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來就來,走就走,毫無征兆。
陳瑀和房梅租了船只前往溫州,不久前還晴空萬里,現已經陰云密布,天空仿佛醮了墨汁的棉被,陰沉的可怕。
船家臉上帶著笑意,望著天道:“要下雨了,老爺和姐快去船艙躲一躲吧,終于可以涼快一些了!”
六月的江南,燥熱無比,船家只是穿了個對襟大褂,上半身幾乎裸露在外,黝黑的皮膚上布滿了汗滴。
過了沒多久,雨便滴滴答答的下了下來,由于現在正是清晨,湖面上煙霧繚繞,遠眺望去,湖面上無一船只。
唯獨陳瑀的舟,在風雨搖曳的湖面上緩緩前行,兩岸青山疊嶂,沒多久便順流而下,舟在湖面上急行,然后沿岔道入江。
舟在云煙環繞的江面上若隱若現,那畫面仿佛在畫中一般,如夢境如仙境,美輪美奐。
陳瑀此刻正在船艙內酌著美酒,由于他酒量不好,到也沒怎么多喝。
上次來溫州府是送房梅,所以陳瑀只是知曉她有親戚在溫州,卻并不知曉她親戚的狀況,于是便問了起來。
房梅她祖籍原是溫州,由于錢塘有關系在,便舉家搬到了錢塘,沒多久后由于房洵中了秀才,便有不少農投獻土地,家中漸漸殷實起來,又加上衙門有人,一些暗中的操作逐漸讓房家在錢塘立足起來。
提起這些往事,二人都不剩唏噓。
雖然她父親哥哥對她那般,但現在提起來,心中到也不是滋味,尤其這些日子跟著陳瑀,讓她學到了什么是心境。
她也沒有深入提自己的家事,倒是把話題轉到了溫州,溫州那居著他旁系房家一族,族老多少也算個中田人家,家中有良田幾百畝,算得上殷實。
族長喚作房云,是房梅舅,方云膝下有三子,分別種著那幾百畝良田,大表哥叫房忠,憨厚老實,膝下一子九歲,二表哥喚作房厚,膝下一子一女,分別六歲和四歲。
“不用了,三表哥叫房老!”陳瑀打斷她道。
房梅白了他一眼,“家中雖沒什么文化,可也不至于取了個這般的名字,不過你猜的也不錯,只是三表哥不是叫房老,而是叫房實。他和表嫂剛成婚不久,尚未有子女!
房梅這一番介紹,陳瑀也大致對這一支有了個大概的了解,典型的農人家。
第三天早晨一早,三人便抵達了溫州府碼頭,天剛蒙蒙亮,碼頭邊便有許多纖夫腳夫開始干活,岸邊擺了許多早產鋪子,冒著熱氣,看樣子是那些販看準了這地方的商機,所以才會云集在此。
當船只在碼頭靠岸之后,陳瑀便當下下了船,他穿了一席青色長衫,頭扎藍色四方巾,腰間夾了雨傘和包袱,身材高挑提拔,面向俊俏,倒是吸引了許多過往的大媽大嬸的目光。
一個個竊竊私語。
“瞧這是誰家俊俏郎君,面生的緊!
“不知可否婚嫁,女到了適婚年紀,改日讓媒婆打探一番!
陳瑀聽到這里,不由得沖著那些大媽大嬸們何須的笑了笑,然后掀開船艙窗簾,單手將房梅拉了出來。
她今日著了一席鵝黃連體羅裙,發絲披散了開,頭上帶著翡翠玉簪,耳邊配了兩個藍田玉墜,面若桃花,靈動嫵媚。
自從跟著陳瑀之后,不曉得為何,她也愛上了玉器,所以闔身上下,幾乎都不配金銀,皆以玉器裝飾,尤其顯得匠心獨具,低調卻不**份,一看便是長期收到上等生活的熏陶,那種高貴的氣勢絕不是暴發戶能比擬的。
周遭人見到這一對璧人,皆射來羨慕眼光,倒是一旁還在竊竊私語的中年婦女們頓生失望。
剛下了船只,便有轎夫忙不迭的跑了過來,他們眼力很好,一看便知道陳瑀二人身份尊貴,恭敬的問道:“二位可需要轎子代步?”
陳瑀擺了擺手,不過看著房梅,又想了想。
房梅見他這舉動,便沖著轎夫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夫妻來溫州省親,路途不遠!
轎夫離開后,陳瑀才道:“你懷孕了,要不我們租個轎子吧?”
“奴家也好久沒來溫州了,想要看看溫州風俗人情嘛,況且這一路吃的那些干糧,嘴巴早就淡的緊!
陳瑀見他發嗲撒嬌,沒好氣的笑道:“你呀你,明知道我想看看溫州府的風俗人情!”
“溫州府緊臨東海,這里有衛所十幾處,且去寧波市舶司不遠,這里猶如你的孩子,你哪里能不好生觀摩一下你的杰作?”房梅白了一眼陳瑀。
溫州距離寧波不遠,都是海港城市,寧波府地形成雄鷹狀,鷹嘴延伸入海,市舶司主要職能包括“抽解”、“和買”、“管理”三個方面,幾乎涵蓋了海上貿易的部職能。
作為銜接海內外的主要海上港口,溫州在寧波市舶司的輻射下,這里貿易著實繁榮,各色各樣的人也時常能見。
相比著錢塘,這里多了許多商業氣息,街肆上隨處可聽不絕于耳的叫賣聲,各種拗口的漢語也偶爾能聽到,沿路過去,各種作坊也能在街肆中央見到。
陳瑀望著親手締造出來的海上貿易城市,心中一時間暖暖的,要知道這里面每年給國家帶來的收入是十分可觀的,關稅幾乎要抽犬之二三,縱然如此高的稅額,也阻擋不了海外通商。
大明輸送的絲綢茶葉等,去了海外,那其中的利潤可不是十之二三的關稅可比的,縱然損失了點錢財,他們也愿意與大明互通有無。
從溫州府城走到房家村莊需要很長一段距離,陳瑀在街肆上買了許多吃食用品,初次見面,這禮儀還是要做的周到點。
房家村莊緊臨海邊,這里是典型的魚米之鄉,物產豐饒,其后倚山,前對海,中間大片良田。
經過前段時間的暴雨,今年的糧食收成極為不好,若是尋常,一畝地大概可收一石一斗三升左右,而經過前段時間的水澇,又加之這里沿海,作物受災更加的嚴重,此次夏糧每畝地大約只有六斗二升左右。
不過沿海之地,自有他們的便利,下海打魚,上山打獵,然后去集市易之,通常也能彌補水澇給糧食帶來的損失。
田野間多有鄉民在耕地,孩童手提編籃,正不亦樂乎的捕捉著蝗蟲。
江南人普遍較能接受新事物,所以當朝廷下令蝗蟲能食之后,這里便一馬當先嘗了鮮,而且竟然發現這種東西的美味可口之處,現在這里的蝗蟲都見不到多少,大都被孩子捕捉了。
有幾個孩童房梅是認識的,據她,應該是大表哥和二表哥家里的孩子,只是孩子們見了陳瑀和房梅顯得有些拘謹,問道:“你們找誰?”
陳瑀愣了愣,然后笑呵呵的對房梅道:“突然想起一首詩!”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哈哈,知我者娘子也!”
“豬兒,去告訴你族爺爺,就嬸嬸回來了。”
陳瑀見那叫豬兒的胖娃娃十分可愛,從懷中掏出幾個糖果,遞給了他,胖子看后口水立刻流了下來,想接又不敢接,不過最終還是沒抵擋著糖果的誘惑,接過糖果之后道了句謝謝,然后對一旁的孩童吼道:“哥哥妹妹,有糖果吃,快來快來!”
胖子屁大點的年紀,分了糖果之后,便朝不遠處正在冒著青煙的村落跑了過去,“大爺爺大爺爺,有個姐姐嬸嬸回來了,大爺爺大爺爺!
胖子的聲音在風中傳播著,留下一臉呆滯的陳瑀,良久后二人相似而笑,“這胖墩,你們家這輩分也夠亂的!”
“少取笑豬兒,在這里能這般懂事和禮貌已經十分難能可貴了!二哥偷學了幾年書,雖沒有所成,可是教豬兒倒是夠了。”
房梅的是,貧寒家的孩子,能讀得起書的沒幾個,家里每年的進項就那么點,吃飯都是問題,哪里有閑錢供給孩子讀書?
所以陳瑀在錢塘開了個私塾之后,寒門家的孩子每日都會繞十幾里路,起早貪黑的來學習,想及此,陳瑀便覺得那句老話是多么的扎心“上品無寒士,下品無貴族”。
即便貧寒人家孩子學習天賦異稟,可是他連接觸知識的機會都沒有,又如何去學習?朱元璋,教化以學校為先,可是學校只是供給富人家的孩子去讀書的,這些寒門人家呢?
上品無寒門啊!
那個胖娃子跑了沒多久,便能見到一群人從遠處而來,為首的是個白胡子的老爺子,離著多遠便能看到臉上矍鑠的笑容,瞧其走路的樣子,身子板頗為硬朗。
身后跟著幾個孩子和婦女,原還在耕地的兩個漢子見到老爺子后,便也隨著老漢身后朝陳瑀和房梅走來。
“你們家……真夠熱情的!員出動來接你這個姐姐啊!”陳瑀由衷的感慨道。
“少嘚瑟了,哪里是接我的,人家只是想看看你這狀元郎是什么樣子的,是不是也是一個腦袋一個鼻子兩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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