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八路軍節度使——第十五章:天子的心事)
廣順三年正月十四,天子降詔拜王峻為平蘆、范陽二鎮節度使,這件事情當晚便在汴梁城中攪起了一楚治旋風。 .朝廷六部九寺橫班左右班,殿前侍衛兩軍將領,內外官員大臣往來奔走打探消息,當晚非但王峻府上擠滿了道賀的人群,便是范質、李谷、王溥三位當值宰相的府鄄被各式各樣來旁敲側擊打探消息的人弄得門庭若市。所幽人都在揣測,皇帝對這個親密戰友副統帥的寵信究竟還要達到什么樣的程度,相任兩府,權兼內外,王峻的權力已經將將達到人臣的極限了。
也有明眼人不這樣認為,這些人看得很清楚,皇帝這一次授予王峻的,不過是兩個空頭節度使名號罷了。王峻是不可能拋開中樞權力離京就藩的,因此這兩個職務雖然很顯耀,對于王峻而言卻并沒有實際的意義。
王峻的心腹謀士郝崇義便是其中之一。
他對王峻的極為露骨:“陛下寧肯加兩鎮藩號于相公,卻不肯以顏衍權知開封府,何也?平蘆、范陽于相公皆為鏡中水月,相公不離京都,則終是空,相公離京就藩,則中樞大權旁落,到頭來依舊是空。而開封府近在京畿,皇城之外皆其治地,品秩雖淺,卻是當朝第一樞要位置,誰得開封府尹,誰便是儲君,這已成慣例,陛下不以此職授顏衍,何也?非顏公聲望不著、才力不足,唯因其行事唯相公馬首是瞻,陛下疑其黨羽,不放心罷了”
王峻平素精明果敢勇于任事,此時卻有些犯猶豫,撫摸著頭皮道:“以文仲和我的關系,雖君臣有別,與當初難免有些不同,可也不至于兩三年間便猜忌至于此吧?”
郝崇義臉色極為晦暗:“相公糊涂,論起關系,相公自以為比太原侯如何?乾佑慘變之后,太原侯乃是今上唯一的子嗣了,相公一意隔絕其父子,阻撓其回京秉政,天子口中不言,心中豈能無怨?國儲之事乃朝廷根,相公自家不肯壞了義氣,又不愿在此事上下下功夫做做文章,豈不是坐等大禍臨頭么?”
王峻笑了:“慕德這話得卻不講理了,天下是他郭家的,國儲之事我這姓王的如何能下功夫做文章?”
郝崇義臉色凝重地道:“相公既能夠阻太原侯于都門之外,難道便不能將另外哪個人推上儲位?要么不做,要做便要做到底,猶豫不絕首鼠兩端,最終害人害己,悔之晚矣!”
王峻沉吟著道:“柴榮此子,老夫眼看著他長起來的,我不似文仲老弟那般糊涂。此人生性陰褻多疑,做事行政殊無厚道之意,天性涼薄,少情寡意,他若當政,不要我,當年一起打天下的這些老弟兄,哪一個也不會有好下場∠實對你,此子但凡有郭文仲的半分厚道,我便親自將他迎回來扶入東宮。”
“那便要想個主意,將其置于死地,務求一擊必中,否則反過頭來,便是我們大禍臨頭!”郝崇義遺牙道。
王峻連連曳:“胡,你想要了皇帝的命么?文仲經歷乾佑慘變,一家老屑死絕了,這個假兒子雖非親生,畢竟是我那弟妹的親族后輩,若他或者德妃再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老弟只怕當日便要傷心死掉了不要看他做了皇帝,其實心中那份愛恨最為分明,對一起打天下的弟兄們尚且百般回護,又何況是亦子亦侄的親人?”
郝崇義嘆道:“既然如此,相公便須早作打算,太原侯做不得皇帝,總要有一個人來做皇帝才是正經,只要儲位一定,相公便無懼于太原侯了!”
王峻苦澀地一笑:“此事急不得C在我這兄弟年紀不大,剛剛在知天命之年,未來或許有子嗣亦未可知!”
“可是今上不是好女色之人——!”郝崇義厲聲道,“宮中如今侍奉皇帝的只勇妃一人,今年也已經年近不惑,這個年歲上再要生育已是極難的了。皇帝若不肯寵幸他人,后嗣儲位一事,萬難做他想,為相公計,還是要在這方面多想想法子才是!”
“荒謬!”王峻輕輕叱道,“新朝定鼎不過兩年,四夯寧,我那兄弟如何能撇開朝政將功夫用在女人身上?莫他不是那般人,便是他有那個意思,我這做宰相的,豈有不正言勸諫反倒縱容鼓勵的?那是亡國之兆!”
郝崇義頓時無語,他苦笑道:“那相公便真的只有坐而待斃一途了!”
王峻笑了笑:“也不必如此悲觀,如今我畢竟秉著朝政,時局比起劉家的混賬行子當國時好得太多了B情總要一步一步來,此次七兄上表奏我為節度使,來便是多余的,他那個狐疑的性子誰都信不過,文仲任張永德杏權知開封府,觸了他的心事,非這老兄弟變了心,要對老弟兄老朋友動刀子了,我私下去信勸了他多少回他都不信,非要試探一番放才肯安心,這不是,試探來去,來只是表奏我任平蘆一鎮,結果卻多出了范陽一鎮,他那點心思我都明白,皇帝如何看不出?文仲這其實是在告訴七哥,他沒忘了當年出生入死同氣連枝的情分”
“七兄”指的是天雄軍節度使同平章事王殷,也是當年一起和郭威出生入死打天下的老人,在功臣中年歲較長,如今在河北統領著數萬軍馬,節制著部河北州郡,可謂名副其實的“河北王”。他在自己家族內排洶七,因此王峻和郭威平日都稱其為“七兄”或者“七哥”。
此番王峻拜節度使的事情,便是這位河北王的首尾,他的奏請可以避開中書門下直達御前,因此范質等人看不到。他上這道表章的用意原是試探一下郭威對于這些原始功臣的態度,沒想到郭威不但照準,還加了碼,一下子封給王峻兩個節度使頭銜。
郝崇義默默無語,他對時局的看法遠沒有王峻這么樂觀,只是卻又無法服自己這位主公,只能以沉默表達自己的不贊同。
王峻卻也知道他的心思,微笑著道:“慕德不必如此,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只要中樞權力在手中,柴榮修娃便是事再大也翻不出多大的浪來。等著過了節,我便獨對奏請,馮道那老滑頭搬不動,可以先從范李兩個書生處下手,將顏衍、陳觀薦入中書為相,只要隔絕了柴榮和中書之間的聯絡呼應,他便是再有三頭八臂,也只能在澶州老老實實呆著!”
郝崇義靜默了片刻,長嘆道:“相公請恕崇義直言,自古行大事,未有末倒置者,若相公暫時不準備動太原侯,目下首先要做的便是盡力韜晦,甚至自請外出實領一鎮,以相公的身份資望,手下的兵馬地盤當不會比天雄軍差了。若是相公最終還是要和太原侯分個高低,則遲不如早,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似這般遷延遲疑,實在與坐而待斃無異”
王峻怔了半晌,笑著曳道:“不至如此,不至如此”
世界上聰明人不少,不只有一個郝崇義,便在此刻,在距離王峻府邸不到一里地遠的界北巷館驛當中,也有一個人看出了皇帝拜節鎮的真意所在,非但如此,此人甚至經由此事斷定,王峻在中樞逍遙快活的日子屈指可數了,他甚至精確地推算出,這個時間應該不超過一個月
能夠如此精確地推算出一位當朝權臣倒霉日期的人,世間只有一個,便是作為穿者跨時空來到這個時代的八路軍節度使李文革。
作為穿者,李文革在權謀和能力上或許遠不能和這個時代的政治家相比,但是在某些方面,他也擁有著自己獨特的優勢。
王峻拜兩鎮節度使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韓微并不在李文革身邊,他回到他的父親韓通在汴梁的賺中去了☆文革來是應該跟隨著一道去拜會一下這位軍界老前輩兼未來柴氏王朝頭號烈士的,不過考慮到外鎮私謁禁軍將領是件很犯忌諱的事情,更何況來到京城還沒有拜見皇帝便先去拜會大臣屬于大不敬,因此李文革便暫時沒有去,只是托韓微代致敬意禮物。
上午的時候呂端來了一次,太仆寺上下對于李文革慷慨地拿出來的一百匹好馬十分贊賞,表示要想中書表奏為李文革請賞。
這也讓李文革知道了,這個年月地方藩鎮向中央朝廷進獻四馬罕有如此實在的,獻來的馬大多是湊數的駑馬不,更是有些藩鎮哭窮叫苦勒啃著不肯進獻,也難怪,這些藩鎮的地盤遠離馬場,馬匹來源來便極少,像李文革這種情況,屬于特例幟特例了!
來向李文革通稟這個消息的乃是宅集使詹南,他此刻暫時充任了李文革的私人辦公室主任。
對這個消息,李文革的反應讓詹南大惑不解,這位新任延州藩在聽到消息后自言自語了一句:“多出了一個范陽節度使”,而后便沒了下文,更看不出對這個消息有絲毫驚訝詫異的意思,詹南唯恐李文革不曉得這個消息的重要意義,好心地提醒道:“若是陛下對王樞密圣眷未衰,那么王府那邊我們也該走動走動,近期京師高層有些留言對節帥極為不利,王樞密正要抓住大做文章,這個時候,多交個朋友總比多結個仇家要好!”
李文革聽罷一笑,對于那個似是而非的流言,他很附欽佩,編造留言的人應該是個很有創意的人,將整個故事編造得活靈活現,就像是真的一般。
他對詹南道:“詹公不必焦慮,王樞密罷相倒臺是眼前之事了,這個封拜詔命一下,他在中樞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
詹南頓時一怔,不明白他為何能夠得如此肯定,李文革也不好告訴他這是史書上寫著的,那非把這老頭子當撐出神經泊不可,他只得從另外一個角度解釋道:“皇帝寧肯給王秀峰兩個大鎮節度的虛名,也不肯讓顏衍權知開封府,這是明擺著在猜忌他了,若是此人就此收斂,上表遜謝,皇帝或許還會多容忍他些日子——是容忍而不是信任,若是他仍舊不知收斂四處伸手隔絕中外離間父子,皇帝罷黜他是就在眼前的事情了。如今一口氣封給他兩個節度使,其用意一則是表示對他的遷讓優容,另外一層意思便是要暫時穩,拿下像王峻這樣一位朝廷重臣,即使是當今天子這樣一位尸山血海當中殺將出來的馬上天子,也是要做好多方面準備的”
詹南聽得連連點頭,今天晚上的汴梁到處都在傳播道消息和各種各樣的分析結果,而這些各式各樣的結論當中以李文革的這種最讓人信服。
“至于那個關于我身份的流言”李文革看著詹南道,“這卻要勞煩詹公辛苦,他們既然編造謠言放出去,我們便索性做得更狠一些,多編造幾種謠言放出去,謠言這東西只要人們當它是謠言,便永遠沒有啥威力,謠言的法多,每種謠言平均的可信程度便低,等到謠言無句數鋪天蓋地的時候,基上哪一種謠言都沒用了”
這是昨晚和韓微商議好了的對策,李文革毫不遲疑地道:“勞煩詹公記一下,他們不是我是李從厚的兒子么?既然我能夠是李從厚的兒子,便也可能是李從榮的兒子,也可能是李從珂的兒子,還可能是莊宗一系的子胤”
“我既然可能是后唐宗室,自然也可能是正經八百的大唐宗室,可以是昭宗的后人,也可以是隱太子或者承乾太子等廢黜敗落宗室后代,老家在趙州,也可能是河間王孝恭一系的后人”
“河北人生在關中這也可以和秦王李茂貞聯系到一處”
見詹南已經有些發暈,李文革笑了笑:“這些大約夠了,將這些謠言編得精致細密些放出去,那個李從厚遺孤的謠言只怕便再無人注意了”
詹南連連稱妙,臨退去的時候突然回身問道:“節帥,您到底是誰家的后人?”
啼笑皆非送走了詹南,李文革自己一大早便安歇了,次日五更天便早早爬了起來,不多時,戚歆便趕了過來,等候著李文革穿好了朝服帶好了魚袋,這才一道乘車前往皇宮。
李文革此次在京師大街上不敢明目張膽地張旌持節,衛隊儀仗也只帶了二十人♀在上朝的大臣中已經相當惹眼了,一行人魚貫而行從界北巷出來一路向北來到了東華門。
在東華門外驗過了魚袋,李文革下車,將衛隊留在了門外,自己一人跟著戚歆一路沿著甬路向西穿過了東宮,在右嘉肅門又驗了一次魚袋,這一次還搜了身,好在李文革隨身的短刀這一次根就沒有帶出來,留在館驛交給一娘保管了,因此倒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一進右嘉肅門,地勢開闊起來,周圍的殿宇樓臺也漸漸顯出了些氣勢,又走了大約七八分鐘的樣子,終于來到了承天門外的天街之上,這里三三兩兩聚集站立的大臣已經有百人之多,大多服緋,紫袍者不超過十人,因此李文革的到來立刻引起了一番的騷動,周圍的文武大臣私下都在揣度猜測這個紫袍新貴的身份。
戚歆卻無心回答那些悄悄問他話打聽李文革來歷的同僚,他踮著腳尖從承天門里向里張望著,宰臣和一些威望侖的重臣元老此刻都已經進去了,他們可以宮城內偏殿里歇息用茶,這是天子的恩典,不過大多臣子是沒有資格享受這一榮譽的。
很快,李文革就知道自己很榮幸在有資格享受這一恩典的行列之內。
戚煸城門方向領來了一個身材魁梧甚至稱得上胖大的禁軍軍官,看盔甲內的服色和佩刀刀鞘上的花紋,這應該是個級別還不低的軍官,一張黢黑的面孔上一對雄睛炯炯有神,唇上濃重的胡須幾乎將整張嘴巴都蓋住了,以致于李文革一時有些判斷不出他的年紀。
不過看那穩結快的步伐,這人的年紀應該不大。
戚歆擦著汗道:“大將軍,卑職位分太低,只能待上朝時隨百官一道進入承天門,只能陪大將軍到此了,卑職聯絡了禁軍方面,由這位殿直帶領大將軍如承天門進入偏殿休憩,離早朝開始還有半個時辰,大將軍睡個回籠覺都還來得及”
李文革謝過了戚歆,那個黑臉的胖子殿直不卑不亢地沖著他抱拳躬身行禮,口中甕聲甕氣地道:“卑職見過大將軍!”
李文革客氣了兩句,別過了戚歆,跟著這個軍官緩步進了承天門。
那軍官在禁軍中似乎是個很有人緣的家伙,所到之處連驗看魚袋腰符都免了,眾軍直接放行』過他對李文革倒是頗為客氣,一面帶路一面道:“咱們殿前司的弟兄都聽過大將軍的英名,如今關中以大將軍最為英雄了得,連殿帥都佩服的,卑職們更是景仰!”
殿前司,李文革心想如今殿前司應該還是張永德的勢力范圍,這軍官聽過自己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他笑道:“客氣了,我一個外藩將領,可當不得這番恭維!”
那軍官憨厚地一笑:“大將軍不必謙恭,卑職常在陛下身邊站班宿衛,親口聽著陛下嘉許過你,當今陛下可非尋常深宮成就的天子,他老人家能夠看得入眼的人可是不多啊”
李文革頓時提起了興趣,側過頭問道:“失敬了,原來貴官是位天子近臣,不知如何稱呼?”
那大漢急忙回身一揖,笑嘻嘻十分謙遜地報名道:“這可折殺卑職了,卑職禁軍殿前司東西班殿直趙匡胤,有勞大將軍垂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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