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靜靜的飄落在湖面上，船艙內(nèi)的氣氛卻已經(jīng)截

    沈默問得直截了當(dāng)，胡宗憲卻有些招架不住，他端起茶盞，借著飲茶的動作擋住臉上的尷尬。等將茶盞擱下時，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

    “不管別人怎么看，我胡汝貞都問心無愧”胡宗憲淡淡道：“因為我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沈默沉默半晌，又問道：“請問梅林兄，張部堂因何事要被鎖拿問罪？”

    “畏敵，坐觀倭亂。”胡宗聲道。

    沈默~面色不有些難看，低聲道：“既然如此，張部堂就更得將功折罪了，梅林兄為何還要我轉(zhuǎn)告什么‘不動可活，動則必死’呢？”

    仿佛沒有感受到他的質(zhì)，胡宗憲不動聲色道：“如果不動的話，罪名也僅止于此，最多便是罷官解職，除籍還鄉(xiāng)。但如果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輕舉妄動，罪名可就大了，就算徐閣老也救不了他。”

    “什么罪名？”沈沉聲問道。

    “欺君之罪。”胡汝貞壓低道：“陛下的怒火將無可遏止。”

    沈默覺有些難于理解，他使勁搖搖頭，艱難問道：“我怎么無法理解呢？”

    “有許多事你不知道。沒法理解是正常地。”胡宗憲輕聲道：“你只要把這句話轉(zhuǎn)告給張部堂。他自然什么都明白。”胡宗憲地嘴巴極緊。只要他不想了。沈默便什么也問不出來。

    這時船身輕微一頓。重新回了斷橋邊。分別地時刻到了。

    沈和胡宗憲地書童捧來衣帽。給二位大人換上。沈默剛要往艙外走。卻聽身后地胡宗憲低聲道：“一直是你問我。是不是也該我問問你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沈默回頭笑道：“我不想非禮梅林兄。”

    胡宗憲著他地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你還準(zhǔn)備站在張總督那一邊嗎？”

    沈默用兩指輕捋一下大氅的衣襟，動作不帶一絲煙火氣，只聽他輕笑一聲道：“下官奉地是皇命，辦的是皇差，所以是站在陛下那一邊。”著朝他拱手道：“承蒙梅林兄厚待，弟不勝感激，請梅林兄留步。”便在鐵柱的接應(yīng)下，飄然離去了。

    神色復(fù)雜的望著很快消失在雪夜中的馬車，胡宗憲并沒有返回船艙，他扶著艙壁站在甲板上，任雪花將身裹成白色，卻仍在一動不動的想著心事。

    身后的書童輕聲問道：“大人，我們回去吧？”

    好半天胡宗憲才緩緩點頭，身上的落雪便撲撲簌簌下來，露出原的灰色。他臉上自嘲地色彩發(fā)濃重起來，聲低嘆道：“永遠(yuǎn)都洗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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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憲回到欽差衙署時，趙文華正在花廳里聽曲，他在外面等候半晌，直到聽見曲子終了，這才讓人通稟一聲，邁步走了進(jìn)去。

    便見趙侍郎舒服的斜倚在軟榻之上，身周圍還圍攏著個如花似玉地侍女，兩女為他捶腿捶腿，兩女為他捏臂，還有一女跪在他的背后，以雙膝為枕，讓趙文華躺在她的腿上，為他輕柔的按捏頸脖。所謂溫柔鄉(xiāng)、脂粉堆也不過如此吧。

    胡宗憲對這一套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他朝屋里涂脂抹粉，穿著花花綠綠戲服的一個男子點點頭，便對趙文華拱手道：“梅村兄，弟回來復(fù)命了。”趙文華字元質(zhì)號梅村，比胡宗憲大九歲。兩人因為一個號‘梅村’、一個號‘梅林’，寫起來極為相近，便拜了把子，稱兄道弟，關(guān)系更勝尋常。

    趙文華摸一摸身邊侍女柔滑地大腿，這才緩緩坐起身來，招呼胡宗憲坐下道：“老弟快坐下暖暖身子。”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怎么樣，那子答鈾嗎？”他恨不得將張經(jīng)打入十八層地獄，不放過一切可以利用地量，就連沈默這種人微言輕的角色都要利用……卻又自持身份，不屑與他交往，所以才派胡宗憲代為和。

    殊不知胡汝貞陽奉陰違，非但沒有拉攏沈默，還讓他給張經(jīng)示警，如果讓趙文華知道真相，定然不會再跟他客氣。但胡宗憲極為謹(jǐn)慎，將約會定在湖中游船上，就算趙文華派人盯梢也無可奈何，所以他不慌不忙道：“至少他的態(tài)度是好的，答應(yīng)的也很痛快，但是人心隔肚皮，到底會不會跟我們彈劾張經(jīng)，不到他上書的那一刻，誰也不敢打包票。”他得似言之鑿鑿，實際上什么也沒保證，

    無論怎樣都好擺脫干系。

    趙文華卻沒想他這么遠(yuǎn)，他有些郁悶道：“別看他屁大點官，毛權(quán)力都沒有，可偏偏卻又密折專奏權(quán)，奏章是由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傳遞，而不經(jīng)過我地通政司，要不哪還用老弟偏勞這趟。”

    “為兄長分憂，是弟應(yīng)該做的。”胡宗憲謙遜笑道。

    話間，方才那個戲子已經(jīng)褪下戲服、洗去臉上地粉底，換上尋常士子裝束，卻是一個相貌俊美的書生，只是鼻子有些鷹鉤，嘴唇也太薄，看起來不那么忠厚。

    他端著托上來，將茶水點心擺在桌上，便就勢坐在榻，安靜聽兩人話。

    趙胡也不他，因為他不是府上奴仆，而是趙文華地幕僚，姓羅名龍文字含章，也是在趙侍郎最窘迫的時候投奔而來，所以頗受優(yōu)待。

    兩人了一會，話題便又到張經(jīng)到底會不會倒臺上，趙文華憂慮道：“今兒個下午收到老爺子地報告，是徐階已經(jīng)穩(wěn)住了陛下，答應(yīng)暫時不任命新的總督替代……這是不是明，陛下還沒有對張經(jīng)死心呢？”

    胡宗憲搖搖道：“無論如何，張經(jīng)這個總督都做到頭了。”

    “老弟何以見得？”趙文華前一亮道。

    “因為的滅倭方針，與朝廷是擰著的。”胡宗憲輕聲道：“陛下和內(nèi)閣希望‘速剿’，他卻主張‘緩剿’，在策略上與朝廷大政不一致，這才是導(dǎo)致陛下不滿的根原因。”著十分篤定道：“就算這一關(guān)讓他闖過去了，不久的將來，也依然會因此觸怒陛下的，所以陛下一定會換人的。”他這話還隱含著一層意思，那就是皇帝剛愎自用，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性格，是不會容忍張經(jīng)的一意孤行的。

    趙文華聽了這層意思，拊掌笑道：“妙啊，汝貞，汝真乃大才也！”

    羅龍文雖然沒聽懂那層思，但他慣會察言觀色，見趙文華如釋重負(fù)，知道胡宗憲為他解決了一大心病，便跟著稱贊道：“我看東南奇才屬明公第一，胡公第二！朝廷要想平定東南，還得倚仗二位大人啊。”

    趙文華得意的哈哈大笑道：“不錯，到時候扳倒了張經(jīng)，我來做這個總督，汝貞你取代李天寵，咱們兄弟齊心，齊力斷金，非要把前人干不成的事情給干成了！”

    胡宗憲輕聲道：“那弟就等著仰仗兄長騰達(dá)了。”便也跟著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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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這邊歡天喜地，總督行轅那邊卻如冰天雪地，沈默一回去便求見張部堂，在簽押房中把胡宗憲的話盤托出。

    聽完沈默所，張經(jīng)便一動不動的坐在里，仿佛泥塑一般。其實他在今天早晨便收到徐閣老的來信，已經(jīng)知道錦衣衛(wèi)南下的事情，且徐閣老同樣告誡他，不得輕舉妄動。當(dāng)時張總督還不太在意，他認(rèn)為只要打一個打勝仗，便可一俊遮百丑，將這一頁蓋過去了。但現(xiàn)在胡宗憲又一次提醒自己，這讓張總督不得不靜下心來，好好權(quán)衡一下其中的利弊得失。

    好在沈默極有耐心，索性閉目養(yǎng)神等著他。直到外面三更鼓響，張經(jīng)才回過神來，兩眼空洞無神道：“半年的籌劃隱忍，終于把敵人引誘出來。狼土兵已經(jīng)到位，各路大軍也已到齊，只等老夫一聲令下，便要發(fā)動總攻。”著目光漸漸堅定起來道：“現(xiàn)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沈默輕聲道：“如果真如胡巡按所怎么辦？”

    張經(jīng)緩緩搖頭道：“勝當(dāng)然不行，但如果老夫取得一場決定性的勝利，就算那些人~要辦我，也得先問過天下的百姓！”

    見他心意已決，沈默便起身拱手道：“學(xué)生靜候大人的捷報！”

    張經(jīng)呵呵笑道：“拙言，可想看一看那些不可一世的倭寇，是怎樣軍覆沒的？”

    “求之不得。”沈默歡喜道。

    “且耐心等著，這幾夫便會喚你同去。”張經(jīng)自信笑道：“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下官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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