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378第五二三章大家都愛孔夫子
結(jié)一
如何把一個精明的老頭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三分真實必不可少，事的七分，也要按照他愿意看到的方向去演繹，再加上誠懇的語氣，很少有人不上當(dāng)。
沈默便是個中高手，他用一套漂亮云手，將高校長忽悠的五迷三道，竟然真的相信了他的法，有些憨憨的問道：“我將來能官居一品嗎？。果然將他視為算命先生了。
“呵呵。當(dāng)然當(dāng)然沈默點頭笑道：“不是了么，富貴威武，位極人臣。。
“那”的多久啊。
。高拱有些急切的問道。
沈默裝模作樣的掐指一算道：“七年吧
“七年？”高放心中不禁狂喜，頗為激動道：“這么快？。
“到時便知≈在不得。”沈默還是用老一套等著他。其實“七年。這法，是典型的模棱數(shù)可，三年、五年、七年，八年，十年，十二年，十五年都是可以牽強(qiáng)的，甚至二十一年，二十六年，乃至更多年，都可以講得通，只是高拱今年已經(jīng)五十多了，顯然沒有那么多年可等。
高拱又問道：“那你觀接下來幾年的朝局如何？。他其實想問，你看是怎上位還是景王上位，只是沒法那么直白，所以才改了個委婉的法。
“這不是我能力范圍了。”沈默搖頭道：“一個人的命運(yùn)，尚有面相可循，所以我等凡人可以窺得一二；但一個國家的國運(yùn)，是由山河天象映襯的，只有圣人才能了解了也不能沒邊沒沿的海吹，不然再傻的人也有醒悟的時候。
“哦”是這樣啊。”高拱點點頭≥入了沉思。
沈默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他的下文，只好自己還有事兒，便告辭出了祭酒的房間，心中暗暗嘀咕道：“***，不會是白費(fèi)口舌子沒有等御史彈劾▲是先一步遞交了辭呈，嘉靖帝念他多年勤勉有勞，沒有再追究他的“推譚”恩賜他以尚書銜致仕，一應(yīng)待遇照舊發(fā)放，也算是格外開恩了。
聽到這個消息，沈默便讓三尺去他家打聽，看看他什么時候啟程，好他送一送。
結(jié)果三尺回來道，趙部堂請他過去一趟，是有些書想送給他。
人家都這么了，沈默趕緊放下手頭的活兒。請了假過去，在大明朝整體散漫的氣氛中，嚴(yán)厲苛玄的高拱簡直是個異類，在他手下做事，不得遲到不能早退，中途也不準(zhǔn)溜號。還有什么上班時間不準(zhǔn)聊天、不準(zhǔn)打馬吊、不準(zhǔn)干私活之類，讓手下人叫苦連天。
沈默也很不適應(yīng)，尤其是每次有點什么事要請假的時候，都要面對高拱那張黑臉，就算最后被批準(zhǔn)了，心情也會變得很糟。
不過今兒跟高拱一，他竟然沒有擺臭臉，而是一臉感慨道：“當(dāng)年我初入翰林院，因為是北方人，又是一口河南話，時郴其他人取笑，多虧趙前輩處處維護(hù)我，這才讓我在翰林院里立足，后來還教了我很多東西直到如今，他也是我一直效仿的對象。”
沈默默然。沒想到他倆之間還有些淵源呢。
便又聽高拱道：“這次他被嚴(yán)黨的人設(shè)計下臺，我卻愛莫能助，現(xiàn)在他要走了，我連送送都不能，心里實在是愧疚”
沈默知道。他是代表怎的，自然不能出面相送，以免給怎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輕聲道：“趙部堂會理解的
“去吧，去送送趙大人，再幫我轉(zhuǎn)送一份禮物。”高拱著起身轉(zhuǎn)到內(nèi)室，一會兒出來后，手里捧著個酒壇子道：“把這個給他，他便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沈默看看那酒壇，上面沒有任何標(biāo)記，也不知是什么酒，只好接過來，點點頭道：“您放心吧，我會送到的。”
便拎著那壇子酒出去，和三尺去置辦了些禮品。就往鐵扣胡同里的趙貞吉家去了。
那條胡同遠(yuǎn)離城中心，幾乎都靠近城墻根了”明代的京城，雖然不如漢唐那般壁壘森嚴(yán)，不同階層分城居住，卻也有其分布規(guī)律。大體是以紫禁城為核心，住的靠里的就是權(quán)貴，住的靠外的就貧賤，像趙尚書這樣，都住在外城墻根下了，絕對是個例中的個例。
轎子到了胡同外，便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那胡同太窄了，根進(jìn)不去。沈默只好下了轎，三尺拎著禮物在頭前開路，領(lǐng)著他進(jìn)了胡同。前日一場大雨，讓地上的土道泥濘不堪，胡同里的居民便隔些磚頭落腳。好有個進(jìn)出的路。
三尺一邊走一邊道：“大人，您踩好了磚頭，有些地方是要跳的，可千萬心點，”繃便跳著前然沒有失足，袍子卻也被濺起的泥兇要不是三尺來過一次，沈默絕對會以為他領(lǐng)錯道了這哪是堂堂部堂住的地方？雖然國家財政緊張，京官發(fā)不下薪來，部堂們都帶頭只領(lǐng)半俸。但身為禮部尚書，大明的預(yù)備閣員，地方上的冰敬炭敬還是不會少的，怎么也不該混到這一步啊。
“也許是為了少惹麻煩、不愿露富？，懷著這份猜測，沈默走到了趙尚書門前。
三尺上前敲門。里面便傳來趙貞吉的聲音道：“進(jìn)來吧，門沒關(guān)。”三尺一堆門，閃身讓沈默進(jìn)去，便見院子里鋪滿了席子，席子上擺滿了書，趙貞吉正在與一個老家人，一邊清點一邊裝箱，看到沈默進(jìn)來，他才擱下手中一套《衛(wèi)藏通志》，笑著招呼他道：“沈大人，你來了。”
“部堂叫我拙言吧。”沈默躬身施禮道：“在您面前。我當(dāng)不起大人兩個字。”
“呵呵，你也別叫我部堂了，老夫如今致仕，早把官位還給皇上了。”趙貞吉笑呵呵道：“叫我大洲吧。”
“還是大洲公吧。”沈默笑道。
“隨你便啦。
趙貞吉笑道：“外面沒個插腳的地方，還是里面請吧。”
“大州公請。”沈默笑道。
兩人便進(jìn)擊屋里。跟外面到辭書的擁擠相比，里面的擺設(shè)卻再寒酸不過了，除了必要的桌椅家具，什么裝飾都沒有。
看沈默打量屋里。趙貞吉自嘲的笑笑道：“我這也算是“家徒四壁書侵坐，了”為官三十年。唯一的積蓄便是外面那些書，拙言。當(dāng)官可不要學(xué)我哦。”
沈默搖頭笑道：“大人這話我不敢芶同，不學(xué)您的清廉自守，難道去學(xué)那些人貪污受賄嗎？”
“呵呵，水至清則無魚啊，太過清了就討人嫌了。”脫下官袍的束縛，趙貞吉話特別坦誠，道：“老夫用這一生，印證了個道理，個。人名節(jié)和建耿業(yè)，就像魚與熊掌。是很難兼得的
聽到頑固不化的趙老夫子，都承認(rèn)現(xiàn)實的無奈了，沈默緩緩點頭，心中卻百味雜陳。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
趙貞吉只好自己打破僵局，笑道：“怎么。還帶酒來了，莫非要給老夫踐行？。
沈默回過神來。將那壇子酒奉到趙貞吉面前道：“這是高祭酒托我送給大洲公的，他一切都在酒里了。”
“呵呵”這家伙，還神神秘秘的。，趙貞吉拿過酒壇子順手便拍開泥封，一股馥郁的酒香傳來，他一聞，笑道：“原來是他們老家的杜康酒。”
“慨當(dāng)以慷∏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沈默笑道：
“原來如此。”
“原先經(jīng)常跟他一塊喝酒，他便總哪的酒也不如他們河南的杜康，我跟他爭，我們四”才多名酒哩，這家伙便嚷嚷著要給我從家鄉(xiāng)帶一壇，好鎮(zhèn)住我們四川人。”回憶起當(dāng)日的種種，仿佛就在眼前，趙貞吉搖頭笑笑道：“可后來他成了怎的師傅，便前怕狼后怕虎，把自個封閉起來，誰也不見，誰也不聯(lián)系，我道他忘了這茬了，想不到還記著呢。”
著便把兩人面前的粗茶到在地上，用開水沖沖茶碗，就往里面倒酒，他動作很猛。自然灑出來不少。
沈默面上浮現(xiàn)一絲苦笑道：“這可是高大人珍藏的
趙貞吉豪爽笑道：“酒嘛，不就是用來喝的。”又去取了一碟花生米，幾根臉黃瓜°跟沈默對酌起來。趙貞吉呲牙一笑道：“我那婆娘和兒子，一直都在四川老家呆著，無論我在北京還是南京，都沒跟在身邊。”有人曾問他。你現(xiàn)在都是尚書了，完有能力把家人接來團(tuán)聚，為什么要長期兩地分居呢？趙貞吉笑笑道：“我這個性子當(dāng)官，隨時都耳能卷鋪蓋回家，老婆孩子跟著我干什么？還不如在四川老家待著，圖個安生呢。”
當(dāng)時人還笑他杞人憂天，結(jié)果那話了不到半年，趙貞吉就真的罷官了，也不知是料事如神，還是生了張烏鴉嘴。
圣旨一下來，他便與老家人趙安一起收行囊，其實也沒什么好收的。除了那些書，就啥也沒有了，今天打打包，明天就可以開路了。
“老夫一生愛書成癡”趙老夫子有些消沉道：“所發(fā)的薪俸除了基吃穿外。都用來買書。”
“那些書。是夫州公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吧？”沈默輕聲問道。
趙貞吉點點頭≈搖搖頭道：“不怕你笑話，原先沒錢沒權(quán)，想要書再不得，幾十年辛苦下來，也抵不上這幾年攢下的多、精、。著有此不好意思的笑道！”其中泳有你們司經(jīng)局的中蘭，待會兒你拿回去吧。”
漆默搖頭苦笑道：“我是虱子多了不咬，不差您這幾了。”
“怎么，司經(jīng)局的庫房缺書很嚴(yán)重？”趙貞吉吃驚道。
“您不是去借過書嗎？”沈默道。
“沒去過。”趙貞吉搖頭道：“都是從別人手中買到的，只是看著有司經(jīng)局的印戳，才知道是你們的。
“那就更不用給我了沈默嘆口氣道：“現(xiàn)在大伙兒就那么個，心理”公家的便宜，誰不占誰是王八蛋。我也真沒法較真。”
“是啊”趙貞吉感同身受道：“整個風(fēng)氣不轉(zhuǎn)過來，何談大明中興？”
兩人對著嘆了會兒氣，趙貞吉道：“你也看到了，我家里就我跟趙安兩個，就算雇兩輛大車，也裝不下這么多書。，著一臉肉痛道：“這可都是些珍、古、甚至還有孤，我可得給它們找個好人家，不然可真是暴珍天物了
沈默笑笑道：“大可不必，您沒聽過“大運(yùn)河快遞行，嗎？”
“是干什么的？”趙貞吉問道。
“他們是漕幫成立的，專營商旅運(yùn)輸業(yè)務(wù)。分部已經(jīng)遍布國了沈默有些自豪的笑道∩不得他不自豪，當(dāng)初跟馬五爺合伙成立的車馬行，隨著市舶司的興盛。也跟著興旺發(fā)達(dá)起來。七年下來，分號已經(jīng)開到國兩京十一個省。從業(yè)人員十幾萬人，并順勢整合了國的漕幫、沙幫、船幫，形成一股強(qiáng)大的隱形勢力。
當(dāng)然，沒人知道他家在其中占了一半的股份。
聽了沈默的提議，趙貞吉頗為意動，但尋思了一會兒，卻又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我就帶一車回去，其余的拜托你送給國子監(jiān)吧。”
“為何？。沈默輕聲問道。
趙貞吉嘆息道：“那些書，都是用下面人奉上的冰敬、炭敬買的，是受賄所得，我千里迢迢拿回去，又該如何疵？是擺著，還是藏著”里都不能安生了，哪里還是寶貝，不過一塊心病而已。
沈默又勸了幾句，見他態(tài)度堅決，便不再什么了。
趙貞吉看看他道：“那些書來路不正，我就不送你了，送你一我用自己的錢買的吧。”著起身。拿個用紅綢包著的匣子，送到沈默面前，笑道：“其實這來路也不正，是**。”
沈默腦海中馬上浮現(xiàn)出“金瓶梅，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心枰忤跳著，打開紅綢布，一看是個木匣子，再打開匣子，便見里面靜靜躺著一般泛黃的書籍，上面只有兩個字道《孟子》。
沈默不禁大失所望，心您老不會是中了誰的掉包計了吧？
“翻開看看”。趙貞吉看懂了他的表情，笑笑道：“看看扉。
沈默輕輕掀開扉頁，便見上面印著一行字道：“錢塘?xí)纸B興三年印”這才低呼一聲道：“宋的？。
“不錯趙貞吉壓低聲音道：“你拿回去看看，跟現(xiàn)行的《孟子》比一比，就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的書中，足足少了八十五段！，
沈默已經(jīng)是個地道的大明人了。自然知道在朝，孟子先生是不受待見的，，其實比起總站在統(tǒng)治者立場上話的孔子來，孟柯同志就是個以民為的大憤青，當(dāng)然不能討得統(tǒng)治者的歡心。
孔子的許多話，都是直接站在統(tǒng)治者的角度的，比如最著名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名言，歷代統(tǒng)治者都是見之如見爹娘，那叫一個心領(lǐng)袖會啊，絕對的身體力行、照此執(zhí)行、堅定不移。
又比如，“其為人也孝悅▲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簡單。就是人要是孝順就不會犯上作亂，一句話便奠定了歷代皇朝以孝治天下的基調(diào)。
再比如“事君，敬其事，而后食其祿。之類，那就是教導(dǎo)臣子們要多奉獻(xiàn)、少索取，更是讓統(tǒng)治者們爽得不能自己，一直傳到幾百年后，甚至連外國人都奉為主桌。一個叫山姆的大叔，便用他們那的方言，翻譯這句道：“別問國家給了你什么，先問問你為國家做了什么。
所以歷朝歷代的統(tǒng)治者。不論他們文化程度高低，興趣志向如何，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大家都愛孔夫子！
來寫了好多，結(jié)果回家后打開郵箱，卻沒找到稿子，不知怎么弄得，只好從頭重寫，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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