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孰不可忍
清晨,太平公主與上官婉兒一同,陪著剛剛坐完月子不久的虞紅葉,在自家的后院里散步。
百鳥啁啾,鮮花吐蕊。
總算是看到了一些春天該有的景致,太平公主的心情難得輕松了片刻。產(chǎn)后不久的虞紅葉體態(tài)微福面容也還有些許憔悴,但一對龍鳳兒女的出世,讓她的心中充滿了幸福與滿足。
此刻,也就只有久不聞世事的虞紅葉,臉上的笑容仍是那樣的干凈而明亮。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一名女侍匆忙而來,有要事稟報。
至從太平公主府的侍衛(wèi)被更換之后,太平公主身邊能派上用場并且能夠倚為信任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因此,楊思勖和十八班劍開始擔(dān)綱重任,成了太平公主刺探外界消息的耳目,和執(zhí)行一些特殊任務(wù)的臂膀。
要太平公主府的十八班劍,名氣著實不。她們曾經(jīng)是未出閣的太平公主從內(nèi)廷成千上萬的歌兒舞女當(dāng)中,挑選出來的十八名“娛樂精英”,一直豢養(yǎng)在自己府中專供聲色之樂。早在大唐高宗年間的薛紹入仕之初,這十八美姬就曾在長安皇宮北衙的御林軍閱兵式上擔(dān)任司儀。因她們個個貌美如花體態(tài)婀娜,甫一登臺就驚艷場,從此艷名遠(yuǎn)播風(fēng)靡京都。后來二圣因為薛紹的軍功賜予他二十柄班劍以示恩寵,薛紹便將這些象征榮譽(yù)和尊嚴(yán)的班劍賜給了琳瑯和十八美姬,讓她們成為了太平公主的貼身侍女。
在人們的芋中,琳瑯姐妹固然是武功絕非比等閑,十八美姬不過是一群以色娛人的粉紅花瓶而已。卻絕少有人知道,經(jīng)過楊思勖與琳瑯十多年的嚴(yán)格管制與精心調(diào)教,這十八個美貌如花的俏女子,已經(jīng)個個身手非凡并且各懷絕技。
就拿眼前這名前來報信的班劍侍女來,她飛檐走壁的功夫已經(jīng)絲毫不遜琳瑯,水性卻能與洪門高手一較高下。而她美艷而柔弱的外表,又能成為她在外行走的最好掩護(hù)。
“何事?”太平公主頗懷激賞的看著眼前這個英姿颯爽的侍女,微笑問道。
“殿下。奴婢探知,郭大封將軍已被秘密賜死獄中。”班劍侍女語出驚人。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同樣表情一變,“屬實?”
“確鑿無疑!”
太平公主深呼吸了一口,“還有嗎?”
侍女抱拳一拜,面露愁色的聲道:“右衛(wèi)三十余名將佐被拘押下獄,盡被關(guān)押在昔日御史臺推事院的大牢之中。”
“如此,多半也將是性命不保了”上官婉兒輕聲道。
沒人會忘記此前不久右衛(wèi)嘩變,太平公主曾經(jīng)向右衛(wèi)的將士保證,朝廷不會對其追責(zé)。這才沒過幾天郭大封就被賜死,右衛(wèi)的將佐也被拿下。
此刻,太平公主牙關(guān)咬咬,臉色也已變作鐵青。她沉聲道:“還有什么壞消息,一并完。”
侍女面露惶色,不敢。
“吧!”上官婉兒輕聲道,“該來的,總歸是躲不掉。”
侍女抱了一拳,只好繼續(xù)道:“紅葉商會在洛陽和長安的多家店肆,都已被查封。虞夫人委派在長安、洛陽、并州和終南山廠坊的四大掌柜,也都被拘拿下獄了。”
“為什么?!”虞紅葉驚詫萬分的彈坐而起。
“紅葉別慌。”太平公主一把將她扶住,轉(zhuǎn)頭再問,“詳細(xì)來,卻是為何?”
“是。”侍女定了定神,道:“宰相宗楚客奉命調(diào)查張氏一門被殺的血案,查著查著就查到了紅葉商會,四大掌柜參與同謀,于是”
“這怎么可能!”虞紅葉渾身顫抖,臉色都要變白了。
“紅葉,你先冷靜。”上官婉兒連忙上前勸慰。
太平公主面沉如水的靜靜思考,然后道:“紅葉,如果宮沒有記錯,那四大掌柜曾是夫君麾下的斥侯?”
虞紅葉輕嘆一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是他們,絕無可能參與兇殺之事。別的不,他們當(dāng)中至少有三人遠(yuǎn)在京城千百里之外,又如何能參與?”
“如此道理,顯而易見。”上官婉兒接道,“但宗楚客仍將他們拘押下獄,這用意也是相當(dāng)明顯了。”
“看來他們終于是按捺不住,要開始對我們動手了。”太平公主冷笑了一聲,“宮估計那四大掌柜還只是一個開頭,他們一定還會借著張氏一門血案的由頭,繼續(xù)窮追猛打。”
“極有可能。”上官婉兒道,“與紅葉商會及四大掌柜關(guān)系最為密切的,莫過于洪門中人。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讓他們想辦法先作躲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又能躲到哪里去?”太平公主道,“婉兒,這是一辰爭。一但開打,就人人不得幸免,人人無可逃避。”
沉寂了半晌的虞紅葉,這時道:“人可以想辦法去救,損失的商鋪和財貨也毫不足惜。現(xiàn)在我只擔(dān)心,我們就連河北并州的會商總肆都被查封了,夫君北伐的糧草供給,會出問題。”
太平公主眉頭一擰,“這還真是個大問題!”
“這或許,正是宗楚客的真實用意之所在呢?”上官婉兒道。
太平公主和虞紅葉同時表情一變,“還真是有可能!”
上官婉兒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夫君此次北伐,大部分的兵員都來自河隴與受降城邊關(guān)一帶。這些軍鎮(zhèn)有個特點(diǎn),軍械和兵員不愁,但糧草主要是靠附近的州縣和軍屯供給。一但這些兵員遠(yuǎn)征在外,后續(xù)的糧草補(bǔ)給就將成為一個難題。夫君提兵二十萬鎮(zhèn)守邊關(guān)已近一年,隨行兵員帶去的糧草肯定早就吃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如果沒有了河北紅葉商會在后方的鼎力相助,他的軍隊很有可能會有斷糧之憂。宗楚客好不歹毒,他這是要釜底抽薪啊!”
“這該如何是好?”虞紅葉一臉憂急之色。
“別慌。”太平公主拉的手,沉思了片刻,道:“宗楚客再如何狂妄,也沒那個狗膽敢向二十萬大軍叫板。我敢肯定一但夫君得知此事,他定有破解之法。現(xiàn)在我們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保人”
“報——”
楊思勖匆忙而來,一聲報喊打斷了太平公主的話。
“又有何事?”太平公主喝問。
楊思勖急忙上前,聲道:“殿下,有中宮使臣到!”
“來得好快!”太平公主眉宇一沉,“走,迎接使臣!”
一行人來到正廳,見到一名宦官手托圣旨立在廳中,“太平公主,上前接旨!”
太平公主只好上前接旨。
旨意簡單,女皇讓太平公主代帝西行,前往長安乾陵清明掃墓。即刻啟行不得有誤。
太平公主默默接旨,使臣也未多轉(zhuǎn)身便走了。
“殿下,陛下這是要把你從洛陽支開。”上官婉兒道。
“我知道。”太平公主幾乎是面無表情,“我都還沒有動那個念頭要去求情,她就提前把我趕走,先封住了我的嘴。”
虞紅葉憂心忡忡,“夫君不在,我們這一大家子都以公主殿下為主心骨。如今就連公主都被調(diào)離了京城,我們還不得被人各個擊破,毫無招架還手之力?”
太平公主默不作聲,慢慢的踱起了步子。
太平公主和虞紅葉也不再言語靜靜的看著她。看是發(fā)現(xiàn),太平公主如今的這副模樣,真是極富薛紹的神韻。
良久。
思索了半天的太平公主,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我一直在退讓,他們?nèi)耘f不停的咄咄逼人。如今這態(tài)勢,他們是要將我趕出洛陽,然后將太平公主和薛紹這一大家子,連根拔起。”
上官婉兒和虞紅葉秉氣凝神。
“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平公主,一字一頓。
上官婉兒連忙上前一步,“殿下,我們該怎么做?”
“勿要驚慌,也休得對外多言半句。我們,遵旨西行便是。”太平公主表現(xiàn)得異常平靜,“但在離京之前,我得進(jìn)宮一趟面見陛下。”
上官婉兒眉頭皺起,“這時去見陛下,怕是”
“我只私事,有何妨?”太平公主淡然一笑,“清明掃墓祖祠祭祀,是男懂事。我一個出嫁了的公主就如潑出了門的水,哪里還有祭掃皇陵的道理?現(xiàn)在既然我娘提出要讓我去西京掃墓乾陵,那我就必須要拉上一個皇兄同行,這道理方能得通。”
上官婉兒連連眨眼,“拉上一名皇子同行?殿下,此舉何意?”
太平公主神秘微笑,“以后,你會知道的。”
“于情于理,仿佛是太子殿下最該前往。”上官婉兒再問道,“公主殿下,是準(zhǔn)備叫上太子一路同行嗎?
太平公主再度微然一笑,“非他莫屬。”
上官婉兒眼睛一亮仿佛是明白了過來,聲道:“就怕,陛下不同意。”
“太子不去,我也不去。”太平公主冷笑了一聲,“我就不信,她還能派人把我綁了去!”
黑沙。
一騎飛掣而來,將一份緊急密信送到了薛紹的手中。
薛紹瞬然間拍案而起,大喝一聲,“牛奔!”
壯如金剛的牛奔闖進(jìn)了帥帳來,“薛帥叫俺?”
“帶上你的騎兵馬隊,即刻出發(fā)奔往朔州!”薛紹厲聲道,“日行五百里以上,快好!”
牛奔一臉懵逼,“啥事哩,這么急?”
“別問那么多!”薛紹沉聲道,“你只須知道,那里有人扣押了我一大堆糧草至少有三十萬石。我要你,一粒不剩的拉回來!”
“他娘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扣咱們的糧草?!”牛奔瞬間暴跳如雷。
“休管是誰!”薛紹右手猛然一揮,“阻攔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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