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年的第一聲雞叫伴隨著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在晨曦中響起，昨夜的瑞雪已經(jīng)停了，只在地上撒下一層厚厚的雪層，像是在昭示著新的一年又是一個好年頭。

    蘇家在第一縷晨曦中就已經(jīng)放響了象征著除舊迎新的鞭炮，女人們也聽著鞭炮聲起來準備初一的餃子。

    雖然蘇辰雨睡得很晚，但是卻起的很早，除了雷打不動的練功之外，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給長輩拜年。

    蘇辰雨當然得先給太爺爺和太奶奶磕頭拜年，兩位老人看著自己的四代人笑得合不攏嘴，從床頭塑料包里掏出一沓毛票給了蘇辰雨——這是一筆很大的壓歲錢。

    接下來，蘇辰雨一路給爺爺、奶奶，二爺爺、二奶奶，爸爸媽媽磕頭拜年，當然收獲也不菲。

    雖然蘇辰雨在銀行上有很多錢——算這個時代少有的富人了，但是對于這些老人給的壓歲錢他卻是非常珍視。

    吃完餃子之后，自然是一家人出去登高，蘇辰雨他們?nèi)サ木褪请x蘇家村最近的龍山——其實就是一個比較高的山丘罷了。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蘇辰雨他們已經(jīng)回到家了，初一的晚飯不是別的還是——餃子。

    吃完了晚飯，蘇家來串門的人就多了起來，這些弟兄姐妹們都喜歡在蘇振邦這個大哥家里耍一耍——玩玩牌，聊聊天，看看電視。

    這個時代新年的夜空是沒有禮花和煙花裝飾的，有的只是零星響起的炮仗聲和不時鉆上天的二踢腳和鉆天雷。

    孩們在晚上自然是有好玩法，將白天從各家門前撿來沒炸的炮仗好好地利用一下——還有引線的“漏之魚”自然是非常難得，那些沒引線的炮仗只剩下被“剝皮”一條路了。

    雖然沒后世那些絢麗多彩的花炮，可是在這個物資都貧乏的時代蘇辰雨他們卻玩的異常開心。

    大年初二，大家自然是有外出訪友的“任務(wù)”，蘇辰雨一家要先去拜訪姥爺和姥姥家，出嫁的女兒們很多都選在這一天回家給父母拜年。

    大年初三，蘇辰雨一家當然沒忘了田明理一家的邀請，他們要去田家了。

    在田家，蘇辰雨也見到了聽已久的田曉軍，一個非常壯實、穩(wěn)重的伙子，一身得體的軍裝穿在身上更顯得英氣勃發(fā)。雖然田曉軍的軍裝上沒有軍銜，但是蘇辰雨從田明理那里知道他是一個排長。

    蘇辰雨對田曉軍的印象很好，當然對田曉軍印象好的不止他一個人，蘇振邦和馮穎對田曉軍的印象也非常好。

    當然，有一點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田曉軍見到蘇振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后了一句：“老首長好。”

    蘇振邦一愣，不過曾經(jīng)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軍人，他馬上也還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其實不禁蘇振邦一愣，就是田家人也一愣，田筱璐還笑著道：“哥，你傻了？”

    蘇振邦也不解地看著田曉軍，一臉想知道答案的樣子，其他人也是盯著田曉軍期待著他的答案。

    田曉軍一看大家的樣子也不吊大家胃口，慢慢地道：“老首長，您當兵時是不是在第ⅩⅩ軍第ⅩⅩⅩ師英雄團？”

    “是啊。”蘇振邦當然不可能忘掉自己英雄的老部隊，于是馬上回答道。

    “報告，第ⅩⅩ軍第ⅩⅩⅩ師英雄團排長田曉軍向老兵敬禮。”田曉軍又站起來對蘇振邦正式地道。

    蘇振邦這才明白田曉軍剛才動作的意義，于是也鄭重地站起來對著田曉軍還了一個軍禮，心中一陣見到“親人”般的慰藉。

    這時候大家才都明白過來，而之后田曉軍又解釋道：“蘇叔叔在我們師和我們軍絕對是一個英雄，我們師長在那場反擊戰(zhàn)中蘇叔叔的一個連在高地硬是扛了猴子一個旅三天。那個連人人都是戰(zhàn)斗英雄，當增援部隊到時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田曉軍滿懷崇敬地道：“師長曾經(jīng)過要不是因為那件事，憑借戰(zhàn)爭中的戰(zhàn)功，現(xiàn)在這個師長就得蘇叔叔來當了，甚至可能都干到軍長了。”

    看著蘇振邦，田曉軍滿懷敬意地道：“蘇叔叔，你當時為什么退伍的？”

    “軍，孩問這么多干嘛？”于秀對田曉軍厲聲道，她還記得上次田明理在飯桌上提起這個事情的時候，蘇振邦滿臉痛苦的表情。

    田明理也附和著道：“是，好好當兵保家衛(wèi)國，哪來這么多問題？”

    看著父母的樣子，田曉軍反而更加想知道這其中的事情了，他可是知道每次師長講起蘇振邦都是一臉的敬意，可是就是不愿提到那件事。

    田曉軍在蘇振邦剛進門時就認出了蘇振邦——還和部隊榮譽室的照片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是更顯成熟了一些罷了。

    這次意外之喜讓心里激動不已的田曉軍做出了上述的動作，他覺得這是個弄清那件困擾他和戰(zhàn)友們的事情的好機會——而且兩家人關(guān)系那么親近，于是下定決心要一探究竟。

    “蘇叔叔，你是不是犯什么錯誤了。”田曉軍見蘇振邦不話，不死心地問道。

    “軍，行了，到此為此吧。”

    這次田明理厲聲喝止了田曉軍，他發(fā)現(xiàn)蘇振邦掏煙的手都有些顫了。

    蘇振邦有些顫抖地掏出一根煙，卻怎么也劃不著火柴，蘇辰雨趕緊上去給蘇振邦點上了火。

    狠狠地抽了幾口，蘇振邦仿佛想用尼古丁的刺激來平靜一下自己，滿眼痛苦地看著李雨涵。李雨涵也仿佛發(fā)現(xiàn)了蘇振邦的目光，聲地叫了一聲“爸爸”。

    田明理看到蘇振邦的目光，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和李雨涵有關(guān)，又看了看蘇振邦欲言又止的樣子，于是道：“璐，你帶涵和雨去屋里看電視去，大人聊天你們孩子聽什么啊。”

    “我不去，我要在聽蘇叔叔講故事。”田筱璐顯然不情愿。

    這次田明理有些生氣地呵道：“怎么大都不聽話啊？趕緊去啊？”

    “雨跟你姐姐去屋里玩去。”馮穎知道這件事和李雨涵有關(guān)，她只知道后面的事情，前面的他卻是不清楚，她只知道李雨涵是蘇振邦犧牲戰(zhàn)友的孩子。

    “好吧，璐姐姐，我又寫了一新書你要不要看？”

    蘇辰雨當然知道李雨涵的身世，而且他也知道這件事的始末。前世這件事一直到李雨涵和蘇辰雨結(jié)婚才被蘇振邦出來，蘇辰雨還記得當時已經(jīng)年近花甲的蘇振邦哭的跟一個孩一樣。

    “你又寫了一書，我看看，我看看。”作為一位女文青，田筱璐一下子就被蘇辰雨的話給吸引了。

    “姐，我們到屋里看電視去吧。”蘇辰雨根不理田筱璐，拉著李雨涵的手就往屋里走。

    田筱璐趕緊跟著蘇辰雨跑到了內(nèi)屋：“等等我，等等我，把書給我看看。”

    蘇振邦仿佛沒看見李雨涵和蘇辰雨走了一般，又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然后語氣顫顫地道：“這件事我……我……只跟雨的爺爺……過。”

    又掏出一根煙點上，蘇振邦狠狠地又抽了一口，平靜了一會才道：“當年的那場戰(zhàn)爭的慘烈程度可能只有北韓戰(zhàn)爭可比，前線到處都是倒下的我們的軍人和對方的軍人。”

    “對方是我們部隊的軍校培養(yǎng)出來的，所以我們的前期進攻打得非常快，幾天的時間我們就推進到了對方首都河內(nèi)東北部的邊防重鎮(zhèn)——諒山。我們所有人都以為馬上就可以直接攻進河內(nèi)，可接到上面的命令卻是讓我們撤軍。”

    蘇振邦的思緒仿佛又回到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時代。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既然命令是撤軍，我們撤軍的速度也是非常快，可是政府卻不思悔改。不但在國范圍內(nèi)征兵，而且在我們撤軍的途中，在山林之中伏擊我們，我們的好多人都在這其中犧牲了。”

    到了這里蘇振邦已經(jīng)眼淚縱橫了，他對馮穎遞過來的手巾完不在意，繼續(xù)道：“軍那些畜生根不能算是真正的軍人，他們不但對軍人下手，甚至連手無寸鐵的衛(wèi)生隊都不放過。”

    “我們在整個大部隊的最后，和我們一起撤退還有師衛(wèi)生隊，他們中好多護士都還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十七八歲的女孩。他們完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們只是一群手無寸鐵的醫(yī)生罷了。可是對面的畜生卻將他們……將他們一個個……一個個都手段殘忍地……殘殺了。”

    到這里，蘇振邦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

    “當我們趕到衛(wèi)生隊駐地的時候，就算是上過戰(zhàn)場的我們也被震驚了。滿地都是光著身子的女護士，她們的身體上也都是鮮血淋淋的傷口和刀口。有的甚至連頭都被砍了下來，甚至還有些死了，尸體上還插著刺刀。”

    蘇振邦緊握著拳頭完之后，田曉軍已經(jīng)憤怒的滿臉通紅，而田明理也是攥的拳頭咯咯響，馮穎和于秀則留著眼淚一臉的震驚。

    “我們幾十人含著淚埋了她們，所有人都沉默了。”蘇振邦道：“當我提出打回去找這股敵人給她們報仇時候，連涵的爸爸、我的好兄弟、指導員老李都同意了。所以我們近百號人不顧上面撤退的命令，循著痕跡一直在山林里追了好幾久。”

    蘇振邦的臉色稍霽。

    “終于，我們找到了那群畜生的部隊——一個炮兵旅，我們的人太少了，只能在暗處不斷地獵殺對方。開始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可是失蹤的人來多，他們開始發(fā)覺到有一股人在暗處獵殺他們。于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選擇強襲對方的指揮部，當將他們的旅級、團級指揮建制部摧毀后，我們的行蹤也被發(fā)現(xiàn)了。在且戰(zhàn)且退的情況下，我們幾十號人牽著他們千余號人在山林里四處亂轉(zhuǎn)，最后又轉(zhuǎn)頭將他們裝備的大炮部炸了個精光。”蘇振邦的大家都是激動不已，仿佛身臨一般。

    “好！”田曉軍甚至激動地喊了出來。

    “可是隨之而來的是敵人瘋狂的報復，整個山林的軍部隊都在找我們這一股人。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向河內(nèi)的方向撤退，一路上不但要和后面的追兵作戰(zhàn)，還要跟敵方的游擊隊作戰(zhàn)。當時N幾乎民皆兵，所以只要是南人一律不留，但是即使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我們也只是對男人下手，絕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婦孺動手。”蘇振邦又點上一根煙，然后繼續(xù)道：“當時甚至直接過諒山，直接打進了河內(nèi)，將整個河內(nèi)鬧了個一團糟，當時的好多軍政大員都被我們暗殺。”

    “可是當我們將怒火發(fā)泄的差不多時，卻發(fā)現(xiàn)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們現(xiàn)在N境內(nèi)。四處都是抓我們的追兵，雖然我們逃出了好幾個包圍圈，可是卻犧牲許多的戰(zhàn)友。”蘇振邦眼淚嘩嘩地道：“就是老李也戰(zhàn)死在對方國境的山林中，我恨啊，我恨自己連他的尸骨都帶不回來，只能讓他和戰(zhàn)死的兄弟們一起長眠在異國的地下。”

    “當我們退回到駐地時，近百人卻只剩下了傷痕累累的幾個人，其他人都犧牲在異國的山林中。當然對方也不好受，緊追不舍的一個旅基上被打殘，最后被我們的兄弟部隊給殲了。”蘇振邦沉重地道。

    其實，蘇振邦不知道他們這群人對整個軍的士氣造成的打擊是無比巨大的，特別是他們的暗殺對軍政高層的打擊更是沉重異常，他們就像一把插進敵人心臟的尖刀——刀刀致命。

    “回來之后迎接我們的除了戰(zhàn)友們的敬意，還有指揮部下來的面見老總的命令。戰(zhàn)場抗命在當時是可以就地槍斃的，當我做好必死的準備去見許老總時。老總什么也沒，只是讓我脫掉軍裝吧。”蘇振邦面色凝重地道：“臨走前，老總送了我三瓶酒和一句話‘作為一個男人，老子佩服你，你子有種；可是作為一場戰(zhàn)爭的指揮官，你子戰(zhàn)場抗命就是一個失職的軍人，就該槍斃’。”

    蘇振邦完之后，所有人都無言了，整個客廳里的氣氛異常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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