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郡平陸縣，這里是六個賑災(zāi)縣中距離巨野澤最近的一個縣，離巨野澤不過二十余里，這里也是災(zāi)民前往青州的最重要通道，平陸縣也就成了青州最大災(zāi)民聚集點。

    在平陸縣以北的官道兩邊曠野里布滿了一望無際的帳篷，綿延二十里，足足有兩萬座大帳，生活著三十余萬災(zāi)民，但這里只是災(zāi)民的臨時落腳點，他們在這里進行甄別后，然后分散到青州內(nèi)部各縣。

    張鉉率大軍返回青州后，八萬大軍都先后投入到繁重的救災(zāi)行列之中。

    張鉉在數(shù)十名騎兵護衛(wèi)下，在一頂頂大帳中穿行，男人們聚在一起商談著未來的生活，女人們則在忙碌洗衣，一群群孩子在帳篷之間捉迷藏玩耍，整個帳篷區(qū)充滿刺鼻的生石灰味道，到處塵土飛揚。

    陪同張鉉視察帳篷區(qū)的官員是魯郡郡丞焦文木，焦文木年約五十歲出頭，十分精明能干，他也騎著馬，一邊走一邊給張鉉介紹道：“現(xiàn)在災(zāi)民基上都是按照家族生活在一起，大一點家族一百余人，謝點的家族也有二三十人，各家族推舉一名長者負責(zé)秩序，五個家族為一保，配一名官員十名士兵。”

    “糧食情況如何？”

    這是張鉉最關(guān)心的問題，每天糧食消耗驚人，一兩個月他們還能撐住，如果時間再長，恐怕他們也撐不住了。

    “按照大帥的規(guī)定，六歲以下每天一合米，六歲到十六歲每天兩合米，十六歲以上每天三合米，吃飽是不可能，只能勉強維持生存』過鹽倒是足夠，高密郡鹽瞅天送來五萬石鹽。”

    “帳篷夠嗎？”張鉉又問道。

    他們這次攻打盧明月和黎陽倉，先后繳獲了十幾萬頂帳篷，帳篷是他唯一有多余的救災(zāi)物資。

    “帳篷目前倒是夠了，現(xiàn)在就怕更多的災(zāi)民涌來，真有點吃不消了。”

    “那就要加快疏散。我昨天在須昌縣給韋長史過，災(zāi)民在六個救災(zāi)縣呆的時間不能超過五天，必須眷疏散到各縣，現(xiàn)在進度很不理想，很多災(zāi)民在救災(zāi)點竟然呆了七械，天，還有超過十天未疏散的，這樣下去會爆發(fā)瘟疫，現(xiàn)在是春天，要格外當(dāng)心疾病流行。”

    “請將軍放心。我們會加快疏散進度！”

    這時，張鉉翻身下馬，鉆進了一頂大帳，大帳內(nèi)似乎正在開家族會議，這是個中等家族，約四十余人，老老少少聚集一帳。

    帳內(nèi)人忽然看見有士兵進來，嚇得他們紛紛從另一邊向賬外走去。焦文木連忙道：“大家不要害怕，這是我們青州張大帥〈看看大家的情況。”

    眾人聽是張鉉到來，嚇得紛紛跪下，張鉉笑著擺擺手，“大家不要緊張，誰是族人！”

    一名老者走上前，躬身行禮。“邢兒正是！”

    “你們是哪里人？”張鉉笑問道。

    “我們是梁郡虞城縣人，邢兒姓曹。”

    這時，又有十幾名老者聞訊而來，他們都是附近各家族的長者或者族長，一起跪下向張鉉磕頭。

    “大家請坐吧！我和大家隨便聊幾句。”

    十幾名老者紛紛坐下。張鉉也在他們對面坐下，他示意焦文木坐在自己身旁。

    “張大帥，我們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六天，我們想知道下一步我們會怎么樣？”幾名老者焦急地問。

    “這個問題讓焦郡丞回答大家，他是郡丞，比我更了解細節(jié)。”

    焦文木微微笑道：“請大家不必擔(dān)心，既然是救災(zāi)，肯定會救災(zāi)到底，這里很快又會數(shù)十萬人趕來，所以大家很快會被疏散到青州各縣，我們魯郡也一樣，當(dāng)?shù)鼐用褚呀?jīng)開始利用農(nóng)閑時間給大家修建臨時住處，或許會粗陋一點，但絕不會露宿田野，然后各縣官府會以免租賦的方式租給大家官田”

    眾人頓時激動得七嘴八舌議論開了，“現(xiàn)在種莊稼已經(jīng)晚了，不過薯蕷還能種，如果有水和根頭做種的話，今年夏種前能收一次，還有豆子也可以種，南瓜也可以，關(guān)鍵是要有水”

    焦文木等眾人議論得差不多，這才擺擺手，眾人安靜下來，這時張鉉笑道：“糧食我們也不多，所以官府只能提供最少的賑濟，就像現(xiàn)在一樣，肯定是吃不飽，只能維持生存，但市場上有糧食，大家完可以掙錢去買糧，比如可以替軍隊屯田，可以參加興修水利，可以去礦山開采礦石，女人可以紡紗織布，只要有勞動力，青州有的是掙錢的機會，有了錢就可以買糧食，甚至買魚買肉”

    張鉉見大家都被自己的話吸引住了，便又對擠在帳門口一群婦女笑道：“有了錢，女人還可以買點脂粉、首飾，給孩子買新鞋新衣服，關(guān)鍵要去勞動，有了勞動就有收入。”

    這時，一名匠的男子忍不住問道：“挖礦一天能掙多少錢？”

    張鉉笑道：“挖礦是苦力活，但掙得也最多，肯賣力的話一個月能掙十貫錢，而且是大業(yè)五年以前的好銅錢，可不是現(xiàn)在的爛錢，我們青州糧價是斗米八十錢，現(xiàn)在稍微貴了一點，斗米百文，大家算算看，當(dāng)?shù)V工一個月，就能買十石米，一頭牛也不過十貫錢，連種田也掙不了那么多。”

    張鉉的話讓很多人都動心了，當(dāng)?shù)V工居然能掙那么多錢，就算是他們家鄉(xiāng)的地主，一個月也掙不到十貫錢，而且都是好錢。

    “張大帥，聽青州還有土地可以分配，稅賦也很低，是真的嗎？”一名老者忍不住問道。

    這也是所有人關(guān)心的問題，大帳內(nèi)鴉雀無聲，無數(shù)雙眼睛注視著張鉉。

    張鉉緩緩道：“青州現(xiàn)在暫時還沒有開始征稅賦，如果要征，也會比朝廷規(guī)定的稅賦稍低一點，至于土地分配，確實有，但前提是要在青州定居，離開青州土地就要被官府收走，所以叫做口分田，有人口才有田。”

    “那具體是多少呢？”旁邊幾名老者又追問道。

    張鉉笑了笑，“緞糧田二十畝，懂桑田十畝，所以一對夫妻大概是三十畝地，如果從軍，再另外給二十畝永業(yè)田，立功則再賞軍田，軍田是永業(yè)田，最少免稅十年，就算不宗青州官府也不能收走，可以傳給子孫，為什么我們青州軍打仗厲害，就是因為有土地激勵。

    我告訴大家，青州獎勵軍功，從軍三年，至少能掙三頃永業(yè)田，有一個士兵，也是你們梁郡宋城縣人，從軍才一年，作戰(zhàn)勇敢，立功累累，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兩百畝上田了，而且他的土地終生免稅免勞役，如果他不幸陣亡，還有五十畝永業(yè)撫恤田，他的兒子也終身免稅免勞役”

    眾人一片驚呼，從軍的待遇簡直太豐厚了，讓很多人為之怦然心動。

    這時，一名士兵快步走到張鉉身邊低語幾句，張鉉便起身對眾人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了，就讓焦郡丞繼續(xù)回答大家問題。”

    眾人紛紛送張鉉離開大帳，張鉉翻身上馬，催馬帶著親兵向南而去，隱隱聽見大帳內(nèi)有婦人高聲問道：“請問焦郡丞，如果我家夫君想從軍，怎么報名？”

    張鉉來到難民營最南面，這里有數(shù)百座大帳，是整個難民營的管理中心，官員們正忙碌地登記災(zāi)民信息，姓名、年齡、籍貫，家中有幾口人，做什么營生嗎，有什么擅長手藝等等。

    數(shù)千名災(zāi)民正在排隊登記，排了十幾隊，登記完后便可領(lǐng)一塊鐵牌，憑鐵牌安排營帳，分配糧食。

    張鉉一路趕到登記處，正東張西望四處尋找，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大喊：“張將軍，老夫在這里！”

    張鉉一回頭，只見裴矩正笑瞇瞇地坐在一張長桌前，手中拿著一支筆，面前是一厚厚的登記簿，一邊詢問災(zāi)民情況，一邊向自己招手，裴矩竟然在參與登記災(zāi)民信息，著實讓張鉉沒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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