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漫無目標地漂移了好久好久，姬傲劍終于遇到了一處島。

    更準確地，是一個的島礁，不過數丈方圓，但也可以是數十丈方圓。

    只因這塊礁石周邊的海水都已經凍結成了厚厚的冰層，將可供立足的面積擴大了十倍以上。

    姬傲劍垂頭喪氣地穿過冰面，走上礁石，對著立在這里的一道冰雪身影道，“六姐。”

    姬玉雪轉頭，看著這只身套在布老虎衣服里的旋太，臉上毫無半點異色，“你不陪著七妹，到這里來做什么？”

    姬傲劍苦著臉道，“七姐生我的氣，把我趕出來了。”

    姬玉雪道，“七妹生你什么氣？”

    姬傲劍懊惱地，“七姐怪我之前沒有告訴她，我可以帶她飛升。”

    姬玉訊了一聲，“是我讓七妹知道的。”

    姬傲劍的神情頓時一片呆滯，不知道什么好。

    姬玉雪見他不話了，也不理會，轉回目光，繼續眺望海平線的痙。

    姬傲狡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六姐，你的傷怎么樣了嗎？”

    姬玉雪一動不動，道，“我有什么傷？”

    姬傲劍道，“昨天六姐最后那力一掌，絕非七姐所能受住，當時六姐強行收回了大半掌力，數逆沖體內，想來傷勢非輕。”

    姬玉雪淡淡道，“我沒有受傷，你想多了。”

    姬傲劍不信，“六姐若是沒有受傷，怎會不給七姐治一下，直接就走了呢？”

    姬玉雪道，“我若是治了七妹，豈不是就不給你機會？”

    “呃”姬傲劍又陷入無語。

    姬玉雪卻突然又道，“昨天那一戰，你真的輸了？”

    “輸了輸了！”姬傲劍連連點頭，“六姐你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我在六姐面前真是不堪一擊。”

    姬玉雪沉吟著道，“但是自始自終，我并未現你有過氣息紊亂、招法潰散之象。”

    姬傲劍咳了一聲，“六姐，其實是這樣的。我是因為武功境界太高，一舉一動深得武學道韻，看上去總是顯得行有余力的樣子。也就是，我不管在什么情形下，遇到多大的壓力，都不會有狼狽不堪、焦頭爛額的時候，展現出來的永遠都是從容不迫、帥氣拉風的姿態。”

    “原來是這樣。”姬玉雪居然認真地點了點頭，“你現下這身衣服就確實很有威武雄風。”

    姬傲劍：“”

    為什么只要是六姐出來的，我就完無法判斷是嘲諷還是真話？

    姬玉雪道，“你若是已經晃夠了，就回七妹身邊去。”

    “我才不去！”姬傲劍一屁股坐在礁石上，憤憤道，“六姐，我能在你面前訴訴苦嗎？”

    姬玉雪面無表情地道，“可以。”

    姬傲酵抱怨起來，“六姐，我覺得我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下去了。”

    他過之后好一會兒，姬玉雪始終一言不，十足的樹洞風范。

    十妹只好自顧自地講下去，“四姐和七姐同時都喜歡我，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在駒己的最大努力對她們好，可為什么她們還總是用這一點打壓我、欺負我，簡直沒完沒了。”

    冰雪少女還是沒有反應，姬傲劍只好問道，“六姐，你就沒有一點感想嗎？”

    “有。”

    姬傲濺問，“是什么？”

    “得了便宜還賣乖。”

    “六姐，你怎么這么我？”姬傲劍氣憤起來，“和四姐和七姐在一起，又不是我主動的，為什么我要淪落到這個下場？”

    “不是你主動的？”姬玉雪道，“當年是誰對七妹告的白，又是誰跨海去找的四姐？”

    姬傲狡悶不樂地道，“我去找四姐，又不是因為喜歡她。那是四姐斜候把我害得很慘，她希望教導我復返先天，我也不能不給她一個補償的機會。可是我又見了四姐之后，她就變著花樣天天把我往死里打，美其名曰是要鍛煉我成為大宗師，其實就是為了滿足她折磨我的變態心理。”

    “是嗎？”

    “至于七姐，那時候她喜歡四姐，總是把我當情敵。我向她告白是在大家生死存亡的關頭，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根沒想到她后來居然真的喜歡我了。”姬傲劍懊惱地，“然后我就悲摧了，如果和七姐一直參道，就是不讓四姐擺脫罪責，如果去接受四姐教導，就會被誤會拋棄七姐，反正我怎么做都是錯的。”

    姬玉雪淡淡道，“這點事情，挺過去就是了，你要有所擔當。”

    “可是我現這根挺不過去呀。”姬傲劍傷心地，“不管是四姐，還是七姐，總是要在人品問題上非難我欺負我。如果我接受她們兩個，那我就是花心的人渣，如果我只接受一個或是不接受，那我就是辜負她們深情的人渣，所以我這輩子，在她們的定義中永遠就注定是人渣了，隨時隨地都會被狠狠敲打。”

    姬玉雪道，“她們這么做，又有什么不對？”

    “呃”

    姬傲劍被噎得好不容易才能重新開口，“六姐，這些事明明我可以不理會的，而我費晶辛萬苦，無非就是不想讓四姐七姐傷心，可最后卻落得個遍體鱗傷身心俱殘。想來想去，我這些年來忙忙碌碌，東奔西走都是圖的什么呀，看上去簡直就是一個勁地上門求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受虐體質呢！”

    “難道你沒有？”

    “當然沒有！”十妹騰地跳了起來，一邊晃著身后的尾巴，一邊拍著白花花的“老虎”肚皮，大聲道，“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武功天下第一，智慧明見萬里，怎么可能會有什么受虐體質！”

    姬玉雪似信非信地看著他。

    姬傲劍激動地繼續道，“而且，我是有自己最喜歡的人，因為四姐和七姐的緣故，我這些年直接放棄了自己心中的這段感情，心意地對她們好，就這樣我還要被欺壓，真是太沒有天理了”

    姬玉雪的視線已經轉回了遠方的海平線。

    姬傲劍咳了一聲，“六姐，你不想知道我喜歡的是誰嗎？”

    “沒興趣。”

    姬傲劍道，“那我出來，六姐你愿意聽嗎？”

    “隨便你。”

    姬傲街促不安地道，“六姐，來我并不想出來。可是我擔心六姐你不能突破先天，待我飛升之后，那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后悔一輩子的。”

    回應他的只有寂靜。

    姬傲劍咬了咬牙，“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六姐你。”

    過了很久很久，海風依然輕輕拂過，浪花一成不變地翻騰，似乎剛才生的一切都已經被沖刷干干凈凈。

    姬傲劍只好再次打破尷尬氣氛，“六姐，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聽到。”

    姬傲劍心地問，“那您是什么感覺？”

    “扯淡。”

    姬傲劍頓時叫屈起來，“六姐，我的是實話啊，真的是實話！”

    姬玉雪終于問道，“你喜歡我，為什么？”

    “因為我覺得六姐的性情和我最是契合。”姬傲劍低著頭道，“我想要的心心相印，就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簡簡單單地守在一起。對于那些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熱衷耍各種性子的女生，我真的是非常頭疼，非常抗拒。而六姐你從來就是一個簡單直接、干凈明爽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從來沒有什么彎彎繞繞的心思折磨人，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覺得特別輕松，特別安寧，特別平靜，特別舒心。”

    姬玉雪微有動容，想了一想，沉吟著道，“你的似乎也不無道理。”

    姬傲劍大受鼓舞，趕忙接下去道，“我最難以忘懷的一段時光，就是當年在南洋海島上和六姐相處的歲月，每日靜心勘悟，雖然生活清淡，卻如一縷冰茶，最有修道氣息，我一直清楚地記得當年六姐對我過：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奏久都可以。從那以后，不管我身在世界何處，有過什么經歷，只要想起六姐，就覺得自己還有一個可以讓自己心清神定的家。”

    姬玉雪道，“你在那島上最后不是還出海了嗎？”

    姬傲劍苦笑了一下，“六姐，人生之中，最要負責的，往往并不是最喜歡的那個。且不那時我已經有過了對四姐的許諾，一定要去找她，而且八姐也早已和你已經成為一對，我又怎能再向六姐道明心意？”

    姬玉雪喃喃道，“最要負責的，并不是最喜歡的”

    “是啊。”姬傲劍悠悠道，“我之所以對六姐動了真心，不僅僅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而且我還看得出來，六姐和我有著同樣的情形，八姐是你最要負責的人，但并不是你最喜歡的人。”

    姬玉雪陡然一震，衣衫獵獵飛舞，厲聲道，“你什么？”

    姬傲劍絲毫不懼，迎上她的目光，“如果六姐就喜歡八姐，你絕不會讓她受那般長久的相思之苦。是后來八姐的癡情不舍打動了你，六姐你心中既有感動，又有不忍，才接受了八姐。”

    “”姬玉雪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終于點頭，“你的一點不錯。”

    姬傲劍又道，“六姐”

    姬玉雪剛剛汀的氣勢更加暴漲起來，“但你既然知道我要忠于八妹，當年你也知道不必向我道明心意，為何現在又要提起此事？”

    姬傲劍垂下去，“我知道我和六姐之間確實有緣無分”

    姬玉雪截住道，“緣也沒有！”

    “是是，我知道我和六姐之間確實無緣無分。”姬傲劍立刻改正，“可是六姐你或許只能獨自留在人間，就算知道我的心意，也不會有任何事情因而受到影響”

    到這里，他開始簌簌落淚，“六姐是我的真愛，是我最最重要的人，而我能列限，只能帶七姐八姐飛升，卻無力再照應六姐，這對我來是何等痛苦的一件事情。六姐你知道嗎，我每次想到自己必須要親手放棄你，就難過得想要瘋，想要癲狂，如果我和六姐分開在不同的世界，我真不知道自己繼續存活下去還有什么必要。”

    姬玉雪皺了皺眉，“你這是什么話，你還有你的責任，豈能因我不在就失魂落魄下去？”

    姬傲劍一臉頹然，笑得十分苦澀，“六姐也有自己最喜歡的人，想來用知道，如果能遠遠看到真愛，即使不能在一起，知道她過得平安喜樂，心中也會涌起暖暖的安慰。可是，如果真正喜歡的人和自己都已經不在一個世界了，那生命里的一切都會變得黯淡無光，只想著追隨于地下，即使渾渾噩噩地活著，那也是一具空殼，完體會不到活下去的價值和樂趣何在。所謂情至深處自然殉，能夠與真愛在一片天地下同生共死，才是最大的幸福。”

    “情至深處自然殉么？”

    “我知道還有我的責任未了，所以六姐不能飛升的話，我也還會繼續活著，但那僅僅只是活著。”姬傲劍一邊抹淚，一邊道，“可要是等到我和六姐天人永隔之后，六姐都還沒有知道我的心意，那我真的是不甘心Ｇ常非常的不甘心！我只是希望六姐知道有個人把你放在心中最最重要的位置，飛升對于他而言并沒有一點快樂，如果六姐因為我的心意，能夠因此而得到一點點的歡暢和開慰，我就十二萬分地知足了。”

    姬玉雪沉默了很久很久，嘆息了一聲，“校，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姬傲劍的臉都哭花了，“六姐，你知道了我的心意，我真不知道該怎么高興。”

    姬玉雪抬頭望著暮色沉沉的天空，不知道想了多久，終于緩緩地道，“校，如果我沒能飛升的話，請你幫我給一個人帶句話。”

    “六姐放心，我一定做到。”姬傲劍趕忙點頭，又問，“給誰帶話？”

    姬玉雪似乎是萬分吃力，極其艱難地了兩個字，“三姐”

    姬傲劍呆了一呆，“六姐，莫非你最喜歡的人就是三姐？”

    原來是那只天才無敵青春智慧美少女？

    冰雪少女閉上眼睛，用盡了氣力，輕微地點了點頭。

    姬傲劍恍然，“六姐要我帶的話，我也知道是什么了。”

    “我斜候的想法常疇經叛道，但是三姐從來沒有怪我，總是我的想法有道理，然后她會從方方面面的廣闊視野給我講解，讓我一點點知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偏激。”

    不知什么時候，姬玉雪開始自行敘述了起來。

    “我練武的時候，并不喜歡多問次三姐看到我架勢不到位，勁列欠缺，就會一遍遍地主動指點我，直到我練習到她滿意為止。所以，雖然我不怎么開口，但是武學進境卻從來沒有因此耽誤。”

    “當我闖蕩江湖，建幫立會的時候，三姐就為我擬定了最為詳娟備的進繞劃，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得周周到到，就連我最不擅長的交際場面，她也會給我準備若干方案，足可傭各種各樣的突情況”

    姬傲燼著聽著，恍惚間一步一步地看明白了六姐的心跡。

    姬玉雪閉住的雙目中慢慢落下了一顆冰晶，“在三姐面前，我總是覺得直接就被她給融化了。”

    姬傲姜訝著道，“六姐，我以為你根不會落淚的。”

    喜怒哀樂的一切表情，不是用和你絕對無緣的嗎？

    “我一直拼盡力在追趕三姐的步伐，可是三姐未滿二十八歲就復返先天，而我今年已經三十有六，多用了八年時間，先天大道依然遙不可及。”

    姬玉雪聲音微微顫，“我心中時常會有深深的恐懼，擔心我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三姐一面。”

    姬傲艦疚不已，“對不起，六姐。”

    “怎么了？”

    “我不該和三姐搶，用讓三姐回來的。”姬傲劍心中涌起無窮無盡的后悔，“要是三姐回來，她一定會做得比我更好，而且六姐和三姐也能見面。”

    “三姐既然讓你回來，就是相信你不會做得比她差。”姬玉雪毫不在意地道，“所以，三姐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不必為這事有什么抱歉。”

    姬傲錦得肩頭沉重無比，“六姐，你的心意，我一定會為你帶到。可是，你一定不能就此失去希望，如果你能直接在三姐面前坦露心聲，那該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我知道的，謝謝你，校。”

    姬玉雪重重點了點頭，“另外，我對你還有句話”

    “什么話？”

    “你真的是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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