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自古乃文華勝地,名寺古剎眾多。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這十四個字的名詩佳句,讓寒山寺在中華家喻戶曉。
蘇地寺院中出名的不止是寒山寺。當(dāng)年南宋遷都以后,在南方大興禪寺,東南大叢林中號稱“五山十剎”者,虎丘亦居其一。
紹興初,有高僧紹隆到虎丘講經(jīng),一時眾僧云集,聲名大振,遂形成禪宗臨濟(jì)宗的一個派別“虎丘派”。
少林是禪宗祖庭,也是中華武學(xué)第一勝地,外家拳法的流派多不勝數(shù),分枝散葉的外家門戶據(jù)有過五百之多。如今有稽可靠、傳承不息的門戶也絕不少于一百零八家。
而少林的內(nèi)家武學(xué)支流,大多不在俗世之中,而在神州大地上禪宗各家的深院之內(nèi)。
“五山十剎”的禪宗流派,皆有內(nèi)家高僧主持,傳承禪宗高深心法。
如今虎丘寺內(nèi),正有一場法盛會。
東南各處禪宗名寺,精通佛理的高僧在此云集,同時也是內(nèi)家高手云集。
虎丘寺寬大的方丈室中,來自福建南少林的監(jiān)寺大和尚玄德正安然打坐。他是一代宗師高僧,佛學(xué)深湛,武學(xué)精深,正是這次講經(jīng)法的主持人。
但他坐姿雖是安然,臉上的神情卻不安然。
面前是一個年紀(jì)不過十三四歲的女孩,肌膚白皙,眉目如畫,正盤膝與他對坐,一正經(jīng)地論著佛理。
她這一坐下,滿頭的長長金發(fā)便從身后垂到了地面,有如瀑布懸掛。
送過茶水的和尚在外面問自家的掌門,“方丈師伯,玄德大師為何在里面與女孩參禪,卻不出來主持經(jīng)大會?”
虎丘寺方丈嘆息道,“這是宗師論道,看來比較重要。”
和尚大吃一驚,滿臉不敢相信的表情,“那么的女施主,如何會是宗師高人?”
方丈亦是一臉無奈,“這位女施主以前聽還沒有這么,莫非她已經(jīng)照見靈臺?”
佛家所的照見靈臺,即是道家所謂的復(fù)返先天。
室內(nèi)檀香裊裊,室外鐘罄陣陣。
玄德的眼光不住望著門外,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女孩搭話,忽然苦笑道,“圣典姐,老衲還要出去主持講經(jīng),待今晚與你再參禪機(jī)可好?”
金發(fā)的女孩淡然一笑,“大和尚,這次講經(jīng)其實(shí)就是你們禪宗各家高僧聚會吃飯,彼此見面熟悉一番,又不對外人開放。你主持不主持,都沒什么關(guān)系。”
她的音色很是奇特,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完不似人聲,卻有如木石敲擊的擬音。
玄德咳嗽了一下,“你我孤男寡女長時同在一室,甚是不便,只恐傳來閑言碎語。”
女孩道,“禪宗首重空意,大和尚,你這話,就顯得不空了。要是覺得人少,你再喊幾位大和尚一起進(jìn)來,大家喝茶談經(jīng)就是。”
玄德悻悻道,“不用了。”
他眼見出去無望,又恢復(fù)了和氣之態(tài),“圣典姐,武林中已一年沒有你的音訊,老衲今日得睹尊顏,才知你已是明心見性,照出靈臺。卻不知你是在何方寶地勘悟出來?”
女孩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我一直在家,哪里也沒去。”
玄德點(diǎn)頭道,“在家修行的居士能參破妙諦,真是難能可貴。”
女孩道,“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我天性懶散,只愛看書,便在家居于白云蒼松之間,自悟菩提了。”
玄德嘆道,“圣典姐,你靈臺生光,自是可喜可賀之事。不過你今日前來,一定要讓老衲陪你法一天,究竟何意?”
女孩道,“佛門是清凈地,不用卷入俗務(wù)。”
玄德道,“我們在這里只是經(jīng)論法,自然不參與俗務(wù)。”
女孩點(diǎn)頭道,“這便最好了。今天這虎丘寺與外隔絕,任何人都不得放入。”
玄德大奇,“你這是何意?”
女孩望著他道,“這是一場對局,與大和尚你也有些關(guān)系。”
玄德納悶道,“圣典姐,老衲實(shí)在不知道有什么對局,與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女孩話頭一轉(zhuǎn),“大和尚,你的法名讓人一見,就想起劉皇叔。”
玄德道,“不錯,老衲年幼之時,常有人打趣提起這事,不過近年來已經(jīng)沒有人起。”
其實(shí)他年幼之時何止是有人提起,在同門的師兄弟之間,“劉皇叔”直接就是他的外號。
女孩道,“明人有家寫的三國,書中到劉皇叔逃離曹操之時,有一首詩:束兵秣馬去匆匆,心念天言衣帶中。撞破鐵籠逃虎豹,頓開金鎖走蛟龍。”
玄德奇道,“這首詩有何用意?”
女孩道,“我家幼弟來蘇州之前,我曾算了一卦,便得到這兩句話:撞破鐵籠逃虎豹,頓開金鎖走蛟龍。”
玄德知道對面這位“圣典姐”精于易理算卜,想了一想,忽然悟道,“這兩句似是偈語?”
女孩道,“不錯,這上半句偈語已在此地驗(yàn)了,今日我是來等下半句是否應(yīng)驗(yàn)。”
玄德不解,“上半句如何應(yīng)驗(yàn)?”
女孩的眼中流出一道奇妙的光彩,“兩個月前,這虎丘之地,有人被鎖在籠中……”
※※※
方十景胸口被扶搖劍所制,望向姬水鏡,搖頭嘆道,“長江后浪推前浪。”
姬水鏡嘻嘻一笑,收劍回來,襝衽一禮,“女子一時僥幸,多謝老前輩容讓。”
方十景擺了擺手,悵然道,“姬大家,你聰明智慧,武功非凡,行事何苦總是劍走偏鋒?與人留有余地,自己才有余地。”
姬水鏡道,“老前輩,女子一路行來如履薄冰,后退一步非但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萬丈深淵,只有勇猛前行,才有一線生機(jī)。”
方十景喟然道,“罷了罷了,如今的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時代要變了。老朽承你手下留情,云錦山莊再不與你相爭。”
姬水鏡望著這最后一班人馬離去,眼中卻滿是憂色。
她回屋收起兩只來復(fù)槍,將木盒重新藏到地磚之下。
狄心棠咳嗽一聲,“鏡,分我一條槍嘛。”
姬水鏡搖頭道,“你拿去一用,我的底牌就暴露了。”
狄心棠道,“我也可以藏起來當(dāng)?shù)着蒲健!?br />
姬水鏡道,“你心境不行,手上有了這么厲害的火槍,會妨礙你成為**宗師的。”
狄心棠怒道,“你才心境不行呢,為什么你可以有大殺器我就不能有?”
姬水鏡道,“棠,你那‘螳螂捕蟬,反殺黃雀’是有進(jìn)無退的意境,身外之物太強(qiáng),你就有了依賴之心,原勇往直前的心氣就要受到影響。我是平淡空明的心境,不守外物影響,別身邊放兩條火槍,放兩門大炮都沒事。”
狄心棠不屑道,“別扯了,就你那兇殘如狼的心境,跟我是一回事,哪來的平淡空明?”
姬水鏡道,“我的主要意境已經(jīng)換過來了呀。”
狄心棠吃驚道,“難道你那狼兒的心境還真的不要了,現(xiàn)下你的意境是啥名堂?”
姬水鏡柔柔一笑,“上善若水,心如明鏡。”
姬傲劍身子猛地一抖,狄心棠更是被雷呆了,“你有哪門子的上善若水?我覺得你這不是意境,純屬發(fā)燒。”
姬水鏡道,“剛才我用那套扶搖劍法的時候,你覺得我還有兇殘之氣嗎?”
狄心棠不服道,“你開始是用了偷襲手段,氣質(zhì)還是沒變。”
姬水鏡道,“偷襲是一種戰(zhàn)術(shù),不是武功哪。”
姬傲劍忍不住道,“八姐,難道一個人的武學(xué)意境還可以變動的嗎?”
姬水鏡看了他一眼,“瞧你的,一個人活到老學(xué)到老,閱歷感悟是不斷變化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這都是人生境界的變化。”
狄心棠道,“劍,如果是摹仿前人境界得來的死意境,也就固定死了。但走出了自己武學(xué)之路的高手,隨著武道造詣不斷成長,意境自然也會不斷提升變化。”
姬水鏡道,“即使是自己的境界,有形有象的意境也屬于等而下之,前途暗淡。你看棠只知道螳螂捕蟬,捕來捕去,這輩子不定就到此為止了。需得景中生情,闡出哲理,才有宗師之望。”
狄心棠怒道,“等而下之你妹啊,這叫生動形象,怎么會沒有哲理?古時先賢講述事理,都善于打比喻明,刻舟求劍、守株待兔、拔苗助長、亡羊補(bǔ)牢,哪個故事里沒有深刻寓意?”
姬傲劍問道,“景中生情,反而不妙吧。以七情六欲提升氣血,不是反而有后患嗎?”
姬水鏡道,“被暴烈情緒控制的人,那是頭腦發(fā)昏,當(dāng)然會有后患。在意境中由景生情,這叫情境深遠(yuǎn),情趣高雅,與心神自然交融,從中可以感悟更廣闊的武道。”
她轉(zhuǎn)頭對狄心棠道,“棠,就算你有把握靠螳螂捕蟬沖上宗師,難道那螳螂捕蟬的意境還有望成為大宗師嗎?大宗師的天人感應(yīng),只有參悟出無形無相的境界才有機(jī)會達(dá)到。”
狄心棠悶悶道,“大宗師都不一定能世出,我從沒想過能踏入先天。”
姬水鏡搖頭道,“你的心太淺了,心有多高,才有望飛得多高。”
狄心棠訝道,“鏡,難道你要沖擊大宗師嗎?”
姬水鏡得意洋洋,“你‘上善若水,心如明鏡’有沒有點(diǎn)大宗師的境界氣象呢?要是我始終都是‘兇殘如狼,垂死掙扎’這八個字,哪有可能在武道之路上繼續(xù)走下去。”
狄心棠嘆道,“沒錯,兇殘如狼,垂死掙扎,這兩句一聽起來就像是土匪。”
姬水鏡臉頓時黑了,“棠,你才是土匪,你家都是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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