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整理室的鐵門,我攏了攏圍巾。
北方的冬天冷得很,即使供了暖氣,空曠無人的走廊上也暖不到哪去。
走下有些破落的樓梯,大廳的自動門開了,一股浸寒的風就灌了進來。哆嗦了一下,腦袋立時清醒了些。
一個人呆在解剖室里鉤去刀來地弄了一夜,連著對兩號尸體分別作了初鑒和三鑒,真的是累得慌了。但是有什么辦法呢?馬上就要進入驗尸的旺季了。所以同事們都趁著“旺季”到來之前請了公休,我前兩個月剛休完,所以現在自然要多擔待一些。
自動門在身后無聲關上,留下我站在雪里,抬頭望著東方那抹淡灰的亮色。
又一個早上……
大門門衛遠遠見我出來,點著頭向我微笑,我也笑著向他點頭行禮,然后轉身向車庫走去,取出那半殘的自行車。
真冷啊,過西單的時候先喝碗合和谷的拉面吧,要加大塊燒牛肉的……然后回家再喝杯紅酒,暖暖身子順便也去去尸臭。雖然算是比較習慣了些,但是那味道呼吸了一整夜,填滿了口鼻面目,感覺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慢騰騰地想著,便迎著刺骨的風向東邊慢慢兒地踩著車。
也許這幾日真的是太累了,或者是什么別的原因吧,總之這天我的大腦明顯運轉不大正常,所以當真正清醒的時候,才無奈地意識到,我已經睡在一片血泊中。
直到周身的劇痛將自己撕扯得來清醒,才想起似是一輛轎車在雪里沖得太快,壓倒了鄙人這位不走運的路人甲。那司機也嚇得忘了剎車,還將我這個路人甲在雪地里拖了幾十米,然后趕投胎般迅速逃了。
旁邊沒有一個人。
手機……我聚齊身力氣摸向口袋。痛極了,直生生要淹沒整個身體的痛覺……低喘著把手機摸到,苦笑著嗆咳了幾口鮮血。
手機碎了,脊椎、胸骨好像也碎了吧,碎骨也刺穿了肺葉。
真是求救無門。
呵,我這算死因明確,希望不要被解剖的吧。可是也許還要鑒定逃逸車輛的車種車速載重等等。算了,誰知道公檢那邊會怎么算呢。
事故發生的地域正好是我那院的轄區,若要解剖,九成是要被老熟人們摸個精光了。虧他們還曾要預定我的身體進行解剖呢,誰知竟玩笑成真了。
奇怪,為什么明明準備死了,我還能想著這么無厘頭的事情?莫非是當法醫養成的職業習慣已經根深蒂固?已經達到生死無懼的境界了么。
我躺在地上,看著天漸漸明亮,風漸漸平息,感受著那痛楚逐漸鈍去、繼而麻木;糟污泥濘的雪地上的寒氣從傷口漸漸滲進血里,凝深。
而后,不能自控地周身抽筋痙攣起來,間中似乎還劇烈著彈跳了幾下……不過是失血到了極限,加上鈣質流失的正常反應罷了。
昏沉中我還冷靜地分析著,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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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時間似乎是虛無的,什么也沒有。然后是昏黑,這無邊的黑暗延續了許久。
悶……胸口是滿滿的痛!
但是在這一片疼痛中,我卻滿是狂喜!
我真誠地感謝黨和國家,感謝先祖先烈,感謝各國醫學同仁們不懈的努力!
要呢,現代醫學事業進步如斯,怎能放棄如此一個祖國棟梁之才世界大好人才?
到底還是被救回來了吧。
緩緩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原來眼睛也疼得厲害,腫腫脹脹地隨著脈搏的起伏一下一下地震動著。
好像沒有被軋到眼睛啊,莫非是1急救人員假公濟私地對某飽以老拳?不對啊,雖然身為同行,但是鄙人一向奉公守法,從來沒有私搶客戶。我做的每一單解剖,從來都是單位給派的案子。
終算是張開了眼,但是眼前卻黑沉沉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太清。
心里一涼。
醫院病房里都在夜里留著地燈,而且也有自己的供電系統……瞎了嗎?是失血過多造成供氧不足,從而導致視神經壞死嗎?
失神地躺著,逐漸想起昏睡前感到的傷處。
對了,脊椎被碾得破碎,就算神經外科和骨科有多么發達先進,也無法挽回下肢的癱瘓了吧。
到底……還是成了個廢人。
我心中難過,不覺輕輕掙動。這一下掙扎,卻真正地大驚失色起來。
只覺得身都有感覺,雖然模模糊糊的,但是就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癱瘓,甚至連半根骨頭也沒斷。
一驚之下,半昏沉的神志陡然清醒。這才發現眼前那一片黑也不是因為自己瞎了,而是因為眼上覆著厚厚的幾層布料。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一股巨大的不安迅即席卷了過來,抬手就要揭開眼上的布巾。
但是就在右手達到目的之前,被另一只手擋了下來。
“哎!公子你怎么老這么不聽話呢,你的眼浸了涼水,有些壞了。先敷著回一下暖,等鄧大夫來了再給你看看。”
浸了涼水還要捂熱了回暖?這是哪門子狗屁治法!
那大夫也就是個庸醫!不知以前誤了多少人去。
著醫生的良知——雖然目下是個法醫——我就想破口大罵。但是還沒罵出來,就愣了。
“你……你什么?”我有些打結地了幾個字就又呆了。
這聲音,有些稚嫩,有些怯懦……這不是我的聲音!
只聽那個清亮的少年聲音續道:“我公子啊,你再隨便落水,心宮主罰你。”
公子?還有公主?這是唱的哪出戲目?而且,那個“公子”兩字怎么聽起來貌似是指著鄙人的意思?
完傻了,縮在厚被下的左手反射性地拍上了兩腿間……
某,某,某家原來,某家原來好像是女性吧,大齡的,女青年!
……
我的腦袋里嗡的一聲,一個聲音在哀號著……誰來,誰快來,來把我送安定醫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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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辯解是毫無用處的,因為我的那里……長了個不得了的東西。不是個頭兒不得了。而是,那東西對于一個女青年來,的確不得了。
記得《笑傲江湖》里那個東方不敗,就是舉刀一揮,自己做了女人的。可是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舉X一接,自己做了男人的么?
想混亂,想到最后,干脆在厚布下兩眼一翻,睡了過去。
現在想不出究竟,明天再想就可以了。
記得中學解函數題時,數學老師拿著我的試卷諄諄告誡:“鄒敬陽哪,如果你實在想不出來,就先放著去做其他的題;以后再回過頭來看,不定就想得出來了。”
我身上其實還乏得很,但是混亂之下根睡不沉。
半睡半醒間聽到有人話。
“……冉,梅公子的確睡得熟了……”誰睡得熟了,這么沒眼神,八成是那個庸醫到了吧。
“……公子雖不愛話……什么藥才能……”這聲音耳熟,是剛才阻我弄眼的少年?叫做冉嗎?
垂老的聲音念了幾味藥,我朦朧里聽著,好像都是祛濕退熱用的。
“宮主已經三月沒來梅軒了,已經膩了梅公子嗎……”冉輕輕地嘆息,似乎很遺憾。
然后再沒聲息。
迷糊間又被灌了不知幾碗東西,酸澀苦臭。若是普通人,定然會活活嘔死。可惜我從哺乳期那半鹽半糖的茯苓米糊開始,到總算**生活之后,什么難吃的藥物沒吃過?這算個啥?頂多算是挺懷舊的味道而已。
再次醒來就舒服多了,眼上的布塊也已被取下,自己正斜靠在雕花床頭上被一個少年灌著黑綠綠的藥汁。
看著那有些蕩漾的藥汁,幾縷回憶浮上來。
原來,我是早就醒過一次的。
黑……漆黑的夜,在冰涼的池水中。
撲騰著上岸,然后,好像逼出了積在胸肺中的水。然后,有破風聲迅速靠近,是什么人聽到了動靜,向我趴著的地方奔來。
之后三個人圍著我,討論了一會兒。那衣色都統一,大概是護院之流的吧。再然后就很盡責地把我抬來這處院了。
所以,我現在是個……具有XY性染色體性狀的生物。
而我原那具身體,屬于鄒敬陽的身體,是已經死透了吧。
思緒被一點聲音打斷,低下眼看去,那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正舉著湯匙湊在嘴邊專注地吹著。
抬目環顧。
是花梨木做的廂房式雕花大床。材質雖不上乘,但雕工打磨卻非常精細,直比得上前世時鄒姓紹興家里的用具,自然也比我表親楊家在大新的避世之地講究多了。
滿地鋪的都是能映上人影的千淬平磚,房頂是標正的七駕醬架式梁柱,把中央的頂支得空曠。雖沒有壁畫柱花,但看上去簡潔大方,干凈利落。
“你醒了?”一個算是熟悉的聲音問道。
“呃?”我尋聲望去,有點怔忡。
這聲音發自舉著藥匙呆瞪著眼的那個少年,原來他就是冉。
現在算是比較清醒了,所以也沒有再發呆,只是淺淺點頭。
這個情況,已經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隨遇而安和當斷則斷一向是我的色,不論如何,走得一步算一步吧。畢竟在這個世界,人也是要活下去的。
要么就一直打馬虎眼。可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沒有相應的信息我可裝不了這個什么什么“公子”。
要么就開門見山,如果他們敢為難……那就再和他們裝傻吧。
主意打定,我突然帶上些許偶像劇中常見的星星眼看著少年。
很平靜,并且帶著十分真摯的誠懇,弱弱地問他:“冉哥哥,我不是在云海里和你一同洗澡澡的么?怎么到了龍宮里來了。”
少年手一抖,眼睛有暴突出來的趨勢,頓時一張清秀的臉變得有如門神二將中的“哼”大將。
半晌,才道:“公……公子,您,您,您在什么?”
“冉蟈蟈啊!”我用膩得能嗆死人的音調道,“怎么睡糊涂了,來來,再與哥哥困一下覺覺……”
只要是男人,聽了這話一定會雞皮疙瘩直豎吧。就連我自己,也是強忍著陣陣狂嘔三升、到處找桶的**才順利地了出來。
果然,下一瞬間,我看到那少年開始悲哀懼怕地抽搐起來,下巴似乎也有要垮到地板上的趨勢,然后他顫抖著手將藥碗摔放在一旁的桌上,一邊無語地站起來,回身,跨步,突然兔子般的驚跳而起往外狂沖,一邊沖一邊喊著:“娘啊!我的娘!不得了了……梅公子涎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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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當然不是冉的娘。
而是一個干瘦的老頭。
我任那老頭給我把著脈,閑閑地笑著看他。他把得倒是臉神凝重。
當然,最后除了驚嚇過度、寒氣入骨、疲熱交加之類的,他什么也沒查出來。
我就不信這時候有心理醫生,有測謊。我寧愿他們把我當瘋子看,也不愿他們知道我是個借尸還魂的鬼魂。
大概這身體的主人原是個極靜不理人的孩,那老頭和冉被我這么左一眼右一眼地瞄著,來覺得不自在,最后老頭起身告退了。冉卻還手足無措地站在屋里盯著我,他是隨侍我的貼身廝,不能隨便離開的。
我招招手,讓他過來。
他神色驚疑地來到我床邊站著,我再指指凳子,他就機靈地坐下了。
“冉,我是生了好大的病嗎?”哎,其實挺累人的,我已經好些年沒用這么粘人的口氣過話了。
他困頓地盯著床柱不敢看我,點點頭,想想,又搖搖頭。
“可是我總覺得好像什么都想不起來,娘總是快死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冉,雖然我以前不愛話,但一直把你當朋友,我該怎么辦?我好像什么都記得一點兒,又什么都忘了。……難道我是患了失心瘋,瘋得快死了?那公主見我這樣,會不會不要我……”著,我泫然欲泣。
話的技巧就在這里,夾著自己推測出來的,再夾著別人過的,最后加一點對方私自已經認定的,誰還會對某家莫名其妙的來歷起疑心。只是硬逼著自己用惡心人的口吻話,造成的結果之一就是,我自己也被惡心得面容泛白。
啊,我坐擁如此老熟的心理年齡,竟然要跟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撒嬌,真是寒得鄙人一陣一陣地抖。
冉偷偷瞄了我一眼,大概是發覺我臉色來差,竟以為我是被急得發抖,不知怎么也急了起來,一下紅了眼,大聲道:“宮主絕對不會這么心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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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們請不要再跟偶“女變男不是**”了,偶輸了,不再堅持這是**了。
大人們也請不要跟偶抱怨“男人和男人的故事很變態”了,來就不能歸成言情,如今也不能歸成**,更不是歷史和懸疑,我除了歸成傳奇還能歸成啥?
要是歸成武俠,我不被反感于女變男設定的男人們打死才怪!
反正,我就是BT,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諱,文女變男的題材,就是寫定了。借用某大的一句話:“我雷死你,你拍死我吧!”
搬文者:因為狂言大已經改為傳奇。但是連城似乎還沒有傳奇這一類,所以暫且歸為**。請各位讀者大大諒解!(文首發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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