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君站在高處,看著這已成澤國的山谷,心里邊暗暗泛苦,蘭亭城位于一片平緩的河谷之中,而蜿江上游與下游之間,都是狹窄的山谷。這樣一來,洪水想要完退走消減,沒個一兩天是不可能的。
這還得老天爺保佑上游或者是蘭亭城不再出現大雨,但是現如今,天空中那猶如漏底的大鍋一般瘋狂傾泄的雨水,讓段少君明白,這場災難,這剛剛開始。
突如其來的大雨,奔騰不息的洪水,讓城里的人和城外的人都陷入了深深地悲傷與麻木之中。不少的百姓,開始在僧人們的引導之下,朝著更遠的地方走去,那里,會有熱水和干凈的避雨場所。
足足過去了大半個時辰,除了少數還有親人在蘭亭城中的百姓固執地留在原地外,絕大多數的百姓已然都服從安排,步入了修建于山腰的宅院,或者是臨時搭建的帳篷里。
而在臨時用樹干和木板搭建起來的幾十個大棚里,每個大棚里邊都有幾口大鍋,正冒著騰騰的熱氣,正在煮著香噴噴的米粥,近兩百名披著蓑衣的郡卒,抬來了平日擔水用的水桶,開始往桶里邊傾倒著熱騰騰的米粥,以便分發到那些百姓的手中。
而段少君正站在這樣一個漏雨的簡陋棚子里,與大師兄和師尊以及李玄等人,還有一票蘭亭文武呆在一塊相顧無語。
外面的大雨疾如萬箭,打得那棚外的野草都彎了腰,葉片反彈的碎雨在地面上形成了近尺高的細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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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惑方丈輕喧了一聲佛號作為開場白。“諸位,這場災變,遠遠比之老衲之前所想象的還要夸張,可惜老衲能力不足,就算是拉下臉皮,欺瞞百姓,卻也無法將蘭亭的大多數百姓引至西山,實乃罪過。”
“大師千萬不要這么,若非是您的義舉,這一萬五千余多是老弱婦孺的百姓又有幾人能從這樣的洪水中逃得性命?”胡郡尉一臉感激地道。若不是夢惑方丈竄到西山上吼著要*,自己一家人,怕是在這樣的災禍之中,也難以保。
“唉……可是如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數萬百姓困在洪水之中,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夢惑方丈長嘆了一聲,手指拔動著胸前的佛珠自言自語。
“這場水災也實在太大了點吧?感覺就像是上游有一個大湖決堤似的。太可怕了……”一名官員聲地嘀咕道,一臉的心有余悸。
“此言有理,下官也覺得這場洪水,也太來熱洶洶了,如此之大的水量,單單只是雨水,絕對不可能造成如此聲勢。”另外一名官員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
“諸位,你們是否注意到,聽許平郡那一帶暴雨連連,可是這幾日蜿江的水位,卻不增所減。或許,就與這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有關系吧?”又有一人插嘴道。
段少君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是有湖。”
“這怎么可能,從許平郡至我蘭亭,一路向東,多是峽谷,雖有寬窄,可是,卻未有過湖泊。”胡郡守一呆,緩緩地搖了搖頭肯定地道。
段少君卻沒有理會這話,徑直問道。“不知許平郡到蘭亭郡,是上坡多,還是下坡多?”
“胡某曾經公干去過許平郡,兩郡之間,地勢落差挺大,從蘭亭至許平,有一半的路途都在上坡。”胡郡守想也不想便答道。
“這就是了……應該是在蘭亭與許平郡之間的某地,因為暴雨連連,而在某出山谷出現了大面積的滑坡,之后,堵塞了峽谷,與蜿江的河道,形成了一個堰塞湖。”看到一個二個都呆愣愣的模樣,段少君干脆蹲到了地上,拔來了泥土,一面解釋,一面比劃。
“這就是為什么之前的蜿江水位不升反降的最大原因。之后,雨水與江水積蓄太多,堰塞湖的湖壩無法承載,造成大決堤,自然,就會有難以計數的洪水一齊從山谷之中涌出,朝奔我蘭亭而來……”
“原來如此,師弟之言大有道理,若不如此,不可能有如此洶涌的洪水襲我蘭亭。”大師兄鑒音這才恍然地拍了拍大腿。
夢惑方丈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要不然根就沒辦法解釋上哪來這么多的洪水。
“大師,現在水勢太急,不過胡某已經下令將士們開始打造木筏,等水勢趨于緩和之時,會派人前往城內查探。”
“嗯,那就好,對了,可曾提醒百姓,不得飲用生水不得吃生食了沒?”
“大師放心,早已經安排人去四處宣講了,務必會讓每一位百姓知道,另外,留在蘭亭城中的將士也定然會向百姓宣講,以防疫病……”
“少君啊,你看看,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夢惑方丈點了點頭之后,轉過了頭來,一臉慈祥地沖段少君溫言道。
“我們現在缺糧食,缺藥品,更缺住所,一萬五千人,擠在這西山上,目前能夠得到住處的人不會超過一半,還有很多的人都只能躲在樹下,這樣做是很危險的。所以,希望胡郡守能不能派出得力士卒,將那些隨同上山的青壯整編出一些,多伐樹木,多打造一些遮風擋雨之所,不然,等到了夜晚,很多人都會因濕冷而生病,甚至可能會引發傷寒……”
所有人都整齊劃一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夢惑方丈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不錯,胡郡尉,此事可耽誤不得,你立刻派人去辦,鑒音,你多帶幾個師弟隨胡郡尉同去,務必要安撫好百姓,切切不可滋生騷亂。”
“弟子遵命,胡郡尉請……”大師兄鑒音點了點頭,與胡郡尉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棚子。
“這場雨怎么不見?”楚楚輕輕理了理粘在腮邊的濕發,看了一眼那傾盆而下的疾雨,不由得發愁道。
“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的,唉,看樣子咱們的準備還是不夠啊。”段少君長嘆了一聲道。這個時代沒有救災應急機制,如今能夠做到這樣,其實已經相當不錯了。
但是,那突如其來的洪水讓段少君覺得有些灰心,這讓希望在蜿江水位暴漲時,將絕大部份的蘭亭百姓都引至西山的計策等待是只成功了不到三分之一。
“其實你已經做得夠好了的,少君哥哥,別灰心,你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呢。”楚楚看到段少君那憂郁的眉頭,站到了他的身邊,伸出了手,給段少君理了理那已經濕透的衣襟,柔聲言道。
“世事無常,生命矣如是……昨日,還是一片喧鬧的蘭亭城,如今,卻成了在洪濤之中搖搖欲墜的孤舟……”段少君看著那在雨霧中顯得份外朦朧的蘭亭城,悠悠嘆道。
“我沒事,只是看到了這樣的場面,心里邊有些不舒服。”感覺到了衣袖一緊,轉過了臉來,沖楚楚妹子嘴角微彎,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楚楚妹子點了點頭,綻顏一笑,這一刻,還有什么牽著他的手,并肩共迎風雨更幸福的事情。
“對了你哥呢?”
“他呀,怎么也閑不住,就干脆跟那些郡卒一塊去伐木去了,都去了快一個時辰了。”楚楚妹子撇了撇嘴,沒好氣地道。“讓他不去他偏不聽。”
“沒事,就你哥那體魄,別伐木,就是砸石頭都沒問題。”段少君咧嘴一笑,就西門棟梁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坐得住才怪。
“還有胡公子,來是要跟我哥一塊去伐木,結果挨了他爹一腳,乖乖的蹲在那邊棚子里看火煮粥。”楚楚吃吃地笑著指了指不遠處一座木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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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他可是堂堂郡尉的公子,怎么去做這樣的事?”段少君不禁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有什么,我跟我哥還是堂堂郡守的兒女,還不照樣忙來忙去的。最重要的是,有和尚伯伯在這,他們巴不得把自己的兒女都攆到和尚伯伯跟前讓他看到自己兒孫吃苦耐勞的一面。”楚楚妹子很可愛地皺了皺鼻翼壓低聲音道。
段少君微微頷首,對于這些官吏的心眼,他倒不覺得有什么,這樣反而更好,就連郡尉和郡守的兒女都在忙碌,為百姓做事,這也一定程度起到了安撫百姓的作用。
“對了,蘇酥他們呢,可是來到西山?”段少君收回了目光后朝著楚楚問道。
“哦,蘇酥姐他們都上山了,而且許公子早就給他們安排了住所,是在許家在西山別院旁邊的一個院落里,雖然不大,可是還好夠住人。這是我之前遇上許公子的時候他告訴我的。”
楚楚的回答讓段少君松了口氣,他可不希望這個苦命的冰山美人再經歷什么厄運。
“對了少君哥哥,咱們現在沒事,過去看看他們好嗎?”楚楚妹子看了一眼正在跟其他弟子交待的夢惑方丈眼珠子溜溜一轉,在段少君的耳邊聲地嘀咕道。
“……好吧,你等下我跟師尊聲。”段少君也想出去走走看看了解一番情況,順便去看看蘇酥她們怎么樣了,自己受難的時候,蘇酥妹子可是茶飯不思,為自己擔驚受怕的,想到了這,段少君不禁心中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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