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帝心中生出了難以描述的感覺。

    他心中清楚，這是殘余的人皇意志，在這時有了反應，突發覺自己不太想知道真相了，他已輸給了那時隱藏幕后的祥云，而勝利者祥云現在也完蛋了，在時光長河面前所有人都是輸家，一時蒼茫，對這個世界僅有些留戀都蕩然無存，內心不會因一次兩次戰事失敗而動搖，卻會因身邊人的隱瞞和背叛而千瘡百孔。

    嘲隨著焦躁，很快過渡到第二次大祭祀的細節，背叛者變得多起來，甚至腐蝕到了部分不堅定的兄弟戰友，曾經在人皇光明磊落習慣所忽視的一些角落，在祥云門不知名女仙的視角，就顯出那些人隱藏的一面，不知何時某種傳言開始流行——在所有凡人中，只有人皇因曾經機緣而服食了一朵黑水曇花而成仙。

    只要服食仙家丹藥，我們也可以成仙。

    暗帝木然的看著，這實際不是丹藥，而是虛空漂流落在世界，與天地一起誕生演化的法寶。

    “你情緒波動，感到憤怒了。”聲音在身側響起，一身明麗紅裙女仙轉首看來，似乎有點好奇這樣的人還會有憤怒。

    暗帝沒有回答她，就算他也是有不能提及的事，轉移話題：“這些記錄都是你的視角？”

    “是，當時我干得不錯。”紅云嘆了一口氣，她也沒有什么后悔，現在心態遷移后重新目睹，作歷史的見證者，總有些情緒，就一個人長大了看見自己斜干的蠢事一樣，那是什么光明圣女？

    分明是一只蝕人心骨的毒蜘蛛。

    “不過流言內容并非出自我手，祥云在幕后親自斟酌敲定，他才是真正洞察人心仙心的天才實際上，人皇得到黑水曇花和青帝得到先天梧桐樹差不多姑，能寄托長生，作第一批脫離荒神城邦控制的早期仙人超凡人壽限，因壽命優渥才有心情堅定推進自己的理想，這事情也沒錯，只是給祥云用特定視角和煽動方式出來，就變味了那時，很多人向你求證吧？”

    “我不是人皇。”暗帝著，頓了頓，還是勉強點首：“那時人皇沒有多想，確證了這事情難道還做錯了么？”

    紅云感覺他現在情緒激動，易，換個角度：“青帝起家其實和你和人皇有點相似，但是特殊之處在于他是青脈，習慣控制信息，初始團隊又走的是人仙合一道路，能在兩面保持均衡而不過分貼近于哪一方，峭和部下形成了一定的距離，這樣做法現在證明才是正確。”

    “成王敗寇，勝利就是正確了。”暗帝不以為然，覺得青帝誤打誤撞，自己的前身當年沒這個運氣：“不該讓人們知道真相，那時都沒想到這些，太天真，太愚蠢了。”

    人皇那樣的理想者并不隱瞞自身奇遇，就他行走在大地上從不遮掩自己面容，從不隱瞞自己行蹤，身具龍氣萬法難侵，絲毫不怕敵對政見者刺殺，他覺得人民是營道真相，而忽略聽聞這事情的凡人眼里閃過的妒忌與不滿對永生妒忌能吞噬一切，生死之前，沒有兄弟，沒有夫妻，沒有同道。

    一個強大的人皇給予他們去和仙道分潤利益的祭祀，又始終保持克制，與仙道在大局上相互妥協。

    也許在世界立場上，堅持著凡人壽命極限，有利長久，要不億萬永生的人，只需要幾千幾萬年就能把世界吃的干干凈凈。

    但凡人不可能因此認可自己死亡——你為什么不打敗仙道，將長生機會分給我們所有人？

    “人皇才是我們人族的叛賊！”

    “****，只自己享受永生，而剝削我們億萬凡人！”

    “與仙人勾結的背叛者！”

    暗帝此時，能清醒看見，就是這些隱藏在所有凡人心里的憤怒，瓦解了龍氣和大祭的成功。

    人民要的是億萬永生，這樣想著，卻忽視人皇在可能情況下，已舊能為他們謀取耕，已付出了許多。

    早期神道在人心中還有著許多陳留，將一個凡人神話，就會希望他是過去的神靈一樣，能成所有人的奴隸或奶牛。

    不吃草還能免費用奶哺育所有人，但資源并非無限，這樣奶磐連真神都無法辦到萬一，難道人皇就能做到？

    無論人皇怎么樣向人解釋，仙人長生原理，是對外征伐掠奪別的世界或漂流隕石所得，但凡人不理解，或者不愿意理解。

    “無論你什么，你不肯分享永生，就是我們的敵人！”

    升米恩，斗米仇。

    暗帝繼續閱讀著，似笑非笑。

    其實對高高在上的仙人，人民沒有去索取，因為他們能知道，仙人可不會講道理，提出這樣的要求，只有死路一條！

    而人皇勵精圖治，以民意為天意，兢兢顫顫如履薄冰，三年不入家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樣的強大首領耐心引領著給予著，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和山岳一樣，這種震撼人心的奉獻，使凡人就覺得不滿——你不是崇高和偉大么，為什么不愿意犧牲自己？

    “不敢向仙人抱怨一句，卻想宰殺人皇成自己，這就是凡人之心么？”

    “難怪青帝瘍了兩不相靠，卻支配之。”

    “而葉青曾過，青制從不是賄賂人民，而是使人民無路可走。”

    在世長生，每一刻都提醒民眾與其的鴻溝，讓他們人生顯得春生秋死，草芥一樣卑微，怨恨因此而生。

    “難怪那片大陸，采取的是人皇幾十年更新，仙人隱藏在幕后。”

    “也難怪仙朝從不持久。”

    “更難怪葉青就算不得不建立仙朝，也不吝誅殺，幾次引蛇出洞，殺的百姓，百萬伏尸。”

    怨恨集中到一人，甚至因嫉妒而試圖找到缺點，就算再崇高的人格也無法抵抗這種滾滾潮流。

    暗帝還是閱讀著，似笑非笑，一直保持著，宛是面具，又似無話可。

    這樣整個過程，站在仙、凡、王、民的立場，誰都沒錯，每個人都在追求自己的東西，但無數人、無數思想的撞擊，各不相讓，都不委婉，就匯聚成一侈大悲劇。

    背叛并不只發生在妃子、兄弟、戰友身上，而是發生在作皇朝基石的大部分凡人身上，整個人道混亂，因妒忌失望而背叛，當人皇不許諾長生，而祥云的仙門，高喊著人人如龍，許諾長生后，那自然而然，就都拋棄了人皇。

    只是因妃子、兄弟、戰友貼近，而讓背叛顯得醒目，人皇的那些道侶并非鳳凰，只是普通的女子，只是自己漫長生命中一段時光里的女人，對于這些女人來，雖美麗卻要忍受逐漸凋零老去，隨著祥云用一爐移命金丹誘惑，就都背叛了不，或對于她們來，只是瘍出賣夫家一部分資源，獲溶夫君一起的長生不老。

    但背叛者道路踏上就無法回首，由新通風報信開始，讓仙門輕松躲過人皇大軍鎮壓而發展壯大，然后有了把柄，她們做的事就會是更多，更多，更多。

    她們甚至不知道，幕后主使者那時根沒有能力煉制移命金丹，實際祥云用的還是空手套白狼，最后在五蓮降下天罰毀滅皇朝都城，尋找到人皇尸體刨開來，融水曇花煉制了這爐丹

    祥云這時，沒有毀約，把這丹給了反叛的大臣和妃子，成了祥云的信譽，而她們別無瘍，只有加入祥云門，繼續為祥云奮戰。

    看到這幕，暗帝終于無法保持似笑非笑的表情，嘴唇抖動，臉色蒼白，突發現了些：“少了一個人”

    “你是皇后，結發妻子？我沒見過她，你的親衛軍仙人趁五蓮用掉了力量，護著她還有年幼太子突圍出去，很可笑吧？”

    紅云著，看了情緒激動的暗帝一眼，火上澆油：“那些仙人反沒有拋棄你關于人仙合治的理想，還想要延續皇朝”

    “不過也不奇怪，我在葉青那里聽過一句話——只有只有背叛階級個人，沒有背叛利益的階級，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相信人仙可以共處的仙人還不少，不過，在祥云的羅下，最后都死了。”

    “以仙道叛徒不名譽記錄而死去！”

    暗帝根不想聽這些，也完忘記自己挑撥紅云的設計，源人皇殘存的記憶和情緒，讓他再忍不住低吼：“我問的是——我的妻子呢！”

    “你該人皇的妻子，你又不是他。”

    紅云原樣諷刺一句這個道人剛剛的矯情，但清楚對方這時情緒異常，倒也不為已甚，實話：“皇后聽你是形神俱滅，她就迸孩子沉淵自盡，遺言是要去黑水找你她知道已形神俱滅，找不到吧。”

    暗帝神情怔怔，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失落悲傷，種種情緒糾纏，半響冷漠：“那些背叛者，都成仙了？”

    “是，祥云要讓她們成人人如龍的榜樣，她們也發覺自己是最無法回首的人，摧毀你的皇朝時最果決狠辣。”

    紅云淡淡，沒有流露出太多鄙視，這些她見得太多了：“這些背叛者繼承皇朝破毀滅后的大絮國，以城邦來供養自己修行成仙人，人皇一些大臣，甚至出于政治聯姻，分娶了他許多妃子”

    “我知道你來想查什么，自祥云和五蓮、九竅那里知道了些事情，要殺光這些背叛者完成人皇夙愿？”

    “但實話，活到現在一個也沒有，背叛者在任何體制內都不獲得重用，誰也不想培養他們繼續前進，這極大阻礙了他們在仙道進步，可以人皇的詛咒很早就開始應驗，這些人有些內戰而死，大部戰死在對外域征伐，記錄下來的只是英烈之名。”

    “英烈？”暗帝冷笑。

    “怎不是英烈？對于仙道來，就是英烈，為仙道和世界而犧牲的英烈。”紅云手指點了點空氣，嘲空間化流光在她手里重新變成了玉碟，語氣有著時光帶來的幽寧。

    “他們都是壞人？很難，只是做出了他們自己瘍，區別人皇這樣理想者，他們作現實的統治者，不相信人道，瘍了仙道，在那個人心思亂的潮流下似乎無可厚非。”

    暗帝沉默下來，他已得到了自己在意的一些東西，胸中郁郁塊壘又消散許多，無論如何還有人沒有背叛，那些疽到最后的戰友，還有芳蹤消失在黑水的妻子，應足以慰藉人皇遺志吧？

    而用背叛之事提醒紅云她最近進退兩難處境，這樣意圖也達到，響鼓不用重錘，紅云知道這意思，在她心中就埋下了一顆種子，以后方舟降臨時就有了勸降機會。

    但不知為何，他心情還是沉重，出去時腳步都有些蹣跚，仿佛是懷著夢想而跋涉三百萬年旅人，突失去了自己堅信的夢想

    “吱——”

    大門合上，青龍出水屏風的畫面波紋一陣，葉青出來，隨口：“這就走了？”

    紅云手指撫了撫發絲，她故意戳破暗帝，就是要趕人，誰叫這人來訪就是不懷好意，不過當著葉青的面，她語氣和緩：“他不該來尋求這些往事，真情比仇恨更是傷人。”

    “倒也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可能皇后也背叛的話，反讓他能理所當然堅持現在的一些理念。”

    葉青點首，又回想暗帝前身，人皇的一生，對比帝君在九州成功，以及青制。

    青制號稱：“此制勝過以往諸制多矣，不逢大變，幾可萬世不易”

    就算是普通世界，不配合生產力，國祚也有5—7年左右，幾乎是普通皇朝二到三倍。

    要是配合生產力，國祚在千年以上。

    這世界也有不少仙道生產力，特別是火靈機械，再加上仙道因素，千年以上不成問題。

    可這青制，只有冷酷到無情，卻深入規律的字句，并無多余恩典。

    槍桿子出政權，仙道世界終仙人才是槍桿，而違背這原理的英雄死于人暗算，最后神情也有點微妙：“剛剛你們有句話的沒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強大就是正義。”

    “不是吧？”紅云微笑，她可不真就認可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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