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天使（瘟神）宅急送（下）
不得不承認,論起在中世紀歐洲做買賣的事,十個穿者也抵不過一個威尼斯商人。
在之前的日子里,哆啦a夢他們穿了也就是搜刮了一些浮財,大多數(shù)還是征收的那些死人遺產(chǎn),卻已經(jīng)鬧得怨聲載道,就連堂堂“天使”的身份都差點兒壓不住,逼得他們不得不拉下臉來玩活人燒烤才行。
而威尼斯人在充當代理人之后,那開的價碼立刻就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遭了瘟疫的城市再不是拿出一點浮財就能了事,而是得要在滿足“天使”需求的基礎(chǔ)上,更進一步與威尼斯共和國簽署一系列喪權(quán)辱國的不平等條約——最輕也得交出一堆特許權(quán)、外加開放港口和割讓土地;最慘的于脆得要交出一切權(quán)力,整個國家乖乖投靠,從此淪為威尼斯的附屬國,在政治、軍事、經(jīng)濟方面接受威尼斯的方位控制。
但就算是這樣苛刻到了極點的條件,絕大多數(shù)被勒索的人,居然咬牙答應(yīng)了下來：沒辦法,致命的瘟疫就在身邊瘋狂肆虐,腐爛的尸體早已堆滿了大街巷,眼看著自己都快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一只長滿鱗片的枯瘦爪子從墓穴中伸出來,遞來一份用邪惡火焰在人皮上寫成的魔鬼契約,很多人都會咬著牙關(guān)先簽了約再——連自家的命快都沒了,這權(quán)勢和財富留著又還有什么用？
什么？可以傳給子孫？拜托,你實在是太天真了。在這個朝不寶的黑死病時代,你敢保證自己做好了權(quán)力交接工作閉眼一蹬腿之后,你的整個家族就不會在第二天一起到地下來陪你？要知道,很多城市的平均死亡率可是令人發(fā)指的756像斯摩棱斯克那樣城死得只剩五個人的死局該怎么破？
于是,在這番趁火打劫之下,威尼斯共和國的版圖很快就從亞得里亞候西拓展到了阿爾卑斯山,從意大利半島北部一直延伸到中部,還從東北方的匈牙利王國狠狠地挖下了一大塊肉。除此之外,在地中賀岸,從西班牙到亞細亞的廣袤范圍,威尼斯人還新獲得了一大批附庸城市,使其海上霸權(quán)更加穩(wěn)固☆后,還有無數(shù)統(tǒng)治者從此欠了威尼斯商人一屁股債,不得不從此一輩子給威尼斯做碰馬來償還。
當然,那種寧死不屈、哪怕家死絕也不愿低頭的死硬派掌權(quán)者,或者視人民性命如螻蟻,根不在乎自己統(tǒng)治一個死人王國的殘暴君王,在歐洲也還是有不少的。可問題是,不管在什么樣的國度,都是想要活命的人更多,在威尼斯人的挑唆和煽動之下,那些想要活命的人,很快開始橫下一條心,紛紛發(fā)起了排除絆腳石的行動——就在威尼斯人到處推廣“天使宅急送”的期間,西歐和環(huán)地中海各地合計爆發(fā)政變、兵變、刺殺八十余起,十多頂王冠先后落地,還有超過四百家貴族被殺盡家、從此絕嗣滅門
更不可思議的是,饒是如此,在公眾面前,每一次“天使降臨”的神跡依然是圣潔無比、贊歌一片——不管怎么樣,威尼斯人沒有怎么弄臟自己的手,就成功挑起了這一切腥風血雨、黑暗傾軋,又把它們隱藏在了圣潔的贊美詩和天使的頌歌背后……絕大多數(shù)世人都只看到慈悲的天使們不辭辛勞,讓一座城市又一座城市沐浴在最圣潔的神恩之下,使得世界獲得拯救,人類獲得新生……從而感恩涕零、愈發(fā)虔誠……
各種怨念和反對的聲音,都被陰謀和暴力很有效地扼殺在了萌芽狀態(tài),讓天使們的耳畔清凈無比。
此外,也有人嘗試過話不算話——比如在君士坦丁堡,狡猾的拜占庭皇帝約翰六世就先是滿口答應(yīng)了威尼斯人的一系列敲詐勒索,然后等到君士坦丁堡的疫情剛剛穩(wěn)定,就突然翻臉：皇帝人躲起來不出面,由東正教大牧首在君士坦丁堡煽動了一群暴民,叫喊著“純潔的信仰”、“與異端勢不兩立”,“為上帝討伐墮落的天使”……潛伏在病人之中的殺手也一起發(fā)動,氣勢洶洶地朝著正在治病救人的“天使”們圍攻上來,還把剛剛豎起來的招財貓巨像給砸了個稀巴爛。企圖挑起暴力沖突,然后以此作為借口來賴賬。
然而,他們似乎沒考慮過諸位“天使”的感受——看著前一刻還在接受自己救治的病患,身上的黑斑膿瘡剛一消退就摸出刀子捅過來,鞠川靜香等“偽天使”的心靈頓時深感受傷,氣得她們隨手丟出好幾發(fā)“龍破斬”,把圣索菲亞大教堂轟然炸成了一片齏粉,然后又是一場“流星火雨”,把半個君士坦丁堡市區(qū)化為火海,燒得那些忘恩負義的希臘人鬼哭狼嚎、皮開肉綻,拜占庭帝國的殘余臣民剛剛在黑死病之中死了一半,這下最起碼又減員三成……而且,在負氣離去之前,王秋還對他們發(fā)下詛咒,其實是預(yù)言：
“……在不久之后的未來,你們的城市就將會被包頭巾的異教徒占領(lǐng),再堅固的城墻也保不住你們的性命,你們的信仰將會被毀滅和踐踏,你們的教堂會變成異教寺院你們的帝國已經(jīng)垂死,以后則會徹底消亡你們的土地已經(jīng)被許給了異教徒無論斗轉(zhuǎn)星移、世事變遷,希臘人都永遠別想再回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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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雖然在死亡和毀滅的威脅之下,黑死病時代的西方各邦國幾乎沒人敢拒絕天使們的昂貴“拯救”。但是,在某些比較特殊的情況下,威尼斯人鼓搗的“天使宅急送”推銷活動,偶爾也會遭受到閉門羹。
“……開羅的埃及蘇丹表示,他們那邊的黑死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沒必要再花錢延請異教的天使……唉,可惜了,那可是一個非常富庶的國家,開羅的埃及金庫里更是裝滿了非洲的狗頭金和印度的寶石……”
——中世紀的黑死病雖然吞噬眾生,貌似恐怖無比,但其實也有它的弱點,那就是不耐熱。
按照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研究得出的結(jié)論,一旦環(huán)境氣溫上升到四十攝氏度左右,那么絕大多數(shù)鼠疫桿菌就會基失去活性。所以,在印度、伊朗這些熱帶地方,鼠疫一般都是秋冬季節(jié)才會發(fā)作,堅持到了盛夏酷暑就自動不藥而愈了。而位于沙漠之中的埃及,自然也是如此……比較遺憾的是,歐洲的整體緯度相對較高,即使是最炎熱的盛夏季節(jié),也罕有四十攝氏度以上的高溫,故而黑死病一爆發(fā)就是連綿數(shù)年不絕……
“……這樣啊沒關(guān)系,我這邊有高耐熱性的鼠疫桿菌變異體,你們拿去埃及傳播一下吧”
在威尼斯總督的忽悠之下,哆啦e夢從口袋里翻了翻,摸出一瓶帶著黑死病的跳蚤,塞到某個威尼斯人的手里,“……在開羅找一個人多又骯臟的貧民窟把它砸開,然后再過幾天就可以去談生意了……”
就這樣,收費版的天使宅急送,頓時變成了免費版的瘟神宅急送……真是節(jié)操掉盡、喪心病狂啊
——哎,沒辦法,當徹底還清部債務(wù)的勝利曙光,已經(jīng)在地平線上遙遙在望之時,哆啦a夢同志原就早已所剩無幾的可憐節(jié)操,立即又開始了最后一輪喪心病狂的雪崩式狂掉……
等到埃及的黑死病再一次爆發(fā)之后,威尼斯的安德烈總督更是對派去埃及的使者循循善誘：
“……一定要告訴埃及蘇丹,因為他們是異教徒,所以天使們的收費要加倍,這個價錢沒得商量,如果他不肯把這些錢和埃及境特許經(jīng)營權(quán)還有港口租界都乖乖拿出來的話,那么就統(tǒng)統(tǒng)去死吧”
除此之外,圣地耶路撒冷的教團、信徒和修道會組織,也對這些黑心腸“天使”們?yōu)E用上帝的恩賜,借助陰險的威尼斯人來牟取私利的做法異常憤慨♀些自詡為生活在上帝身邊的家伙,聚集在一起開了個會,炮制出一篇洋洋灑灑的檄文,給諸位穿者、威尼斯當局和默認這一切的教廷草擬了大約一百條罪名,那叫一個文筆如刀、字字珠璣,感動得哆啦a夢他們這些穿者當真是熱淚盈眶、怒發(fā)沖冠,當即往耶路撒冷送了許多烈性瘟疫的病菌濃縮液過去,以便于這些剛正不阿的神父、隱修士和虔誠信徒們,可以早日脫離污濁的塵世,蒙主召喚,去天堂覲見無所不知的上帝,當面檢舉這些墮落“天使”們的不法行為……
另外,為了打擊一些關(guān)系特別惡劣的競爭對手,威尼斯人有時候也會耍一些欺騙式的計倆。比如,為了打擊他們海上霸業(yè)的最大對手熱那亞,威尼斯總督故意派了個最不會話的粗暴家伙過去出使,提出一系列異想天開的條件,把熱那亞當局氣得暴跳如雷,徹底關(guān)上了談判大門……然后回頭又對諸位天使了一堆熱那亞人的壞話,讓他們覺得那座城市實在是作死得不可救藥,從而合情合理地將熱那亞棄之不顧,任憑他們繼續(xù)在黑死病的深淵里掙扎——如果不是兩家離得不遠,胡亂播灑瘟疫的話,弄不好就會傳染到威尼斯人自己身上,滿肚子壞水的安德烈總督不定還得進一步給那邊下點料呢
不過,威尼斯人雖然陰險毒辣,但偶爾也會有些善心——比如,同樣位于北意大利的米蘭城當局自持沒有爆發(fā)黑死病,根不肯接受威尼斯當局的敲詐勒索,只給哆啦a夢他們送了一千枚佛羅林金幣作為見面禮。就連接受《拜貓十誡》的事情,米蘭大主教也表示事關(guān)重大,需要再研究研究,討論討論……但威尼斯方面也沒什么殘忍的敵對措施,反而還在“天使”們面前給米蘭人好話,消“天使”們能夠不計前嫌,去米蘭施展神跡、賜予神恩,給米蘭人也打上“圣印（疫苗）”,以防疾病傳染：米蘭跟威尼斯距離太近,鄰接的陸地邊界又甚是漫長,一旦那邊爆發(fā)瘟疫,差不多十成十要往威尼斯蔓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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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威尼斯人這些塞私貨的動作,穿者們并不是完沒有察覺,但基的態(tài)度還是聽之任之,只要能搞到足夠的錢,他們并不介意威尼斯人從中上躥下跳撈好處——不管威尼斯共和國的態(tài)度是多么貪婪和無恥,反正挨宰的也只是客戶,決計不敢惹到自己這些大能頭上,總比自己一家家收錢來得更方便。
呃？有礙名聲？你以為諸位在這個世界只是匆匆過客的穿者,會在意這種不重要的無聊東西？
恩？還有威尼斯共和國的勢力過度膨脹,影響歐洲各國的勢力平衡？喂喂,這種事情似乎只有時空的土著才會操心吧就算威尼斯的實力大爆發(fā),提前六百年建成歐盟……對穿者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總而言之,在大肆推銷天使（瘟神）宅急送,把半個西方世界折騰得天翻地覆之后,某個萬籟俱寂的深夜里,算賬算到半夜的哆啦a夢同志,終于發(fā)出了一陣歇斯底里、如釋重負、百感交集的震天爆笑：
“……喵哈哈哈債可以還清了債就要還請了我哆啦a夢從今天開始終于再也不欠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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