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九章

    “好，我再來試一試”李氏聞言不由得一驚，臉色微微一變，看了一眼手中的計劃書，又看了一眼根就沒有半點玩笑意味的段少君，點了點頭應道。

    接下來，兵棋的推演又開始了，隨著李氏的聲音，許青與許正又將一枚枚的兵棋棋子在那沙盤之上挪動著，而就連許香君等人的臉上也沒了什么笑容，都安靜地看著那沙盤之上的兵棋緩緩的移動，可是，她們卻仿佛聽到了耳朵邊傳來了一陣陣的廝殺聲，轟隆如雷的馬蹄聲，還有城墻的倒塌聲，又或者是沉悶的鼓點，亦或是那蒼涼的號角聲。

    西門楚楚與公孫蘇酥都算是出生在將門世家，不過，還真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兵棋推演，伴隨著每一次的計劃，每一次在旁邊的紙板上被重新列上去的數字，都代表著又有三位數甚至是四位數的鮮活生命倒下。

    鮮活的生命，在這里已然都變成了一個個冰冷的數據，只會在那沙盤之中移動，又或者是在那紙板上漸漸地減少，消失。

    許香君身為一位優秀的商人，哪怕是她在商鈔上，再冷漠無情，可是在此刻，當那些數字所代表的不再是利益的多少，而只是鮮活的生命時，許香君也不由得有些黯然，這才是戰爭，赤*裸*裸血淋淋的戰爭。

    一開始，戰略的推演與第一盤推演如同一轍，可是當推演進行到了三分之一的過程之后，情勢陡然一變，李氏的表情也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之后的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地心翼翼，甚至有時候，一步都要計劃好半天，這才開口。

    而當漸漸地推進到了結果時，李氏的表情終于變了，從一開始的輕松，到之后的凝重得近乎無以復加，而到了最后時刻的如釋重負，李氏甚至覺得自己的背上的衣服都要被汗水給浸透了都。

    “好，好一招險棋，可是這一招險棋，卻用得極為精妙，若是照此策而行，契胡大軍，能夠逃回契胡草原的兵馬，怕是不足南征大軍的一半。”李氏興奮得狠狠地一巴掌拍擊在沙盤的邊沿，力道之大，甚至把沙盤內的不少兵棋棋子都給拍倒在沙盤之內。

    “妾身也看明白了，此策雖然冒險了些，可是，所獲得的收益，卻遠遠的超過了咱們的預計之外。”許香君雖然對于軍事沒有什么涉獵，可是這個聰慧的女人卻也從中看出了門道。

    “不錯可問題是，這個險值不值得冒”段少君悠悠地嘆息了一聲，表情卻沒有多少釋懷。“因為若是稍有不慎，或者是計劃有什么疏漏之處的話，那婿我可真的就不僅僅是云州百姓的罪人，更是大唐的罪人了。”

    聽到了這話，李氏瞇起了雙眸，看了段少君一眼之后，又下意識地把那份計劃書翻回到了第一頁。“無妨，我們再來對了，閨女，你先帶你弟弟回屋休息，娘親跟你夫君好好的算計算計”

    “我不回去，娘親，我也要陪著你們。”西門楚楚撇了撇嘴，一臉不情愿地道。

    “那，好吧，奶娘你把會兒先帶回去休息吧”李氏撈起了袖子，一副準備要甩開膀子大干一場的架勢。

    這邊廂，泄豆倒是十分的乖巧，聽得娘親交待幾句之后，跟大家伙道了個別，乖乖地跟著奶娘也離開了刻意，室內，則又開始了新的一輪兵棋推演。

    段少君想了半天，先是把齊大給弄了進來，這貨好歹也干到過校尉一級，也算是統兵將領級別的，雖然策略能力不擅長，但好歹也能給出點建議不是？

    當李氏經過了兩場的后棋推演之后，仍舊沒有發現有什么樣的破綻與毛病。“賢婿，老身覺得應該沒有任何的問題，你是不是太過謹慎了？照理來，雖然是冒險了些，可是你想過沒有，其實你這一策與上一策都同樣冒了險。”

    “只不過，上一策是將克敵城作為誘餌，牽制了那勃爾鐵的五萬大軍，而再如今，則是用云州州城來作為誘餌，將莫離可汗的八萬大軍牽制在云州城下罷了”

    段少君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則顯得有些苦澀。“岳母您的沒錯，可問題在于，云州城雖然更加的墻高城厚，可是，防御的范圍卻也要比克敵城更大，另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在于，這里，有我所在乎的很多人”

    李氏這才明白了段少君為何會顯得如此糾結與反復的原因，一時之間，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的確，經過了自己的推演，只要不出現意外，云州城，將會有驚無險地扛轉離可汗八萬大軍的八到九天的狂攻。

    但是超過這樣的極限之后，云州城必然會陷落。而李幼雯所率領的大軍，不僅僅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先將哈桑的西路大軍具之外，還要設法地從云州之南繞上一個大圈子，然后再北上，突然正在攻打克敵城勃爾鐵。

    而且，還必須一擊得手，至少要將勃爾鐵的五萬大軍徹底擊潰，而不僅僅只是擊退。這里邊，可就不僅僅要看到將士們的戰斗力，還要看到將軍們的指揮作戰能力。

    其三，時間，不能超過三天，也就是，留給李幼雯他們擊潰勃爾鐵的大軍之后，連帶休整的時間不能超過三天，之后，從背后抄襲莫離可汗的八萬大軍。

    怎么呢，李幼雯必須要在保證自己大軍能盡量多的殲滅敵軍的情況之下還需要極大的保存自己的實力，如果，才有可能讓勝利延續到最終那一刻。

    仔細地分析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終算是回過了神來的李氏不由得暗暗咋舌不已。“原來如此看來之前是我大意了。”

    “不過，老身還是覺得，這個計劃，遠遠強過之前的那個計劃，可以，上一個作戰計劃成功的可能性超過了九成，是很高，但問題在于，會留下一個我大唐最不愿意看到的僵局。”

    “而現在這個計劃，雖然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七成左右，但問題在于，老身相信，若是昭陽公主在此，她一定會贊同這個計劃，并且會極力的達成目標。”

    “至于你所擔憂的那些，其實，你都不應該這么太過在意。”李氏看到段少君那副沉默的模樣，走到了段少君跟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太高估自己，也絕對不要低估別人，這云州，終究是我大唐邊陲，每一位出生在這里，生活在這里的百姓們，都很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艱難，可是他們都留了下來”

    “因為這是他們的故鄉，更因為，他們相信，自己能夠活下去，而且，老身相信你，也相信你的計劃，一定可以獲得最后的勝利。”扔下了這么一句之后，李氏緩步走到了案幾跟前，抄起了酒壇子，給自己傾滿了一盞美酒，一口飲盡。

    看到這位岳母大人如此豪邁，如此慷慨激昂，好吧，段大公子還能啥，而楚楚妹子還有許香君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滿了無私的信任與期待。

    “多謝岳母大人教誨，婿我已經知道應該怎么去做了。”段少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岳母大人深深一揖。

    “夫君，快去吧，天冷夜寒，注意保暖，對了，還是坐馬車去比較安，莫要忘記了妾身和姐姐還有妹妹在家里等你回來。”不知什么時候，許香君的手中已經多了一件厚實的披風，輕柔地替段少君披上之后，許香君輕言蔓語地道。

    段少君目光掃過這三位心愛的女人，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朝著府門外走去，不大會的功夫，已然套好了馬匹的馬車便已經被趕到了府門口，段大公子回頭看了一眼那未掩的府門內傳來的點點燈光，這才鉆進了馬車，在一票親兵的保護之下，開始向著云州城外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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