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姬傲劍在深山中找到苦行者的時候,感覺自己只是發現了一塊“石頭”。--
這是一個看上去十分衰弱的老人。他的頭發十分翔,近乎禿頂。臉上的皺紋像是巖石一樣斑駁,身體干枯得仿佛沒有一絲水分,膚色也和周圍環境沒有區別。當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簡直沒有人能感覺出他是一個活物。
這算是真正地和大自然融為一體了吧?
肯定地,差不多都已經是化石了。
姬傲劍也一動不動地立在他的身前,過了三天三夜,這個仿佛凝固的的老人才微微地張開了眼睛。
只不過是把眼皮略略一分,這個動作緩慢到幾乎用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姬傲劍看到這個節奏,感覺他的身體各項功能已經嚴重退化,甚至話能力都沒有保留下來。
果然,老人見到姬傲劍后,目光之中沒有任何異常,就如同眼前沒有這個人。
他的眼睛隨即閉上,再次陷入了花崗巖一般的沉寂。
苦行者的意思其實十分清楚:他既不需要門徒,也不需要同伴,沒有興趣與眼前的人交流,
姬傲劍還是站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
又過了三天三夜,苦行者又一次微微掀開眼皮,見到來人還在,繼續閉目。
按照苦行者中的規矩,不管是拜師還是尋伴,只要證明自己也有高深的苦行修為,就有希望得到認可。
然而姬傲劍的目標與以上兩者都沒有關系,他只是來觀察苦行者而已,所以根無所謂對方是什么態度,都有耐心一直等下去。
因為他已經發現這個老人,生命精元已經所剩無幾。如果不在最后關頭進行一些舉動,他這生就與解脫徹底無緣,又將墮入俗世的輪回。
到目前為止。姬傲劍都沒有知曉對方是什么教派的苦修之士。
不過這并不重要。
在南亞次大陸和伊朗高原這片廣大地區,自公元一千年前雅利安人分為兩支進來。上等階層之中就有了深厚的苦行傳統。
他們自型接受過苦行的基思想和修煉體系,成年后完成了娶妻生子的世俗義務,就可以瘍是否離家成為一名嚴格的修行者。
如果真正決定了外出修行,踏上這段旅途之后,又可以分為隱居叢林、云游四方、終極解脫三個階段。
這是數千年前就已經廣為傳播的苦行模式,深深影響了尤和伊朗后來出現的各種宗教。
所以不管這個老人是南亞的婆羅門教徒、佛教徒、焉耆教徒、還是古波斯的祆教徒、摩尼教徒、瑪茲達教徒,還是從**過來的原始苯教徒、密宗教徒,甚至來自是伊`斯蘭教、錫克教的神秘教團。都有機會修習到這套苦行體系。
既然他已經走了尋求自我解脫的“我”之路,那他出身于哪個教派都沒有分別了。
當老人再次于三天三夜之后睜眼,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己的精神感應來能夠知曉方圓數里的一切活物是否存在,但是眼前的這個人竟然需要自己親眼見到,才知道他有沒有離去。
難道對面這個年輕人,也是做到了梵我一體的苦行者?
老人原固化的心靈忽然起了某種觸動,非常非常緩慢地站了起來,又非常非常緩慢地朝著一個方向行去。
姬傲劍一言不發,從后跟上。他看得出來,老人如此緩慢的動作。并不是有心拖沓,而是長久靜修之后,導致行動能力必然發生的衰竭。
就是姬傲劍自己。因為一連站了九天九夜,都覺得手腳有了一種生銹的感覺,必須度過一段調整的時間,才能恢復到正常水平。
但是要跟上遲鈍已久的苦行者,那是完沒有問題。當姬傲劍血行加速,行為如常之后,老人的行動依然緩慢而又蹣跚。
姬傲劍思索著:這樣的苦行方式,真的科學嗎?
泛尤波斯地區的苦修者,往往有一種趨勢⊥是只將苦修當作磨練精神的手段,卻沒有將苦修也視作一種煉體的法門。于是。長年累月的刻苦修行,固然能使精神意志變得堅韌凝練。但是身體卻也被摧殘得形銷骨立。
姬傲劍見過各種各樣的苦修方式,有人能適應極度溫差,在火炭上安然坐臥;有人能控制呼吸飲食,埋入地底多日長睡;有人能以百刃穿身,受遍痛苦依舊不死如果有科學合理的恢復和療養手段,那么這些苦修方式就不僅僅只是錘煉心神,也有助于修煉出一身高超武功。
可惜的是,雖然部分苦修士有意無意地控制著對*傷害的極限,但大多數修行者并沒有在意這個問題,往往勇猛精進修煉了一段時日之后,就因為降問題提早撒手人寰,沒有了成就正果的機會。
這可以是苦修士之間太封閉了嗎?也是,很多人苦修到狂熱的地步,連話能力都丟棄了,想要互相交流,共同完善,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就現下跟隨的這位苦修士,姬傲錦得他的精神境界與自然溝通確實是沒有問題了,可這身體素質著實堪憂啊。
所以,一個完備的修煉體系是多么重要。武學之中也有許多狠毒酷烈,令人觸目驚心的煉體之法,尤以魔門神功為盛,嗯,具體方式不定就是從尤這邊傳來的。但是這些練法總有相應的化解之道,姬傲劍不僅沒有練殘,還練強大。
姬傲劍跟著老人走了幾日,已經明白他要去的方向,就是天底下最高的那座山峰。
苦修者想要解脫,就得去登臨一處圣地,看看自己能否有超輪回的機緣。
其實對于南亞地區的眾多宗教來,最看重的圣山是岡底斯山脈的岡仁波齊峰,因為山峰之下還有一座圣湖,圣山配圣湖自然最為完美。
珠穆朗瑪峰因其海拔極高。當然也被看做是一座圣山,但這座山峰極難攀登,尋求解脫的難度自然也就更大。
幸好這個時代的世界最高峰還有可能讓修行者感應解脫。到了將來一*登山隊上峰,就再也沒有這個可能了。
姬傲劍猜測。這名苦修者或許是認定難度大,能證明自己苦修的成效,所以瘍了珠峰。
而且,就算登上了珠峰沒能得到個體解脫,還有個更神圣的岡仁波齊峰可以去碰碰運氣,不至于讓自己完斷了希望。
到了珠峰腳下,仰望如同利劍刺破天穹的陡峭山壁,老人的外表神情雖然沒有變化。姬傲劍卻覺察出他的心神活躍了許多,就連動作也不像是原那么僵硬麻木,而是靈活矯捷了不少。
也許,他的精神真的與高山產生了一種心靈上的呼應。
看到苦修士手腳并用,奮力往山峰攀去,姬傲劍也不再多想,默默地從下面跟上。
這座高峰在山腳處就遠遠高于海面,登了不多久后,山勢已被冰雪覆蓋,滑溜難行。身旁更是寒風凜冽,鬼哭神號。
姬傲劍在老人的后面,相當于有人在前領跑。只管跟著他的路線上行,并不覺得什么困難。
在六千米以下的高度,苦修士的攀爬雖然略顯緩慢,但一直都能勻速上升,并沒有什么阻滯,大致是一個時辰一千米。如果他能始終保持這個速度,姬傲錦得他最后登頂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但是到了六千米之上的高度,老人的身形停了下來,呼吸也開始起了紊亂。
海拔還是太高了嗎?
姬傲劍想:沒有氧氣設備。沒有厚衣御寒,爬上這個尺度。對于這位身體不如人意的苦修士來,已經是極限了吧。
剩下的路程。不僅更加缺氧,更加寒冷,而且山壁也更加陡險,實在沒法想象這個老人還怎么能夠登頂。
過了良久良久,姬傲劍見頭頂的人始終沒有挪動一寸一毫,于是手腳加力,慢吞吞地從他身旁爬過,來到上方的位置。
在常識當中,一人獨行容易力竭,但要是有人在前帶路,就能跟著他的步伐走上更久。
雖然苦修士通常脾氣古怪,未必愿意接受別人幫助。但是姬傲劍自忖:方才我已經讓你帶了好長一程,如今換我帶路,也不過是有來有往,想來你不至于連這都要拒絕吧?
果然與他預料的相符,當他緩緩往上再爬的時候,身下的苦修士也一點一點地跟了上來。
姬傲劍一邊攀爬,一邊掌中運勁,在堅硬如鐵的冰殼上拍出一個個凹坑,好讓后來人借著這些坑洞,較為容易地登上,還能施氣力。
如是盡量順著老人的節奏,又慢慢爬了兩個時辰,天色已是黑了下來,但兩人再次上升了一千米,只剩下了一千多米的路程。
姬傲街觀地想,就算后面的速度還需要再緩一些,最多過了這夜,就一定能帶著苦修士登上峰頂。
就在他打算繼續攀爬的時候,忽然心中一愣,回頭朝下看去。
那名年歲極老的苦修士,一手還在往上伸去,眼中露出濃濃的期盼,但口鼻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氣息,身和山壁聯成了整體,真的成為了一塊巖石,被冰層緩緩覆蓋起來。
真是,好遺憾啊——
姬傲劍苦笑了一下,現在這個海拔都到了七千米以上,已經超了岡仁波齊峰的高度,然而這個苦修士還是沒有挺過去,要怪珠穆朗瑪峰實在是太高了嗎?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再往峰下已被夜色籠罩的整個次大陸看去。
自從三千年前的吠陀時代開始,這片大陸就有了成熟的苦修傳統,就有了一代代的苦修之士斷滅凡情,堪破欲念,得到自我解脫。
也就是,這些修行者根不需要關注這個地區的歷史變遷,只要專注于自己的苦行和解脫,沒人會來打擾他們。
在這幾千年里,來了一批批外來者、征服者,讓這片大陸變成了人種博物館、語言博物館、宗教博物館
可是這和修行世界毫無關系,苦修們的生活方式已經定格在了三千年前的歲月里。
這,是正確的修行方式嗎?
如果苦修們不是那么過于注重自我,和同道多多交流和分享經驗,是不是在身體的保養方面不會如此悲摧?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攜手共行的同伴?
如果苦修們不是那么過于注重自我,能夠將修行的感悟向民眾傳播,是不是在自我解脫之外,還能找到一條普度眾生的新路?
在無數個歲月里,曾經有過一位杰出的修行者,在嘗盡各種大師所教授的苦修之法后,最后感覺如此封閉不是最正確的道路,從而提出自我解脫只是乘之法,教化世人才是最大功德。這種宗教文化后來走出國門,在世界史上都起到了重要影響。
所以修行的真正主題,并不只是為了解決“我是誰,我來自何方,我去往哪里”的問題,還應當找到“我們的定義,我們來自何方,我們去往哪里”的答案。
前者只是一個人的正果,后者卻是你心中世界的正果。
姬傲劍抬起頭來,望著世界之巔,眼神中再也沒有了任何疑惑。
——山的那一邊,就是我的故鄉。
——有我想見的人。
冷夜寒風之中,隔著山峰卻分明能感覺到,一輪明月正從東方升起。
姬傲劍慢慢地站了起來,身形站得筆直,仿佛腳下根不是近乎垂直的冰封陡壁,而是一條平坦開闊的黃土大道。
他一步一步前行,一步一個腳印,就這樣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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