游街，女孩裹著布，眾人把她抬往一個木棒堆起來的平臺，準備將她火葬。熊熊大火吞噬了年輕女孩，在明亮的火光中，媽媽覺得渾身飄飄然，感受到騰云駕霧般的喜悅。女孩雖然被活活燒死，但最起碼她有個完整干凈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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